信力建：清算与和解

　　对于一个灾难深重积重难返的国家民族而言，清算与和解就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情节——对苦难历史，我们是全力以赴地清算历史，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以便甩掉包袱，轻装疾进？还是忘掉过去，面向未来，以民族和解促进社会和谐？是清算，还是和解？这是一个问题。

　　对此，西班牙历史或许对我们有所启示。西班牙在1931年建立第二共和国的初期，70年代民主转型前，左右两派有截然不同的言说和记忆，左派说右派是法西斯，右派说左派是赤匪。两者之间，似乎水火不容：一个主张君主立宪的民主制，另一个主张共和形式的民主制。在民主和法治的轨道上，即使这种分歧不能通过和平协商来加以消除，也可以由选民用选票来决定，谁应当上台，谁应当下台。可是，当社会矛盾被激化，左右两边的极端派拉走了几乎所有的民众，国家分裂成了完全没有基本底线认同的两半，加上国际上德意和苏联两大集团的支持和挑动，分歧只能用全面内战的武力解决，最终以极右派将军佛朗哥的白色恐怖和40年独裁统治。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在虽然西班牙存在左右两派，但是两翼的温和派之间存在着对于民主、自由、人权等最底线的基本共识，左右两派里都有一些面向未来的人，他们认识到，内战是西班牙民族的民族灾难。痛定思痛，再也不能这样的民族分裂和内战了。这一共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民主转型的基础。产生这一共识的人，以年轻一代比较容易，比如新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新首相苏亚雷兹，社会党总书记冈萨雷斯等，他们都是内战后长大的人，他们是民主转型的坚定推动者。但是，正如国王指出的，和平的民主转型过程中，共产党的配合非常重要。而共产党在1956年就思考提出“民族和解”的方针，恰是这一共识的最早提出者。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共产党的领袖，还是经历了内战的一代，尤其是总书记卡里约，那是西班牙的捷尔任斯基。他的表现，提醒我们对老牌共产党革命家也不可看死掉。就是在这样的共识下，西班牙迅速作出了历史决择：在还历史本来面目及社会和解的基础上实现宪政，由此，国家迅速走向和谐的现代化之路。可以这样说，只要任何一方抱有清算历史的念头，社会和解就不可能，没有社会和解，就没有现代西班牙，在大的历史尺度面前，相逢一笑泯恩怨，社会各方都要有这样的气度。

　　无论是西班牙的民族和解，还是德国战后全民大忏悔，南非种族和解，都是基于对每个人个体良知的关切，而成就其和解的最终结果。南非的真相与和解之精神与制度操作，对中国解决多年累积的怨怼，具有很高的示范价值。寻迹国史，中国数千年来累积仇恨、冤冤相报的历史模式，不但没有给中国带来福音，更是循环往复地制造灾难。为此，对于过往的制度性、集体性罪恶，需要清理而不是清算；
需要真相，也需要和解；
没有真相就没有和解，没有和解精神，真相只是下一轮罪恶与灾难的起点。如果改变原有的史辙，摒弃积怨与清算模式，而代之以真相与和解的精神，可能是政府和人民的共同出路。毕竟，人口如此庞大的中国，长期累积仇恨将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中国历代王朝覆灭之际灭绝性的人口减少便是千年史鉴。

　　近一个世纪来残酷的党争中被彼此妖魔化的双方、历次政治运动中的施暴者与受害方、长期来制度设计与近三十年来经济改革中的受损方与得益方，都应在还历史本来面目的基础上实现社会和解。然而遗憾的是我们走了另外一条方式炯异道路，搁置历史搞经济改革。这样，一方面极左派不顾近百年来世界所发生的积极变化与近五十年来中国出现的一次次灾难，盲目抱守1848年的教条与1919年的垃圾，阻碍改革；
另一方面，极右派打着不争论摸着石头过河的口号大肆侵吞国家财富、挤占公共利益。经济是发展了，但新的社会矛盾也层出不穷地凸出来。不能站在历史高端的经济发展，是野蛮的罪恶的。不争论的初衷是对的，但是不争论应该是在还历史本来面目实现社会和解基础上的不争论，否则就只能继续编造历史，编造历史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因为历史涉及社会生活各个层面，编造历史的行为涉及面当然就既深又广，而且会作为一种行为方式迁移到其它领域，谁能肯定，我们目前弥散于全社会的诚信缺失、假货泛滥以及坑蒙拐骗，不是这种任意编造行为结出的恶果呢？

　　近一百年来，中国的现代化道路步履维艰命运多桀，金字塔式社会结构使得社会改革缺乏中坚力量的理性推动，下层民众要么沉默，要么一如千百年来的历史周期律所昭示的那般图景，暴发，彻底暴发，彻底砸烂旧世界，然而，砸烂旧世界，新世界在哪里呢？是不是现在，我们的民族会有这样一个人，如彼得大帝一般重造俄罗斯、如华盛顿及其联邦党人那样典定美利坚，如拿破仑一样改写欧洲？

　　在基督教文化中，《旧约》遵循的道德是“以恶报恶，以牙还牙”原则，基本上属于“清算”派 ，因而如今信奉《旧约》的以色列国惯常使用“报复”解决问题，结果是战火纷飞，国无宁日。《新约》则遵循爱的原则，在爱上帝的范围内爱所有人，基本上属于“和解”派。他们相信所有人都是上帝所造的，都可以成为上帝的儿女，所以都应该爱，绝对不许以恶报恶。新旧之间，究竟谁能拯救世界，明眼人自不难判断。

　　以史为鉴，清算历史是为了面向未来。今天，极左的遗老遗少尽管顽固，毕竟昨日黄花日渐式微，极右势力的祸国殃民之心昭然若揭；
以胡温为核心的国家领导人，确立科学发展观，大力倡导“和谐社会”建设，中华民族站在新的历史转折点上，凭着智慧与勇气，在民族千秋万代的利益面前，抛弃一党一已之利益，高屋建瓴，一步跨越，正带领全民走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复兴之路也应该就是和解之路：民族和解，包括境内五十六个民族和解；
政治和解，包括各社会阶层，大陆与台湾的和解；
与国际社会的和解，包括不受意识形态限制，跟世界各类型国家和平相处，共同发展。如此，则不仅复兴可期，而且盛世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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