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炜：非黑即白的老美思维——写在伊拉克战争四周年之际

　　多年前，在罗马至巴黎的火车上，我邂逅了四个美国人：父亲、母亲、十来岁的儿子和二十来岁的女儿。个子高挑、模样像天使的女儿跟我搭起讪来。起初一切正常，该问的问了，该说的说了，可当我一提到来自中国时，姑娘顿时大惊失色，仿佛遇到了魔鬼。她睁圆了眼睛提高了嗓门对我嚷道：“你从共产党中国来的？”然后用锐利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了一番，确定我不是魔鬼以后，又才勉强跟我继续聊下去。

　　她那惊恐的眼神和声调至今让我铭心刻骨。

　　那是1985年，中美建交已六年，中美关系解冻已十四年，改革开放已有七个年头。我在英国也已三年，遇到的外国人很多，但还没有谁因为我来自中国而有如此反应，还没有哪个英国人或欧洲人因我的国籍而当面让我难堪。

　　由此想到有些美国人真是太天真，对外部世界的认知实在太简单化。在他们眼中，世界非黑即白、非是即非，不是真理便是谬误，不是正义便是邪恶，不是天使便是魔鬼。在这种摩尼教式的二分法思维中，本来五光十色、千姿百态的世界不允许其他可能性存在。

　　2001年发生了九一一事件。美国随即对塔里班展开了军事行动，抓捕惨剧背后的元凶拉登。与此同时，小布什用软硬兼施，让各国表态支持美国。他的表现很有点像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姑娘。他声称：在反恐战争中，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当然，由于各方面反应强烈，布什政府中一些人也觉得有点过分，后来不再坚持这个说法）。

　　可拉登偏偏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魔头没抓住，美国新保守主义分子的义愤无处发泻，于是寻死觅活也要树立一个魔鬼以证明自己是天使。在明明有准确情报的情况下，他们硬说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入侵并占领了伊拉克。

　　公牛闯进了古磁器店，进去容易，宝物却难以复原。

　　四年下来，仅战死在伊拉克的美国军人已超过三千二百人，美国纳税人花在伊战上的美元也超过了三千亿，结果却是入侵者在战争泥淖中越陷越深，反恐战争是越反越恐。伊拉克内部各派政治势力间更是打得你死我活，连一些美国高官也承认伊拉克发生了内战。在这种情况下，先前派军队支持美国的盟国----西班牙、意大利、日本和英国等等----一个接一个从伊拉克撒军，或宣布撒军计划，欧洲和美国出现了一波又一波反战游行，美国民调显示布什的支持率跌到百分之三十四，多达61%的美国人认为不值得发动这场战争，共和党更是在中期选举中一败涂地，把多年来对国会的控制拱手让给了民主党。

　　现在，谁也说不清伊战将何时结束，如何结束。

　　无论伊战何时结束如何结束，愿早已经历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美国人终能汲取教训，变得老练起来，这样世界才能安宁，才值得人类居住。

　　（原名：天使、魔鬼与伊战，作于2007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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