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事件对美国的影响

　　2001年9月11日，是美国历史上最悲哀的一天，美国遭遇到了自日本在1941年12月7日偷袭珍珠港事件以来的最大悲剧。恐怖分子对美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这一天，也将象珍珠港事件一样，在美国历史上产生深刻的影响。

　　一 在政治方面，纽约港事件让美国政府丢了脸，出了丑，暴露了美国国内反恐怖措施的重大弱点，也是对布什政府威望的沉重打击。

　　1美国的政治中心华盛顿成了恐怖主义袭击的重点目标，美国白宫、国会山、国务院都先后遭到象征性的袭击，美国政治中心一片混乱，被迫停止办公，美国最高权力的行使一度中断，这在美国历史上还没有过。

　　2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以保卫美国安全为使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力量的美国国防部竟然也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受到袭击，还让袭击者小有得手，五角大楼一部受损；
如果保卫安全的力量中心都不安全，那么美国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3 美国中央情报局，一向被称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中心和无所不知的超级机构，它也是策划各种阴谋活动的老手，但这一次却对这一起世界恐怖史上规模最大，出动人员最多，同一时间劫持飞机最多，策划时间最长，技术最为复杂，并且在美国中央情报局鼻子底下的策划的恐怖行动，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二，在社会经济上，纽约港事件造成美国有史以来最重大的灾难，并将在今后一个时期内对美国社会生活和美国人民心理上留下难以弥合的伤痛和消极影响。

　　1事件的死亡和失踪人数现已达到5400多人，估计在一万人以上，可能超过珍珠港事件死难人数的三倍以上，是越战以来美国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事件，而且在一天内死亡这么多人，这在美国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而且更严重的是，纽约港事件借助于高度发达的信息传播手段，让几亿人亲眼目睹了这一悲剧性的场面，在美国人民中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震撼和伤痛。

　　2作为纽约标志性建筑的世界贸易中心大楼和邻近的第七号贸易大厦顷刻间化为灰烬，直接经济损失将超过几百亿（有分析说达到329亿）美元。据报道，世界贸易中心两座大楼的造价在1973年完工时已经达到15亿多美元。在两座大楼中共有60多个国家的1200家大公司在此办公，设备仪器及其资料的损失也难以估计。还有另外四座大楼倒塌；
仅前三座大楼的直接的保险费用将超过30—40亿美元；
四架飞机的损失在10亿美元以上；

　　3事件发生后，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下令关闭全美国的所有机场，禁止任何飞机起飞，所有正在飞往美国的飞机 转往加拿大，这一禁令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在美国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它引起了美国的航空交通的大混乱。

　　4对处于困境中的美国经济尤如雪上加霜。对规模在9万亿左右的美国经济来说，损失几百亿美元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也应当指出，美国经济的困境及其解决与恐怖主义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问题在于事件打击了民众的信心，对投资者也会产生信心危机，这可能会对美国经济的调整产生消极影响。

　　三 对美国的安全战略和外交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打击了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和唯一超级大国的国际威望。

　　1，这一事件是美国历史上的绝无仅有的本土受到来自外部敌对力量的直接和重大的袭击，对美国安全方面意义和影响甚至可能超过两次世界大战；
这是一次非对称性的侵略战争，正如美国对科索沃的战争，对伊拉克的战争一样，对方甚至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而这一次美国也遭到了重大打击，甚至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招；
它表明美国是强大的，但同时也有脆弱的一面。

　　2 它至少证明了美国冷战后的两个重大的外交和安全战略的重大失误：一是北约东扩，对俄罗斯进行挤压；
二是布什上台后大力推行导弹防御体系，以所谓对付无赖国家为借口，执意要破坏1972年以来世界形成的战略平衡体系，追求片面的绝对安全，实际上将矛头对准俄罗斯和中国，许多报刊都指出，美国防御和安全战略的错误和愚蠢。事实表明，对美国威胁最大的并不是中国或俄罗斯，而是来自国际恐怖主义的扩张，这一扩张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美国的霸权主义、为所欲为的单边主义和对以色列的褊袒等造成的。

　　除以上直接的影响外，事件对今后美国的国内政治、国内经济及对外政策也会有较长期的影响。

　　1布什政府的能力将受到严重的考验。如何处理和解决事件造成的后果，现在有两种可能性。如果处理得好，以事件的发生作为契机，清醒地检讨美国的对外政策，团结美国人民，可能对美国来说是一种机会，有利于解决美国面临的各种问题，布什政府有会因此而得分；
反之，如果处理不当，会造成新的政治麻烦。如果反恐怖措施失当，引发新的恐怖行动，就会严重影响布什的威信。

　　2可以肯定，美国必然会以战争形式采取重大的报复行动。这种行动很可能会导致一场命名为阿富汗的战争或对本拉登的战争。布什已经把这次行动定性为恐怖主义的战争，决定美国进入紧急状态，美国国会已经授权总统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其中包括发动大规模的打击，并已经拨款400亿美元；
美国国防部长已经下令将5万名后备役军人编入现役，为即将到来的军事行动作准备，正如1991年美国发动打击伊拉克的海湾战争一样；
美国已经争取到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允许美国在必要时使用其领空和基地。战争的规模和时间取决于最实打击的效果和报复对象的反应；
连基辛格也在报上表明美国必须采取无情的报复行动。打击的方式包括大规模轰炸和派遣特遣队到阿富汗及其他被认为是包庇本拉登的国家和地区；
美国对阿富汗的报复性攻击可能会得到许多国家的支持，但也有不少人担心，阿富汗会成为第二个伊拉克，让阿富汗平民受到无辜的伤害。

　　3，美国安全和对外战略会发生重大变化，美俄，美中关系的矛盾会有所缓和。第一，原本在国内就有重大争议的导弹防御系统的布暑不会取消，但有可能会推迟。反恐怖主义现在被放到了美国首要威胁的地位上，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已经明确表示，美国现在将根据反恐怖合作程度来衡量外国与美国的关系；
第二，美国会大大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北约东扩原有的进程会放缓，美俄矛盾会有所缓和，事件发生后，普京是第一个发表声明支持和同情美国的大国，认为这是全人类的挑战；
俄罗斯过去在打击车臣恐怖主义的行动经常受到美国和西方国家违反人权的指责；
现在美国认识到俄罗斯在中亚地区反恐怖主义行动方面的重要性。俄罗斯对阿富汗的了解远远超过美国；
第三，美国对中国的关系会有变化，中美现有的矛盾会缓和。更多的美国人会认识到，“中国威胁”并不是象美国军方和反华人士所鼓吹的那样，美中两国会在反对国际恐怖主义的合作方面找到新的共同点；
由于现阶段美国将重点转移到反对恐怖主义方面，所以对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压力，在人权问题方面对中国的压力将会减轻；
同时，中国作为中亚地区的重要国家，作为上海合作组织的重要成员国，作为与巴基斯坦有着密切友好关系的国家，作为阿富汗的近邻国家，作为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在美国反对阿富汗恐怖主义的行动中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美国也将不得不谋求与中国的合作。第四，美国的单边主义行为会有所控制。在事件中遭受重创的不仅有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大楼，也有美国的冷战思维，对美国的好战分子，对那些顽固地以冷战眼光来看待国际事务的强硬的保守势力也是一次重大打击。正如美国人士指出的那样，正是美国的一系列的错误政策导致了事件的发生，比如在中东支持入侵别国的以色列，阻挠联合国的行动等，破坏已经达成的京都协定，把美国和西方的人权价值观念强加于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到处干涉别国内政，动侧对别国进行经济制裁，蛮横地毫无道理地对古巴进行长达30多年的经济封锁，这些都是美国应当重新评估的导致仇恨和愤怒的政策。加拿大一位记者甚至建议，美国要想消除人们对美国的仇恨，就应当从根子上解决，停止支持以色列，对以色列施加压力使其退出侵占的阿拉伯领土，停止造成数百万伊拉克妇女和儿童死亡的经济制裁和封锁等。美国可能没有意识到，它的一些行动其实也带有某种超级恐怖主义的性质。美国拥有几千枚足以将全世界以反复摧毁多次的核弹，对人类世界形成了一种核恐怖；
美国推行的使美国能够免于导弹袭击从而使美国拥有可以对任何国家进行打击而不受任何报复袭击的导弹防御系统，也是在制造一种新的恐怖，它使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将受到美国的新的威胁。

　　当然，要美国完全放弃其霸权主义的政策是不现实的。美国的做法有可能只是迫于目前形势的暂时的策略。正如美国并没有从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汲取应当的教训一样。所以，我们对美国的霸权主义仍然要有高度警惕。在中美关系上也是如此，反恐怖主义行动肯定会有助于缓和两国当前的矛盾，但不要以为反恐怖主义的行动就可以掩饰和消除两国的重大矛盾，也不能幻想中美关系从此就会风平浪静。两国在许多方面的合作是长期的，两国的矛盾也将是长期的。即使在反恐怖问题上，两国有共同点，但也可能会出现新的矛盾，比如，中美两国都主张打击恐怖主义，但对什么是恐怖主义，如何打击恐怖主义，是否通过联合国采取行动等，都可能出现分歧和斗争。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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