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码头文洪业原型 武汉:京剧大码头的60年突围
发布时间:2020-03-24 来源: 幽默笑话 点击:
梁敏通打开门,右手拎着一包刚撕开口的北京天源干黄酱。他招呼我坐进去,自己一头钻进厨房,案板一边摆的是还在醒着的面,另一边是已经切好的翠绿黄瓜丝。锅里的油滚开了,他这个老北京还像50年前那样,给一个班的人做起了炸酱面。
一刻钟后,几碗喷香的面端了出来。他唱一个肥喏,“众位客官,请慢用。”梁敏通坐定,吸溜一口面进口,顺势介绍,“在座的全都是我们湖北戏曲学校60级京剧科的同学,尹怡康、杨林、杨春生、同学的弟弟资深戏迷樊明明……”
见过“真佛”的湖北戏曲学校
1960年,12岁的梁敏通就是这样介绍自己的,从北京胡同来,希望江城的诸位多多关照。实际上,把他和另外11个北京孩子招来武汉,时任湖北戏曲学校校长的黄振有自己的想法,湖北孩子普通话不好,唱京剧就少了京味,必须想办法创造语言环境。
初来乍到的梁敏通也的确很快找到了自信。只要武汉学生说话带了口音,他的开场白一定是,“宝贝儿,您说错了,应该这样说,……”一个武汉孩子找北京来的师母借锅烙饼,“师(si)娘(liang),把(bei)您(lin)的锅(ge)子借我烙(nao)烙(nao)饼。”10个字说错9个,跟在后面的梁敏通笑够了,一个个字帮他纠正。
学校的老师班底也十分扎实,“用朱世慧的话来说,我们是见过真佛的。”教老生的是陈鹤峰,小生是杨玉华,小花脸是叶盛茂……个个都是角。
校长黄振用人不拘一格,当时教花旦的是原清宫太监张佩秋。他曾经长期跟着爱听京剧的慈禧,日久天长不仅听得头头是道,唱的也出神入化。教梁敏通的是北京王回回狗皮膏药的大公子。他在北京是票友,但实在是花钱多学得好,胜过了科班,就来学校当了老师。
60级京剧科的科主任赵荣章住在学生宿舍,早上站在走廊里一声荡气回肠的咳嗽,孩子们全都乖乖起床。先是跟着他去红楼前的水池边或者蛇山上吊嗓子,然后回练功房拿大顶,谁缩下来了,他又是一声咳嗽,眼见着又立起来了。
老师教的认真,学生也学得刻苦。朱世慧住在汉口,但那会儿从武昌到汉口只有一路电车,等的人多,车又小,朱世慧就利用那点儿空挡蹲在地上练矮子功。
配角也是角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武汉学戏的地方有水平,看戏的环境也够档次。在民众乐园6楼出生,4楼长大的李连璧就是一个幸运儿。他在50年代初跟着唱京剧的母亲从河北来到武汉,童年和少年都是在武汉的“文娱中心”民众乐园度过的。
那时的民众乐园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艺人,武汉市京剧院是全国第一个国营剧团。它当时和北京、上海合称“三鼎甲”。武汉因其地理位置,融南北的名角在一个舞台上,高百岁、陈鹤峰、陈瑶华、高胜林、郭玉昆、聂海天……这些名角无论去哪个剧团都能独挡一面,但却在武汉相安无事,“配角也是角”,这样的剧团组合空前绝后。
陈鹤峰演麒派名剧《徐策跑城》,里面有个角色是薛刚。按说这出戏都是南派陪南派演,因为北派没有这出戏,但从北京到武汉的叶盛茂就愿意陪着他演。
民众乐园所有的空地全都搭成了他们住的房间。各种地方剧种、话剧、舞剧、曲艺、杂技、电影都有演出场所。因为李连璧的母亲是民众的演员,所以他看戏不要钱。唯一一个单独收费的地方是一楼露天的戏台,那儿演出的是南来北往的名角,一张票要卖1.8元。
看戏看久了,李连璧拿张纸板画个猴脸剪下来戴在脸上,几个小孩凑一堆就是一台戏。谁家房子稍微大点,就在堂屋搭个台子,登台演出。
玩累回到家,李连璧跟着没卸妆的母亲一起吃晚饭,吃完晚饭,母亲补补妆接着唱。母亲几乎没时间管他,李连璧除了看戏,就楼上楼下的乱窜。戏场间有好多卖小吃的摊档,五香干子,天香村的蛋糕,黑芝麻饼,还有人挑着担子卖冰棒。小贩们看熟了李连璧的脸,伸手就给他一小把瓜子。
1954年,李连璧家从民众乐园搬出来,住进隔壁的巷子里。每当放学写完作业,李连璧躺在床上,就能清楚的听到唱戏的声音,那是不用扩音器就能绕梁三日的漂亮唱腔,就像坐在台前听戏一样。
听着京剧长大的孩子在1960年考进武汉市戏曲学校,李连璧看戏的路子更野了。他最爱去的地方变成了人民剧院,因为那儿来的外地角儿多,还有一些平时看不到的地方戏。京剧戏院在武汉遍地开花,像吉庆街附近的光明剧院,武昌车辆厂的群众剧场,蛇山下的黄鹤楼剧院……
京剧大裂变
文革到来,一批京剧名角都被关起来改造。湖北戏曲学校的校长黄震冲去沙洋农场要人,“你把那些有板眼的人关起来干嘛?我们这儿也很安全,一样的教育人,改造人。”富连成(京剧教育史上办学时间最长、造就人才最多、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所科班)的名角叶盛茂就是这样被请回学校的。
但梁敏通和李连璧还是被先后送去农村改造。直到1968年,毛泽东来武汉,湖北省戏校的学生被紧急调回,演出现代剧《海港》。梁敏通望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演的一头雾水。几天后,他们才知道,“那天毛主席在东湖宾馆看你们演出的现场直播。”
“一出戏救了湖北戏曲学校”。1970年,湖北省戏曲学校的60级京剧科学生接到指令,组建湖北省京剧院(原湖北省京剧团)。因为文革推迟3年毕业的60个人,又再次走到一起。
1976年后,武汉恢复传统京剧的上演。1981年,由湖北省京剧院排演的《徐九经升官记》第一次进京演出,连演34场,场场爆满,全中国的主流报刊发表文章60余篇,戏剧界的一大批著名专家如吴祖光、阿甲、范钧宏、马少波等也挥毫撰评论文章盛赞此剧。
这是京剧改革在武汉的第一次突破。传统京剧中,挑梁的行当只有两个,老生和青衣。老生当家的戏有300多出,青衣和老生联合出演的也有几百出,但花脸当家的戏只有十几出。怪才导演余笑予让丑角第一次在京剧舞台上挑了大梁。与他成为绝配的主演朱世慧在舞台语言上也加入了汉文化擅长的谐趣、幽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别的戏舞台上还是一桌两椅,他的舞台上就能让景随人走,别的人物还在念韵白,《膏药章》中就已经有了“物价见风涨”的现代派台词。
再次在全国掀起京剧创新风潮的是由湖北省京剧院欧阳明执导,武汉市京剧院出演的创作剧《洪荒大裂变》。传统京剧对服装的讲究是重身份,不记朝代。但在这部戏里,剧组请居委会的阿姨用麻绳结网,最后的服装是黑色的紧身衣外套上象征仰韶陶文化的网状套子。上个世纪80年代演员的思想还相对保守,有的演员穿上后有点担心,忸怩着不愿意走上台。第一场演出,就在全国引起轰动,文汇报为此撰写评论“京剧《洪荒大裂变》引发京剧大裂变”。
随后,湖北省京剧院接连推出《膏药章》、《法门众生相》、《粗粗汉靓靓女》、《沧海作证》、《曾侯乙》等优秀剧目, 十年五台戏,台台获大奖,荣获“五连冠”。刚刚结束的中国第六届京剧艺术节上,湖北省京剧院的《建安轶事》又拔得头筹。梁敏通夸其中的小花脸演得好,他却有点抱怨,“导演按话剧的方式排,京剧的程式减了又减。幸亏京剧演员上台后发挥余地大,才能保留住自己的东西。”
武汉京剧的台湾情缘
创新的路要怎样走才适应武汉京剧,李连璧也经历了一波三折。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湖北省京剧院编剧习志淦去台湾寻亲,与台湾文艺界有了第一次交流,后来他介绍好友李连璧与那边相识。他们与台湾的第一出合作剧目是戏曲《阴阳河》。李连璧看到台湾的主演是73岁的戴琦霞,感叹万分,原来武汉名角关肃霜的师父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做工精美的剧目说明书上,有一段话打动了李连璧,“不脱离京剧之母体,又不落前人之窠臼,还要能拨动今天观众的心弦”。
他在随后与台湾的合作中惊讶的发现,原先印象中台湾的因循守旧完全是误会。每当他小心翼翼为一出新戏拿出两个谱曲方案,最后被台湾采纳的都是较为创新的那个。每场演出结束,剧场总有中学生留下来与他讨论词曲的出处。他大胆的将台湾歌仔戏的旋律运用到演员的声腔之中,创作出台湾新编京剧《阿Q正传》。
他将台湾的收获带回武汉,创造了新的音乐形式京歌体,并将其运用到现代京剧《吉庆街生活秀》当中。“传统京剧通常是板腔体,常用套腔法(用老模式西皮二黄来套)和改良法(也是以西皮二黄为基础),《吉庆街生活秀》采用京歌体,用歌曲的形式表现京剧,打破了西皮二黄程式化的东西。”在演奏方面他请来了武汉乐团。传统京剧是三大乐器京胡、二胡和月琴,这部戏却加入了西洋管弦乐。
这部剧的大胆创新再次引发武汉乃至全国京剧界的激烈讨论,褒贬不一。李连璧的担心却有关“写实与写意”,“京剧的舞台和服装设计应该追求写意,有时会做一些夸张和变形。但这种变形不能过于写实,朝电视剧和影视剧上靠。”说到这次在武汉举办的第六届京剧艺术节上获奖的剧目《水上灯》,他对舞美并不满意,“是杭州人设计的,我觉得不像武汉的大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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