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龙 北川,失衡的心] 心身失衡
发布时间:2020-03-20 来源: 幽默笑话 点击:
摄影|本刊记者 张立洁 北川,元旦,10点30分。 一溜突然驶进北川县城废墟的迎亲车队喜气洋洋,打破了死寂。北川任家坪的乔贵田,正穿越废墟,将新娘陈佳从娘家中迎娶回来。迎亲车队里,有人给好奇的路人回话说,“新人说:我们是北川人,地震虽然夺走了亲人、财产,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是的,生活还将继续。伴着鞭炮唢呐声,人们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也许会暂时忘却沉甸甸的伤痛。然而,真的可以这样吗?在短短的8个月里,经历“5?12”大地震,“9?24”特大泥石流两次巨大灾难的北川人,心中的痛楚,靠什么释怀呢?
大家的“家”
北川擂鼓镇。在原镇北面的一处空地上,几千间白壁蓝顶的板房顺着山势面东排开。隔着一条路,十几排白色救灾帐篷引人注目。
最边上一顶帐篷很特别,门上挂了个牌子:大家的家。这是中科院心理研究所设在擂鼓镇的心理援助站。
几个孩子在帐篷里的塑料桌上看书、画画,9岁的李皓也在其中,他用稚嫩的小手,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处房子。
“这是我家,不过现在没有了。”小李皓说这句话时,有些难过。看到后,孟凡龙立即上前,和小李皓一起画画,陪他说话。很快,懂事的小李皓又活泼起来,“叔叔,以后的房子比这更漂亮吧?”
孟凡龙,是这个心理援助站的站长,事实上,这个站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地震发生后两天,哈尔滨人孟凡龙即从长沙到德阳等地做心理援助,至今没有回家。5月30日转到擂鼓镇后,他的工作室和住所就设在这个白色帐篷里。帐篷不大,挂满了孩子的画作,书架上摆放着各地捐赠的书籍,在一个角落里零散堆着他的锅碗瓢盆。
不和这里的人们一起生活,不融入他们的生活,很难体会他们内心真实的感受。孟凡龙和灾民一样住帐篷,与大家一起经受住了炎热、潮湿、湿疹和蚊虫的考验,一个锅里吃,一起侃大山,很快熟悉起来。建了板房后,大部分灾民搬进去了,由于数量有限,他还住在这个帐篷里,平时大伙也争着让他搭伙。
平日里,要是没有心理援助的工作可做,孟凡龙干的多是“打杂”。孩子们喜欢来他这儿做家庭作业,他就帮忙辅导下,也帮忙分发物资,泥石流来了,又加入抢险救灾,基本上,哪里有“坑”哪里填。
“陪伴”,不挖伤口
一个月前,孟凡龙又申请到一顶帐篷,把深圳一位好心人捐的投影仪架了起来。从帐篷上扒了块布,缝得方方正正的当大屏幕,也像那么回事。在这个简陋的电影棚里,孩子们又看到了《猫和老鼠》,一直笑声不断。孟凡龙说,地震之后,这样的笑声已经久违了。
都说孩子的自愈能力差,孟凡龙并不认同,“对孩子做过多心理干预往往显得多余”。只要提供一个自由的空间,他们就能玩得很开心,哪怕是简陋的帐篷。几本儿童读物、一盒彩色蜡笔、几个小玩具,他们就能看书、画画、玩游戏。当然,能陪着他更好。“一般情况下,我不主动去询问孩子们关于亲人、地震的感受等敏感话题,只是陪他们玩。说我是心理援助者,不如说更像幼儿园老师。我想达到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使这些孩子的脸上重新有笑容。”
孩子们最大的“惊恐”,在慢慢消失。最难的案例还是地震中有亲人丧生的孩子。孟凡龙愿意以游戏的方式让孩子们忘记过去的灾难。这种引导,最好是“看不见”的。
首先做几个热身的小活动,在一首轻松音乐的帮助下,让身体逐级放松。4人一组,发纸、水彩笔,给出10分钟时间,每个人画出2幅画。一幅是自己想画的,一幅是画出自己的心情。画完,先在小组中分享,然后小组代表再发言。有人恐惧担心,孟凡龙抱着他,越来越多的人环抱着他,给他力量,给他信心。
“孩子的自愈能力超乎你的想象。有个小孩喜欢捡碎木头,天天捡,结果他七上八下的能给你拼出个新车来。把一个废弃品复原成一个新玩具,你说他的创造力强不强,自我调节能力强不强?只是现在,能提供的东西太少了,让他们开心的东西也太有限了。”
先“安置”,后“安心”
主动提出心理求助的成年人很少很少。来聊过几次天的,在路上碰见孟凡龙,还尴尬的不敢打招呼。
2008年10月3日,北川官员董玉飞自杀身亡;11月15日夜,北川擂鼓镇杨俊杀妻自杀;11月11日,安县花?镇雍峙村51岁的陈开华在父亲坟墓前上吊自杀……
孟凡农向我们历数这些曾经的“硬汉”,“成人想的很现实,他看废墟,这个没了,那个没了,总是失落。疏导一次好一点,回头又反复了,这个心理干预很难,也需要很长时间。”
不同的人面临的伤痛是不一样的。幸运的家庭,一家没有伤亡,他们犯愁的是家财尽失,如何重建家园;家里亲人遇难的,可能还是沉浸失亲的痛苦中;伤残的人,会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为现在的病情担心。但是重建家园的烦恼,谁都要面对,也是最迫切的。尤其是受灾最为惨重、最为广泛的北川,相对于其他灾区,对灾民显然难以全面顾及。
几个月前的泥石流将部分板房冲毁,整个小区内到处是积水和淤泥,已经无法居住,2000多名受灾群众又不得不再次搬迁,重新住进帐篷,过冬物资少得可怜,后来分到了一些衣服和裤子,但是鞋子几乎没有。现实的反复打击无疑雪上加霜。
先“安置”,才能“安心”。“有太多需要满足的东西。我是住两天拍拍屁股就走了,他们却要永远面对。总说往前走,往前走,怎么走?”
雷锋叔叔没户口,三月来了四月走
这个时候,是灾区最需要心理危机干预的时候。“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们的心理失落感会更强烈。”从唐山大地震、伊朗大地震等无数地震中,心理学家发现,半年后,是灾区自杀行为高发时节。
“5?12”之后,仅擂鼓镇就先后接待了众多心理援助队伍的造访。有些心理援助队来了,并不仔细了解情况,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心理调查问卷,让孩子来填写。问卷上的题目设置得也很不科学,诸如“地震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家里有多少人在震灾中遇难”“你会做恶梦吗?”这样具有刺激性的话语频频出现。
孟凡农很是心痛。这些所谓的心理辅导专家,还总是出现在媒体关注得最多的幸存者周围……他们不是悄悄地走进灾民们的帐篷,弯下腰、蹲下来,握一握在苦痛中煎熬者的双手,而是举着救援队旗,从一个灾民安置点赶赴另一个安置点,当天或者过几天就走了。
一个心理学家在治疗时告诉孩子们,面对灾难要学会笑,勇敢面对挑战。下一个心理专家来了又告诉孩子,要哭出来,哭是一种宣泄。“这种流派不同的‘重复’干预不仅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引起群众反感。”
唐山地震二三十年后,幸存者仍存在大量的精神障碍问题。“让一个心理救援队在灾区蹲点20年,的确是要求过高。但我们是不是可以尽量寻找一个点,面向一个人,至少能坚持一两年,人有感情的,当真的建立起联系,就不用你去使劲掏啊掏,该说的都会和你说了,你的工作也会真的见到效果。而不是把这里当一块作秀的蛋糕,‘各立门户’,今天挂牌,明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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