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音乐“活化石”张本兴　曲未终，人未散】活化石

　　张本兴老人，这位智化寺京音乐的传承人，和他年轻的徒弟们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从事音乐火化石的保护和整理，力图使这个音乐活化石流传下去。 　　 　　 　　在北京智化寺的智化殿，张本兴的五位弟子每天都要身着僧服，按照固定的曲目向游客演奏古乐。场面可以说得上是真正的鼓乐齐鸣。为游人准备的演奏使用了智化寺京音乐最基本的乐器：云锣、竹笛、罄、笙和鼓。在云锣稍嫌单调地指挥下，五种乐器的合奏在殿宇中听起来简直震耳欲聋，“不同凡响”。
　　来到智化寺前就知道智化寺京音乐与古代宫廷礼乐的渊源，这一点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如今流传下来的明清宫廷礼乐，如《舞名马》《海清河晏》《月下海棠》《饮宴曲》等名段，无论从规格，还是配器而言，无不渗透着帝王家的气格壮大的声调。倘若拿着这样的心态来期待智化寺京音乐，听者多多少少是会失望的。宫廷器乐，加上佛教梵呗和民间曲风的作用，智化寺京音乐已经从大雅接受了世俗化。只是它演奏的气势还保留有一些宫廷音乐的辉煌和典重。2006年1月，被誉为 “音乐活化石” 的智化寺京音乐被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人们逐渐开始关注这座佛教寺院及它的音乐的“前世今生”。张本兴老人，这位智化寺京音乐的传承人，和他年轻的徒弟们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从事音乐火化石的保护和整理，力图使这个音乐活化石流传下去。
　　
　　古乐的前世今生
　　
　　智化寺，位于北京市东城区禄米仓胡同，紧邻明清城墙东垣遗址。
　　中国古代，宫廷太监多有崇奉佛教的风气。这座始建于1443年（明英宗正统年间）的智化寺当初就是明代司礼监总管、大太监王振的家庙。据说，王振常常利用出入宫禁的机会，将大内乐谱带出，并且命人简化、改编和整理，融入佛教梵呗音乐的元素，而后排印曲谱在智化寺礼佛演奏，这便是智化寺京音乐的滥殇。这位开启明代宦官专权之风的王振直接导致了明英宗被俘的重大事变――“土木堡之变”，而他也死于兵燹。后来明英宗复辟，竟然在智化寺为王振修造精忠祠。明朝智化寺的地位非常高，前三代主持都是由四品以上的僧官来担任，香火非常旺盛。清乾隆七年（1472年），曾经参加编纂《明史》的山东道监察御史沈廷芳走京杭大运河水路进京述职，上岸后正好路过禄米仓旁的智化寺，他看见一个祸国的太监竟然受到后世的膜拜，就向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请求废黜智化寺。自此，智化寺被封，是为一劫，后来八国联军进驻智化寺进行破坏，智化寺京音乐也因此逐渐没落。“文革”期间，智化寺京音乐又遭罹难，乐器被毁、古谱被焚。直到1991年，智化寺文物保管所（1991年更名为文博交流馆）制作了京音乐的部分录音磁带，才正式恢复了对这种古乐的保护。智化寺京音乐堪称一宝，它源自唐宋，与西安城隍庙鼓乐、河南开封大相国寺音乐、五台山青黄庙音乐及福建南音，同属我国现存最古老的音乐。
　　智化寺京音乐有明确纪年的工尺谱本，有特色的乐器、曲牌和词牌，有按代传承的演奏艺僧。智化寺的工尺谱本带有纪年，最早的一本是在康熙三十三年，由15代艺僧永乾抄录完成的。1952年，一个僧人在收拾藏经柜时发现了这个珍贵的谱本，便送给了著名音乐家杨荫浏先生。杨荫浏先生拿着谱本和寺院里25、26代艺僧所吹奏的音乐做比较后，认定它至少与宋代的“鼓吹教坊”有关，保持得非常完整。由此学界推证，智化寺560年的音乐没有任何演变。当年，智化寺由于香火衰落，僧人只能靠着租赁房屋和艺僧演奏来维持生活，后来，更是无力组织乐队，开始教授其他小寺庙僧人学习智化寺京音乐。但是，艺僧们却始终没有因为生活窘迫而修改京音乐，“音乐是给佛听，哪敢随便变化。”对信仰的尊重，使得智化寺京音乐经久不变，基本保持了原貌。
　　
　　“一个师傅五个帮”
　　
　　20世纪二十年代，智化寺只接受12岁以下的童僧学习，经过7年苦练，学会坐、站、跪、行4种演奏姿势，才能适应各种佛事活动的演奏需要。传统演奏智化寺京音乐的都是专职艺僧，只是后来随着寺院败落，艺僧已经消失殆尽，而张本兴正是唯一健在的老一辈的艺僧，因而有“活化石”之称。张本兴老人6岁时进入智化寺为僧，当时智化寺中还有不少艺僧，时常有人家因为红白喜事来邀请艺僧门前去表演。张本兴从12岁就开始学习智化寺音乐，做艺僧时是吹笛子的，在师傅的口传心授下，张本兴不仅擅长演奏，而且识记了许多曲谱。解放后的1953年，他还曾和师兄弟一起为老舍、梅兰芳等文化名人表演，20世纪80年代他们还曾作为中国佛教音乐的代表访问欧洲，并受到热烈欢迎。但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政府勒令僧人还俗，智化寺房产没收，张本兴就此离开寺院，现在他已经不是一名僧人了。
　　张本兴已经八十多岁，虽然已不住在寺院里，但还是经常来到寺院，亲自向27代传人传授京音乐。目前，5位27代传人全部来自河北农村，平均年龄是30岁。1991年的北京市第一届文物节上，来自河北固安的“几个小孩子”让张本兴眼前一亮：他们演奏的音乐和宫廷音乐相近。演奏的胡庆学当年18岁，在几个伙伴中的年龄算是大的，他们来自素有中国音乐之乡之称的河北固安县屈家营村，从小学习吹奏古乐，村里会宫廷古乐的不下40人。张本兴当场就找到胡庆学，并与其父亲取得了联系。当年底，胡庆学和6个伙伴正式到智化寺学习京音乐的演奏，根据达成的协议，文博交流馆每月支付每个学徒90元的工资。在智化寺的几年，胡庆学他们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渐渐领略一些门径，还到一些集会场所去演奏。
　　那时，社会还没有对传统文化遗产的保护形成确定的共识，智化寺京音乐的保护缺乏人力物力和财力，张本兴和它的弟子们需要克服许多困难。由于寺院如今坐落在居民区中，张本兴害怕扰民，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带领徒弟骑车到日坛公园练习。虽然已经不是僧人，张本兴还以僧人的威仪来要求他的弟子，要求他们遵循佛家的礼仪，行走坐卧、一招一式，都有严格的规定。起初，他的弟子们都受不了，竟然还出现了中途逃走的。四年过去，胡庆学发现同龄人在外面打工的收入比他们高出了好几倍，动了“思凡”念头，1995年，22岁的胡庆学犹豫之下回到了河北老家成家。1996年，其他几个“传人”也回去了。“回了家，家里逼着结了婚，感觉还得回来，就又回来了。”最终，智化寺为自己培养出了几个固定的传人。
　　如今，在国家的扶持下，智化寺京音乐的处境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每年国家都要拨出专项经费支持京音乐的整理和保护。张本兴的徒弟们也逐渐的安了心，管理处为他们解决食宿，同时为他们安排固定的演出，每月发放工资。胡学庆说起这些都感到很兴奋，如今在智化寺京音乐表演队中，胡学庆担任了为演奏定调的重任，这相当于乐队的指挥。
　　
　　2004年，国家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智化寺音乐也报了名。2006年，智化寺音乐成为首批国家级无形文化遗产。张本兴说过一句朴素的话：“我学了这个，我就要传给下一代人。”人们欣赏着几百年不变的音乐，也在咀嚼这一代代的保护、继承和传播。这才是京音乐铭刻在每个人心中永恒的魅力。
　　
　　京音乐的未来
　　
　　2004年，智化寺文博交流馆计划录制京音乐CD，“这是为了保护这点文化遗产，为国家做点贡献。国家支持，我们就应该尽自己的力量。”
　　早在1952年，著名古琴家查阜西先生就在佛教人士的指引下采访发现了京音乐演奏乐僧18人，引起宗教界、音乐界众多学者的关注与震惊；随后，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相继为智化寺录制了《清江引》《小华严》《锦堂月》等曲目；1954年又成立了“北京京音乐筹备会”和“北京智化寺京音乐研究会”；1986年，由北京佛教协会与中央音乐学院联合组织了乐僧和专业音乐教师，成立了“北京佛教音乐团”，并赴欧洲和亚洲进行“智化寺京音乐” 的专场演出，所到之处均引起轰动以及高度赞扬。
　　智化寺京音乐从20世纪80年代起虽然历经政府、音乐界和佛教界人士的发掘和抢救，但仍存在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智化寺26代老艺僧大都过世，仅余的张本兴也年事已高，27代传人在技术上亟待提高。近两年，在北京文博交流馆的多方努力下，虽逐渐采取保护措施、及时录制了45首乐曲，但音乐传人还十分缺乏，打击乐仍然面临失传的窘境，京音乐在音色和内容上层次单一，远不能表现古乐原有的风采。
　　张本兴现在在智化寺文博交流馆的协助下从事京音乐乐谱的保存整理工作，“我们希望经过了一个时期的保护和积累，使我们的演奏者能够更进一步，创作出新的京音乐作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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