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月亮”]圆圆的月亮像什么

　　在英国的时候，常有当地人问我，你对英国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而我总是回答，留下美好印象的东西很多，但酒吧肯定是其中之一。每当听到这句话，当地人都会心地笑了，连说，对，对，的确如此。
　　
　　酒吧已融入英国人的生活
　　
　　我很难想象，要是没有了酒吧，英国人的生活该多乏味。对许多人来说，酒吧是英国生活的一部分，是英国文化的代表。那里是消闲解闷的地方，是会友聊天的地方，也是约会恋爱的地方。想开心快乐可以去那里，想孤独求静也可以去那里。
　　英国人喝酒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到酒吧喝，英国酒吧“上座率”在欧洲可以说名列前茅。这也难怪，英语酒吧的原意就是“公众之家”或小旅馆的意思，当然是人人都可以去的地方。
　　其实英国可以买酒的地方很多，超市和食品店都有各种酒出售，卖酒的小店铺门口都挂着写有OFF LICENCE的牌子，表示不能“即买即饮”。可以坐下来喝酒的地方都有专门的营业执照――可以营造温馨友好氛围的执照。在酒吧里，结交朋友的最简单和直接方式就是说一声：“我能给你买杯酒吗？”
　　英国现在有６万多家酒吧，比教堂多，也比咖啡店多，可以说村村镇镇都有。据一次社会调查显示，一个理想的社区必须有“一个不铺张招摇的酒吧，为乡亲邻里提供一个可以聚集的地方，使他们可以在喝酒的同时友好地交流、娱乐和社交。”的确，人们最基本的需要是水、食物、空气，然后是可以安歇的房屋，而酒吧正可以满足人们的这些基本需求。
　　英国人花在酒上的钱每年多达数十亿英镑，占英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0％。制酒与售酒业为英国提供300万个就业机会。英国还是世界上最大的香槟酒和法国葡萄酒进口国。为方便顾客，英国每年都出版《英国酒吧指南》，对大部分酒吧都有介绍，例如它们的地址、风格特点、历史沿革，等等。自1977年以来，英国人每年都在伦敦奥林匹亚体育馆举行一次啤酒节，成千上万的人到那里去品尝各种啤酒，陶醉于浓郁的欢快气氛中。
　　
　　酒吧已深受各阶层人士的喜爱
　　
　　英国酒吧沉浸在悠久的传统里。许多酒吧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与当地名人的故事有关联。不少著名文学家都喜欢泡酒吧，例如大文豪狄更斯和约翰逊等，从与当地百姓的聊天中得到灵感。与美国酒吧不同，英国酒吧相对安静，更富有人情味。在美国，光顾酒吧的绝大多数都是喜欢热闹狂欢的年轻人，而在英国酒吧里，看到某个老太太在独自饮酒，你不要感到奇怪，看到一家人在那里团聚，也不用吃惊。
　　当然，现代许多酒吧已经成了当地的娱乐中心，尤其是发明了电视以后，那些喜欢喝酒又喜欢足球的年轻人，每次遇有重大赛事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他们喜欢的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足球比赛的实况转播，有时欢呼喝彩，有时大骂出口，愤怒的球迷悲伤时说不定还要摔两个杯子以泄心头之恨。在伦敦最繁华的娱乐区苏豪，有些酒吧只有固定的顾客，比如同性恋什么的，其他人进去就显得不自在了。
　　政治家也离不开酒吧。我到议会采访时，就在议会大厦里的酒吧里与议员聊天。这里的酒水比外面的要便宜三分之一，原来议员可以“享受特权”。有位议员对我说，如果我想采访某个大人物，在其他地方不容易找到，但如果守在这里，准能逮个正着。而且那些大人物平时板着面孔，一脸严肃，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摘下面具，重新成为平易随和的普通人，在一杯杯金黄色的液体中袒露心扉，透露一些秘史轶闻。听说议会中还有一个310人组成的“酒吧委员会”，专门负责酒吧的立法工作。
　　说起酒吧的地位，其实是最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公共场所，但如果连女王也想体验一下充满酒香的氛围，那就可知酒吧在英国人心中的分量了。英国女王素以其高贵的身份，连英国首相府唐宁街都懒得去，首相要到她的宫殿来请示接旨，一般地方就更不会屈尊俯就了。但就是当今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尽管从来都滴酒不沾，却曾３次光顾酒吧。一次是在1959年，当时女王到英格兰中部巡视，突遇大雪，于是就临时到一家酒店安歇，并特地到里面的酒吧喝了一杯红茶。第二次是在1981年，她去了一位著名贵族的后裔开的一家酒吧看望故人之子，并参观酒吧。最近的一次是1998年３月27日，她突然造访了德文郡一家有400多年历史的“小桥酒馆”，与里面正在饮酒的客人们聊了一会儿天。酒吧的主人在受宠若惊之余，奉送女王一箱自家酿造的上等啤酒。女王愉快地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并说一定转交给她的丈夫菲利浦亲王享受。这次专程探访酒吧，被认为是王室体察民情、关心百姓的一个举动，并由此也可以看出酒吧在英国传统文化中的不寻常地位。
　　
　　酒吧里特色各异，功能齐全
　　
　　尽管英国的酒吧都标榜注重自己的个性特色，但我观察的结果是，它们在总体上都惊人的相似。或许过去的英国人好面子，不愿意让生人看到自己喝酒，于是酒吧里面一般比较昏暗，很少有明亮的窗子，灯光也较暗淡。吧台大都呈暗红色，服务员身后的柜子上挂满了不同牌子和品种的酒瓶，供人们选择。吧台上安有挤压式龙头，下面放好酒杯后一按，一会儿啤酒就灌满了杯子。啤酒种类齐全，有苦啤酒、淡啤酒和黑啤酒等，分大、中、小三种酒杯出售。大杯啤酒的价格在1.8-2.2英镑左右，中小杯子依次各便宜几十便士。其他酒，如威士忌、马丁尼、杜松子酒、白兰地和葡萄酒及香槟等，则相对贵些。特别要指出的是，到酒吧来的人一般只喝啤酒。
　　酒吧与饭店不同，喝酒时不必付小费，但必须先付钱后取酒，另外最好是喝完后把酒杯送回到柜台去。酒吧里还必须具备的是厕所，供喝多了啤酒的人去“卸负担”。我在外面办事如果要如厕，一般很难找到公共厕所，所以总是到酒吧去“方便”。好一点的酒吧都分“里外间”，外间比较亮堂，一般都有角子机、游戏机或飞标等，让人们又喝又玩，度过一段愉快热闹的时光。里间相对晦暗和安静，来的主要是一些较为固定的中老年常客。有的酒吧装饰得古色古香，里面放些有相当年头的“古董”，如橡木酒桶、古钟等。有的酒吧甚至给多年的常客发放“优惠卡”，至于放不放背景音乐则要看老板的爱好了。
　　与传统意义上的酒吧相比，现在的酒吧已有不少变化，其目的是适应时代的潮流，吸引更多的顾客。例如传统的酒吧是不在门外增放桌椅板凳的，但现在有不少地段好的酒吧也利用门外的空地，放上一些简陋粗糙的木制桌凳，让更多的人能在仲夏夜时分，在灿烂的星空下和习习的凉风中聊天聚会，享受良辰美酒、友谊与爱情。酒吧的变化之二是扩大经营范围，除了售酒，也售咖啡、饮料、红茶等。随着时代的变化和顾客的需求，现代酒吧还增加快餐的出售，如三明治、汉堡包、沙拉和热狗等，不但让人解渴，也让人充饥，可以说集餐馆和酒吧的功能于一身。有位英国朋友告诉我，若要品尝英国真正的传统食品，最好的地方不是到餐馆，而是去一家老字号的酒吧。另外，过去酒吧是男人的天下，现在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你到任何一家酒吧，都能看到女性的面孔。她们与男人平起平坐，一起开怀畅饮，大声聊天，好不快哉。
　　我非瘾君子，对酒精饮料没有特别的嗜好，但因工作需要和应酬，酒吧倒也多次光顾。英国不管是熟人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多半会约在酒吧见面。或许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在我看来，酒吧真正的韵味和魅力，要在人少安静时分才能充分体现出来。比如某个夏日的下午２点左右，在某个小镇某个相对僻静的小酒吧里，招待因顾客不多而有些困倦。这时一位外套口袋里还插着一份《泰晤士报》的老者施施然踱着步踅了进来，他与招待打了个招呼，要了一杯吉尼斯啤酒和一包烤花生，然后落座在一个角落里，在音量很小的乡村音乐中慢慢地呷吃起来。外面偶尔一声犬吠或鸡鸣，更让人觉得有些困乏了。没有人打扰，老人可以借着酒劲放纵自己的感情，一任思绪回到从前。此时此刻，酒吧就是天堂了。
　　
　　酒吧的名字由来意远，引人注目
　　
　　英国的伟大作家乔治•奥威尔20世纪40年代在一篇随笔中曾对他理想中的酒吧作了这样一番描述：这里“总是非常安静”，人们可以得到“一顿扎实的午餐”，还可以买到邮票，可以打电话，里面的一切都“具有19世纪的结实又舒适”的特点，而且它还有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水下的月亮”。这当然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酒吧，但后来却有人把奥威尔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开的酒吧就取名为“水下的月亮”。
　　取有意思的名字也是为了吸引顾客，一旦闯出了名气，就不愁没有钱赚。我住所附近就有一个非常有名的酒吧叫“瑞士茅屋”，常常是高朋满座，每逢周末更是拥挤不堪。那个酒吧从外面看还真是一个瑞士风格的木板结构的小茅草屋，大概是早年某个瑞士人移居伦敦后建的房屋，其轮廓与风格一直保留了下来。里面很宽敞，一次能容纳近百位顾客，到夏天门口还可以坐几十号人。伦敦有名望有来历的酒吧也不少，其中一个是位于泰晤士河南岸的“金锚酒吧”。门脸不大，里面不小，而且饮者如织。我有一次去附近的莎士比亚环球剧场看戏时，抽空到那里小坐了片刻。在门前的空地上，我一边欣赏泰晤士河的旖旎风光，一边开怀畅饮，真是心旷神怡，不亦乐乎。
　　我最难忘的酒吧是爱丁堡市中心的一个小酒吧。那是1998年的夏天，我到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去采访每年一度的国际艺术节。一天傍晚，我在最繁华的“皇家一里”街上徘徊，蓦然看见一个酒吧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上写“凯尔特姐妹合唱组”将在酒吧里举行演唱会，门票５英镑，我于是就买了一张票进去了。地面上是一家餐馆，而酒吧则在地下室。窄窄的木楼梯呈之字形，走到底就到了。里面比较昏暗，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少，大家一边喝酒聊天，一边耐心等着节目开始。不一会儿，３个长得很相似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在角落里的空地上开始演唱起来。她们没有伴奏，全是清唱，而且是用苏格兰的一个地方语言凯尔特语演唱。我虽然听不懂她们唱的内容，但却能欣赏她们的演唱技巧。极清纯高雅的歌声在弥漫着烟草味的酒吧里起伏荡漾，忽高忽低，抑扬顿挫，轻重结合，袅袅婷婷，缭绕不散。我当时就感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我记住了那次演唱，记住了那三位天使般美丽的姐妹歌唱家，但却因过分陶醉而忘了那个酒吧的名字，不免在心中留下一丝遗憾。
　　回国前，我特地独自一人到附近的“瑞士茅屋”酒吧去喝了两杯。啜着略有些苦涩却很爽口的黑啤酒，看着周围的人轻松但不放肆地聊天，我终于明白，无论时代如何变，酒吧的格局和设备如何变，里面的气氛不会变，情调不会变，服务态度不会变，人情味更不会变。在英国的酒吧喝酒，你能啜出幽古之情，品出文化韵味，饮出热爱生活的激情，甚至还可能喝出一段浪漫来。
　　
　　(本文责任编辑：肖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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