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中大团圆结局及成因浅析]卖油郎独占花魁

　　【摘要】大团圆结局是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明代拟话本小说“三言”、“二拍”是其中的典型特例。究其原因，可以从推及各个角度，本文拟从社会文化心理方面进行阐述。
　　【关键词】“三言”；“二拍”；大团圆；社会文化心理
　　【中途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52（2011）09-00-
　　
　　大团圆结局是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中国古代小说、戏曲等多以大团圆为结局。作为明代文人创作的拟话本小说的代表作，我们发现，“三言”、“二拍”中有相当一部分小说以大团圆为结局。大致看来，这样结局的小说分为三种类型：一心向善必有善报的大团圆、恶有恶报死得其所的大团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究其成因，学术界不少专家学者从多个角度进行了分析，本文拟从社会文化心理角度进行浅显探究。
　　一、“三言”、“二拍”中大团圆结局的几个类型
　　一般说来，“三言”、“二拍”中的大团圆结局包括一心向善必有善报的大团圆、恶有恶报死得其所的大团圆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三种。
　　（一）一心向善必有善报的大团圆
　　这一类大团圆结局的小说很明显受到中国古代儒家思想的影响。众所周知，儒家思想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其“劝善惩恶”具有强烈的伦理教化色彩。儒家强调以“善”为本，以“至善”作为人生最好的修行目标。这样的思想观念在中国人的意识中根深蒂固，“三言”、“二拍”中的一心向善必有善报的大团圆结局小说正是从这样文化土壤中产生的。这类小说意在鼓励人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行善，因为只要行善就能使自己和家人得到最终的幸福。《韩侍郎婢作夫人 顾提控掾居郎署》中顾提控在江家危难时出手襄助，江家感恩将女儿爱娘与之做妾，顾提控又待之以礼，将爱娘送回；后来爱娘嫁于韩侍郎成为相国夫人，又感恩图报，最终顾提控得韩侍郎举荐，成为礼部官员，且三子都读书登科。作者在小说最后明确写道：“所以奉劝世间行善，原来是积来自家用的。”
　　（二）恶有恶报死得其所的大团圆
　　这一类大团圆结局的小说深受佛教思想中“因果报应”的影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这种理念的世俗化解释。这种因果报应观念在我国话本小说这样文学题材中影响最大。从唐代的俗讲话本小说到宋代的话本小说，再到冯梦龙的“三言”，凌?初的“二拍”都显示了这种“因果”、“惩恶”的倾向。应该说，这种倾向是佛教思想在历代小说中的传承。在这种思想倾向的支撑下，人们相信好人最终好结局，恶人最终会受到惩罚，即使不能受到现世报，那么在来世也终逃脱不了报应。在恶人受到报应之后，小说便产生了人们期待中的大团圆结局。《满少卿饥附饱扬 焦文姬生仇死报》讲这样一个故事：满少卿在落难时得焦大郎搭救，并娶大郎爱女为妻；满少卿高中之后，焦大郎又几乎散尽家财让他选官，岂知选官之后将妻子丈人抛于脑后，另娶妻室。焦文姬含恨而死，从阴府回来将满文卿命索去。在小说的结尾，作者以两句诗对该故事作了评价：“痴心女子负心汗，谁道阴中有判断！”直接宣扬了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观念。
　　（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
　　“三言”、“二拍”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的小说也占据了一定的数量，这类的小说显然受到中国传统民俗文化精神中“圆”的影响。郑传寅先生《古典戏曲大团圆结局的民俗学解读》一文中认为：“圆，是我国传统民俗文化中必不可少的精神象征”，几乎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如：象征社会秩序和行为规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象征理想的人格??“君子外圆而内方”。“圆满”不仅仅是潜在的民俗心理，也是一股强大的艺术精神。它制约着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三言”、“二拍”小说中的“大团圆”结局就是这一艺术精神的积淀。《卖油朗独占花魁》中卖油郎秦重爱上美丽的花魁娘子莘瑶琴，他用自己辛苦积攒起来的钱去亲近她。起初花魁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而是由于秦重“又忠厚”、“又老实”和对她体贴入微的照顾，才让她产生好感，主动提出嫁于秦重的要求，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其他如《蒋兴哥重会珍珠衫》、《李将军错认舅》等都是这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局的小说。
　　二、从社会文化心理角度看“三言”、“二拍”中的中国人大团圆情结
　　社会文化心理又包括了中国传统民族文化心理及其对创作者和受众心理的影响的几个方面。俄国美学理论家普列汉诺夫认为，在一定时期的艺术作品中和文学趣味中表现着社会的心理；任何一个民族的艺术都是由它的心理所决定的。“三言”、“二拍”中的大团圆结局正是孕育于中华民族悠久的传统文化、宗教观念、民族欣赏心理和审美追求中，有着自身产生的文化土壤。
　　（一）从传统的民族文化心理角度看
　　1、“天人合一”、“乐天知命”的哲学观。我们从远古神话《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等故事中可以窥出“人定胜天”的活泼乐观的精神。这种乐天的精神很明显地反映在中国古典小说中，正如王国维先生在《红楼梦评论》第三章开篇所提：“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著此乐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亨。”
　　2、长期封建社会强调的儒家学说中“中和”、中庸之道。“中和”意为和谐、适中、均衡有序，是儒家一个极其重要的美学范畴。《中庸》中提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大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以和为美成为积淀于民族心灵深处的一种审美定势。对于作为审美客体的小说而言，就是在结构上匀称、均衡，悲剧情节和喜剧情节要交织迭出，以喜剧因素冲淡悲剧气氛，使观众的悲哀感、压抑感得以化解，从而达到“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理想效果。正是以中和为美的社会审美心理，使得“三言”、“二拍”的作者冯梦龙和凌?初两位在结局的处理上往往不肯让冲突导致破灭和毁灭，并形成一种特殊的传统审美心理结构。
　　3、道家随缘自适、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淡化了人们对现世生活悲苦一面的认识和感悟。人们认为天地万物起于冲突，终于和谐，否极泰来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反映在中国拟话本小说中，则形成了小说特有的情节发展模式，那就是：喜?大悲－大喜。
　　4、佛家的宿命论，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规律，认为作恶者即使现世得不到报应，来世都会受到惩罚。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无论是小说的作者还是读者，都愿意为本来已经处于悲剧结局的小说故事添上一个明亮的尾巴。
　　（二）从大众品味和读者需求角度看
　　一个民族在其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它特有的观念、行为、习俗、信仰、思维方式及情感状态，这些因素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人们处理各种事物关系和生活的指导原则，也就构成了这个民族共同的心理状态和性格特征，经过长期积淀转化就形成了一个民族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它作为一种及其稳定的文化现象，形成后便会对全民族的思维活动产生影响甚至制约作用。中华民族的尚“圆”、尚“和”文化心理结构使中国市民产生了接受大团圆结局的心理，况且，没有多少文化知识的市民百姓在日常繁重的劳动之余，太沉重、太深刻的思考是他们无力亦无暇负载的，所以对“三言”“二拍”中的大团圆结局，他们更愿意接受些。这样市民们在生活中无法得到的团圆，却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和有限的空间内通过小说的团圆而实现。即人们通过戏曲之“圆”来弥补生活之“缺”。理想在小说中得以实现，男女主人公的悲欢离合也就成就了许多人的梦境。
　　（三）从中国文人作为小说创作者的创作心理来看
　　丹纳曾经说过，“深层社会意识，尤其是社会心理，决定着审美趣味，并且审美趣味的深层社会意识充分蕴藏着由于历史、环境、遗传而贮存起来的心理能量和动力。”
　　中国人的乐天、中和雅正、温柔敦厚的精神风貌，使人们处于顺境不张扬、锋芒毕露，陷于逆境也不绝望、悲天悯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人文关怀精神是从古至今知识分子所追求的。元代戏曲批评家钟嗣成在《录鬼簿》中谈戏曲写作时写道：“歌曲词章，由于和顺积中，英华自然发外。自有乐章以来，得其名者止于此。”这样的创作思想无疑也影响着“三言”、“二拍”的作者，作为中国的文人创作，这两部作品把中和看作创作的上层境界和作品成功的关键之一，小说大团圆的结局体现了中国式的悲剧由“怨”到“和”，由“悲”到“喜”的必然转换。
　　由此可见，“三言”、“二拍”小说中的“团圆”之趣是中国古代文人、平民的共同需要和趣味，即是受“社会心理”支配的，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大众文化的集体欲望和精神力量，或者说是大众的心理期待视野与文人的创作心理以及民族传统文化心理聚集的完全建构。同时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对“大团圆”结局的偏好确实掩盖了传统精神中逃避现实，一味追求“和”、“圆”的弊病；“三言”、“二拍”中用“善恶到头终有报”来幻想调整社会中的人际关系，也只是在明代商品经济的刺激下，市民阶层面对浅薄世情无可奈何下的一种自我安慰的精神寄托。
　　
　　参考文献
　　[1]俄•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2]王国维.《红楼梦评论》【M】.湖南：岳麓书社，1999
　　[3]孔子.《中庸》【M】. 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5]法•丹纳.《艺术哲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6]元•钟嗣成.《录鬼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7]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8]（明）凌?初.《初刻拍案惊奇》【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9]（明）凌?初.《二刻拍案惊奇》【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10]郑传寅.《古典戏曲大团圆结局的民俗学解读》《中国戏曲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第25卷
　　（责任编辑：李先超）
　　（收稿日期：201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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