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东经１０５度：“成德绵”寻找新起点_成德绵

　　 　　经历了2004年50年一遇的旱灾、2005年百年不遇的川东洪灾、2006年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灾，四川――这个中国2000多年来的“天府之国”，在被连续几年的水旱灾害掠夺了数百亿元的财富后，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8级汶川特大地震呼啸而至。
　　石破天惊的地震威力，向东、向南、向北，呈巨大的扇形打开，以狂暴的力量撕扯成都、德阳、绵阳、阿坝、广元、雅安等一州五市，导致四川盆地震中区域近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超过2000万人受灾。
　　地震，改变了四川秀美山川的面貌，重创了位于东经105度附近的“成德绵”（成都、德阳、绵阳）这一西部大开发的桥头堡，同时也考验着当地人民重建家园的决心和信心。
　　
　　“成德绵”：四川经济重心
　　
　　2007年，四川省以其高达14.2%的经济增长率，率先成为中西部地区第一个GDP超过10000亿大关的省份。而长期以来，四川盆地内的成都、重庆两市，即便在1997年重庆直辖之后，仍以成都－重庆的哑铃状结构，构成中国内陆第四大经济带“成渝经济带”。上一年度，四川省和重庆市的GDP总和超过15000亿元。
　　而在这一哑铃状经济带的一端成都，以其为龙头，向东北方向延伸，在长达100公里的狭长地带上，则是川西平原城市最为密集的另一大区域经济带――成德绵经济带。
　　在这个面积不足4万平方公里、总人口近2000万的区域，成都、德阳、绵阳三市上一年度GDP分别达到3324亿、648亿和673亿元。该区域GDP总额超过4640亿元，占去年四川省10505亿元GDP的约46%。
　　在城市特点与功能布局方面，长期以来，成都是中国西部的经济中心、商贸中心、金融中心、旅游目的地及通信和交通枢纽，德阳则是中国最大的重型机械制造基地之一，也是磷化工等化工产业和食品、饮料的重要产地，绵阳则以其“每4个城市人口就有1个科技人员”的比率，成为西部最重要的军工和科技城市。去年，绵阳总计673亿元的GDP中，即有高达460亿元由“绵阳科学城”贡献。
　　而这一密集经济带最耀眼的产业代表，则是四川省委、省政府自2001年起倾力打造的“1号工程”――电子信息产业带。目前，这一经济带至少分布有20000家电子信息、软件和从事其他服务外包业的IT公司。
　　去年，在国内产业和投资西移背景下，四川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突破5000亿元，达到5842亿元，增长29.1%。
　　今年四川省的人代会上，省长蒋巨峰作政府工作报告时还表示，要“确保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净利润增长‘双十三’”，“做强做大电子信息产业、装备制造产业、水电产业、钢铁钒钛产业、天然气、石油化工和盐化工产业、食品产业、医药产业等七大支柱产业”，“继续推进成都高新区、绵阳科技城、中药现代化科技产业基地建设”，“加快德阳重大装备制造基地建设”。
　　蒋巨峰当时表示，要继续推进“三个百亿工程”，加快攀钢、五粮液、长虹、东方、二重等企业发展，抓好115个工业重点项目，着力培育年产值上100亿的大企业、大集团。
　　然而，8级强震令密集分布在地震袭击范围内的四川重要工业，遭到了不期而至的重创。
　　
　　三市直接损失恐超6200亿
　　
　　5月22日，记者在四川省抗震救灾指挥部看到一幅由四川省测绘局绘制的汶川地震受灾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明，以震中汶川县映秀镇为圆心的100公里半径范围内，囊括了成都市区及下辖的两个重灾县级市――都江堰市和彭州市，德阳的两个县级市绵竹和什邡，绵阳的江油市以及北川、安县和平武三县。
　　要知道，都江堰、彭州、绵竹、什邡和江油这几个县级市，长期以来经济实力和人口稠密程度一直居于四川21市州181个县市区的前10或20位，在四川省的县域经济中具有重要标杆作用。
　　仅“成德绵”地区，直接经济损失即已超过6200亿元。而另外两个重灾市州――广元和阿坝的直接经济损失之和也已超过1700亿元。
　　
　　成都党政高层的“旋风会见”
　　
　　强震或将在短期内给成都这一“全国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造成影响。
　　之前，成都市的规划是：在2017年前，运用“全域成都”的概念完善城乡一体的规划，逐步形成“一区（成都市区）两带（龙门山脉和龙泉山脉生态旅游发展带）”的全域发展格局，把成都建设成为中国重要的高新技术产业基地、现代制造业基地、现代服务业基地和现代农业基地，同时“确保成都成为中西部地区创业环境最优、人居环境最佳、综合实力最强的现代特大中心城市”。
　　成都市委常委、副市长孙平去年9月在发布上述消息时表示，成都市力争在2017年前全市地区生产总值突破万亿元、在2006年的基础上翻两番；人均地区产值达到8.2万元；全口径财政收入突破3000亿元。
　　历经此番地震劫难，成都市政府参事室在一份文件中直言：“应重新认识省情、市情，加强忧患意识，并在此基础上重新调整我市的发展战略、城乡建设规划和产业结构”，“我市应从此次地震灾害中寻找新的机遇，并以此为契机，重新审视相关的发展规划，围绕城乡统筹和城市特色，更高起点地全面重建”。
　　成都明白这一点。市政府官方网站已开始以“常态”面孔发布新闻及政府资讯。
　　最早在5月25日，成都市市长助理、市政府秘书长、新闻发言人毛志雄就成都抗震救灾情况进行面向全国的直播式通报时表示，目前，全市除都江堰市、彭州市重灾区外，生产、生活秩序正常，市民情绪稳定，“成都经济社会健康快速发展的基本面没有改变，成都的人居环境、创业环境、综合竞争力的基本面没有改变，成都作为‘天府之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的基本面没有改变”。
　　这一言论，后来以成都市党政领导密集会见国内外企业、财团高管的系列行动得到了初步印证：
　　5月22日，腾讯公司与成都高新区签订投资合作协议，将投资5.5亿元在成都设立研发中心、数据处理中心和客户服务中心。成都市市长葛红林会见了腾讯公司高级执行副总裁兼首席行政官陈一丹；
　　27日，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会见嘉里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郭孔丞一行；
　　28日，铁道部和成都市政府在成都正式签订关于加快推进成都市铁路建设的协议，将共同建设成都至都江堰快速客运铁路以及成都新客站、成都货车外绕线等相关配套设施。四川省委书记刘奇葆出席签字仪式，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参加会见并在仪式上致辞；
　　同日下午，IBM大中华区董事长周伟与成都市长葛红林会面；
　　同日下午，成都市政府召集蓝光、置信、合力达、万科、中海、华润、花样年、齐力、恒大、中房等20家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负责人开座谈会，葛红林出席并讲话；
　　同日，成都市委副书记唐川平到青白江工业集中发展区调研外资企业灾后的生产和发展情况，并与黎巴嫩大型跨国公司HSC董事长张法国、总裁拉德万?卡萨会谈；
　　同日晚，中国建筑材料集团公司决定在成都投资40亿元，建设轻质住宅产业基地和新型干法水泥项目，并再次追加投资30亿元打造中国最大的玻纤生产基地。李春城和葛红林双双会见中国建材集团董事长宋志平一行；
　　29日晚，李春城会见韩国SK集团会长崔泰源一行；
　　30日，李春城和葛红林又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成都市灾后启动的首个重大商贸项目――总投资80亿元的成都国际商贸城的奠基仪式上；
　　当晚，葛红林在百忙中会见了港中旅集团董事长张学武一行……
　　李春城、葛红林在上述场合均发出了一个声音：“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灾后的成都将面临大建设、大发展的机遇，挺过大地震后的成都平原将更安全，宜居的品牌将更加显亮，包括房地产在内的消费需求将得到极大的拉动，成都作为中西部地区商贸中心的地位也将得到更加巩固。
　　5月27日，成都市召开“一手抓抗震救灾、一手抓经济发展”工作会议。市委副书记唐川平在会上表示，成都的下一步是全力抓好重大项目，做好项目推进、项目引进和项目储备工作，这是重建成都的重中之重。
　　据6月12日《南方周末》报道，地震把6月25日的“西博会”推迟到10月25日，但是，近一个月来，成都市这两年高速运转的招商引资机器却并没停歇下来。
　　就在6月10日，成都英特尔公司的技术员已经赶到彭州龙门山镇小学安装电脑。这次英特尔要为灾区所有帐篷学校和板房学校捐赠配置500万美元的电脑。等到6月23日，董事会主席贝瑞特博士就会到成都来，更让成都方面感动的是，原定先北京后成都的计划被更改为先成都后北京。贝瑞特博士和成都的渊源始于1998年，成都市创办第一届电脑节的时候，还是英特尔CEO的贝瑞特博士就在“万人千机学电脑”的现场，看见一个小男孩正踮着脚尖急切地摸索键盘。“博士那时候留下了一个印象，这个城市未来会在信息产业上有无限的潜力。”成都市投资贸易促进委员会主任石磊说。
　　除了在本地举行重点产业的论坛以外，“走出去”的方案也在悄然实施。成都市随即还要在大连举办“软件产业推介会”，在长春举办“汽车产业推介会”，并计划组织小分队到欧美、日韩和东南亚其他多个国家或地区开展招商推介活动。
　　石磊说，“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都是地震高发区，他们不会很敏感。”
　　对于商业企业来说，地震显然并没有改变投资前景的预期。特别是对于外资超市来说，周边相对稳定的消费人群并没有流失。“相反，地震以后，人们会更加注重生活质量，更愿意消费。”欧尚店长董宁胜说，成都欧尚明年增开2家店铺的投资计划当然不会改变。更让人惊讶的是，进入成都刚好10年的家乐福也适时地宣布了早前预定的投资计划：将在3年内在成都再增开5家店铺。史中立说，“这次地震也让我们看到了政府强大的组织能力，我们继续加大投入，是因为相信成都会建设得更好，相信成都的市场潜力还很大，我们没有理由退缩。”
　　
　　成都企业渐次复产
　　
　　与成都市党政高层全力组织经济重建分不开的是，包括都江堰市、彭州市在内的成都20区市县，正迎来震后的新秩序。
　　目前，成都市各大中小学均已正常复课，机关、企事业单位已完全正常上下班，成都市规模以上企业开工率已经超过95%，轻灾区已通过安全咨询评估的企业全部恢复生产。指挥部称：“争取重灾区一月内开工率超过70%，两月内超过90%，三月内基本恢复生产。”
　　在重灾区都江堰，成都市政府已针对在地震中垮塌的房屋，出台《成都市人民政府关于做好都江堰市城镇居民住房灾毁救助安置工作的意见》（成府发［2008］38号）。
　　该文件表示：“地震中住房垮塌或住房受损严重，经房屋安全管理部门认定不能继续使用的住房所有人或其法定继承人及直管公房承租人，可申请住房实物救助，经审查批准后，由政府向每户受灾家庭提供建筑面积70平方米的救助安置住房。如政府提供建筑面积70平方米救助安置住房后，住户人均住房面积不足16平方米的，可按人均16平方米救助，也可按每平方米2000元对乙方给以货币救助补足不足部分。”
　　如果无房灾民申请货币救助，“经审查批准后，由政府按救助安置房建筑面积70平方米，每平方米2000元，计14万元给予货币救助，若救助后，住户人均住房面积不足16平方米的，按人均16平方米每平方米2000元给予货币救助”。
　　另外，都江堰和彭州市还根据国务院相关精神，确定了农村人口的安置、居住和就业办法：在都江堰青城山，成都市最大的占地600亩、可供1.5万～2万名群众居住的一个集中安置小区已经选定地址开始建设；彭州市就业局也收集了1.2万余个工作岗位，开展就业援助。
　　而成都市投资促进委员会日前表示，全市投资促进工作虽然受到地震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成都市投资环境的基本面没有受到根本影响，将按照“目标不减、力争超额”的要求，全面完成全年引资目标。
　　该委员会表示，从6月初开始，市投促委已分赴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等重点区域，就在谈项目进行跟踪促进，大力宣传成都市灾后重建所带来的投资机会，同时借鉴国际国内发生重大灾害后城市营销的成功经验，力争将地震灾害后成都的“高知晓度”转化为崭新的正面形象。
　　而之前的5月14日和26日，成都市政府已分别与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工商银行省分行、兴业银行签订成都灾后重建相关贷款及融资合作协议，涉及金额达462亿元。成都方面表示，这些贷款将主要用于该市灾区的房屋、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将为成都灾后重建奠定坚实的资金基础”。
　　
　　德阳：直面重建难题
　　
　　5月31日，冯世良在走访什邡主要受灾企业之后，又进入了金河磷矿岳家山矿区。“调查结果比预想的损失还要严重，电视上集中于汶川、北川这些地方的居民受损，而对工业情况几乎没有报道。我们调查发现，四川工业受灾地区主要是什邡和绵竹。”
　　冯世良是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下属恢复生产和重建工作组的成员。他提到的什邡和绵竹都隶属于德阳市，是全省“十强县”。
　　震前，什邡市的综合经济实力已经连续多年位居四川省“十强县”第二，西部“百强县”前十名。“去年我们的GDP排全国136位，我们原本想通过3～5年的努力进入全国‘百强县’。”什邡市工业经济局李先辉局长说。
　　什邡和绵竹都是四川重要的工业基地。什邡工业增加值占四川省的1.5%，占德阳的22.65%。此次地震对什邡工业无疑是毁灭性一击。而地震造成绵竹工业损失407亿元，其中直接损失212亿元；规模以上企业总损失311亿元，其中直接损失136亿元。东汽整个汉旺基地遭受毁灭，直接损失70亿元，剑南春损失8亿～10亿元，龙蟒集团的磷矿毁于一旦，损失还难以估量，以这些企业为核心的产业链条也同样遭受重创。
　　更为重要的是，这次灾害或许将改变整个地区经济版图。因为一些产业的受损可能导致其竞争地位下降，或者转移搬迁，还有就根本不存在了，而这对地区经济的发展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比如，绵竹汉旺镇此前有18家规模以上企业，但是此次地震灾害中受损非常惨重。因此，汉旺重建难度非常大，现在当地政府想方设法留住本地企业，也希望企业来灾区投资。
　　
　　绵阳360亿工业重建：绝不是恢复到灾前水平那么简单
　　
　　这里曾是“成德绵财富大道”上最稳重的一座城市，这是因聚集了四川长虹、九洲电子等一大批电子企业，而被称为西部“电子城”。
　　而今，对绵阳市来说，这一切都要重头来过。
　　大灾大难面前，考验的是地方政府的智慧，“我们已经在做工业重建的规划了，总体方向是明确的，还是朝做大产业集群的方向走，但各个产业的布局和轻重缓急都还在斟酌。”绵阳发改委一位人士透露。“我们这两年经常说，绵阳发展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但汶川大地震后，绵阳最重要的工业支柱，都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截至5月24日，绵阳市受灾的工业企业为1933户，经济损失近400亿元。绵阳市委常委、国资委党委书记李炜表示，据初步测算，绵阳工业要恢复到灾前水平，需要360亿元重建资金。
　　“工业重建固然重要，但现在还有些更紧迫的事情要做，我们的基础设施，公共卫生、教育……这些关乎民生的问题，现在比工业重建更重要。”前述发改委人士提醒说，绵阳市是此次汶川大地震受灾最重的区域，截至5月29日，遇难人数已经达到21941人，受伤累计166735人，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000亿元。
　　5月30日，中共绵阳市委、市政府出台《艰苦奋斗重建家园八条规定》，要从资金使用、工作安排上倡导艰苦奋斗，一切从俭，将节约数千万元人民币专门用于灾后重建。
　　和其他灾区不一样的是，当地震后其他重灾区都在全力恢复生产，力争最小损失之际，绵阳头上还压着一个唐家山堰塞湖。
　　四川长虹当日公告称，地震给长虹造成直接经济损失约1.49亿元(含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而整个长虹集团的损失则要大得多。作为和长虹一起支撑起绵阳西部电子城的另外一家企业，九洲电器集团从损失占总资产的比例来讲则要严重得多。
　　绵阳统计年鉴显示，在绵阳市的工业版图中，电子、冶金、汽车及零部件、建材、生物医药、纺织六大产业集群是重中之重。2007年，六大产业共完成工业总产值494.7亿元，占全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71.2%。其中，电子信息完成工业总产值260.3亿元，占到整个绵阳工业总产值的近一半。
　　由于灾情严重，5月28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苗圩专程来到绵阳市的长虹、九洲等重点电子企业进行调研，并公布了下一步工业和信息化部开展灾区恢复生产工作的计划。
　　绵阳辖下的安县雎水镇被喻为亚洲铬都，拥有全国最大的铬盐化工生产企业――银河建化集团，几十秒的震动后，多年的苦心积累灰飞烟灭。作为全国最大的铬盐化工生产企业，银河建化市场份额占到了国内铬盐市场的25%以上。由于地震造成停产，一时间出现了国内铬盐产品短缺，价格整体上涨3000～8000元/吨的局面。
　　（6月3日《第一财经日报》，作者为该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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