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股长如何玩转近亿元财政资金?_小会计玩转2亿元事例

　　案件暴露居然是监守自盗者的电话，这着实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1月29日，农历腊月二十六，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 　　江西省鄱阳县财政局股长李华波，以妻子需要到外地做肝肠手术为由，向鄱阳财政局党组副书记程四喜请假，程爽快地答应了。
　　2月10日20时17分，程四喜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0017901”，李华波的声音从异国他乡传来，这一蹊跷的“汇报工作”可谓最后一次。程四喜回忆说，在不到两分钟的通话时间里，李华波表达了三层意思：一是“对不起领导”；二是“我从局里弄了很多钱”；三是“我已经到加拿大了”。
　　程四喜说，电话挂断后，他眼前一黑，半晌没缓过神来。
　　难以置信的程四喜立刻致电县财政局经济建设股副股长张庆华。张庆华不仅证实了李华波所谓“我从局里弄了很多钱”是事实，还告诉他，李华波逃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向局长详细讲述了这些年如何伙同县农村信用联社城区分社主任徐德堂等人，用假公章从国家专项账户中套取资金的过程。
　　2月11日，鄱阳县公安局接到县财政局的报案电话，鄱阳县迅速组成“2?11专案组”。
　　案件暴露居然是监守自盗者的电话，这着实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9400万元被小股长鲸吞
　　
　　鄱阳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2010年全县地方财政收入4.1亿元。
　　目前，该案涉案金额初步查实高达9400万元，鄱阳县财政局经济建设股股长李华波已逃往境外，涉案的鄱阳县农村合作联社城区分社主任徐德堂、县财政局经济建设股副股长张庆华已被控制。
　　鄱阳县财政局介绍，在逃的李华波担任股长的经济建设股，专项资金主要涉及到农业、林业、水利、水产的资金，以及计生、文化、公检法等部门的基础建设资金，这些资金都是由国家划拨，由财政局监管使用，每年资金账户的金额不一，多的时候有4亿多元，少的时候也有2亿多元。2010年，账面资金就有4亿多元。
　　据专案组有关人士介绍，这一案件发端于2006年，李华波、徐德堂等人利用职务之便，逃避财政局划拨专项资金审批手续，用私盖伪造的公章、提供虚假对账单等手段，陆续将县财政局存储在信用联社城区分社基建专户中的资金9400万元，转至李华波、徐德堂预先注册的鄱阳县锦绣市政工程建设有限公司的账上。
　　对“为何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没被察觉”的质疑，鄱阳县财政局局长欧阳长青回应是，李华波与徐德堂两人串通，每月由农信社提供给财政局的虚假对账单都显示专户的资金是安全的。
　　鄱阳县财政局多名员工介绍，李华波在该局工作时间很长，担任经济建设股股长一职也有多年，平时看似忠厚老实。“现在看来这个人城府极深，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出逃，春节放假前他还提醒下属，最后离开办公室要记得关掉电脑开关。”程四喜回忆。
　　而鄱阳县农村合作联社理事长吴智敏回应说“家贼难防”，徐德堂与李华波两人关系要好，串通在一起作案，隐蔽得太深，农信社稽查了多次都没有发现。
　　此前一则在网络论坛中广为传播的帖子，追问领导是否也参与其中，并指出财政局局长欧阳长青1998年就犯有经济错误，后来又带病提拔。
　　欧阳长青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参与此事，更没有为犯罪分子开脱。“从目前的证据、事实来看，我认为应该是监守自盗。说有责任，我现在说不好有多大；说没责任，我是一把手，领导责任肯定是有的。”
　　对于流传的带病提拔问题，据欧阳长青自述，1997年在担任古县渡区区委书记时，由于辖区内的昌洲圩决堤而受过处分，而且被开除了党籍。2001年他恢复党籍并任鄱阳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2003年，被调任财政局长。
　　有网友披露“财政局长开了长天阁饭店把钱洗白”。对此，欧阳长青的解释是，长天阁酒店是儿子欧阳松与人合伙经营的，自己2009年获知此事后，曾严厉要求儿子退出股份，但至今没有照办。至于儿子占多少股份、投资多少钱，欧阳长青回答“确实不知情”。
　　欧阳长青表示，一切等待专案组的结论，“不管案件涉及我个人也好、家人也好，不管是违纪还是违法，我都愿意接受党纪和国法的处分。”
　　
　　一枚假公章越7道门槛
　　
　　财政局和农信社都有严格的制度，为何持续数年的资金套取却没有被发现？
　　鄱阳县财政局党组成员、纪检组长徐晓明介绍了财政资金划拨的几个环节――按照财政账户管理流程，凡是动用资金，必须由用款单位提出申请、业务股室出具意见、预算科室核定指标、分管领导审核签字、局长签字批准，然后由业务股室开具支票、加盖公章和经手责任人私章，支票最终送达银行才能进行资金划拨。
　　“其实财政局是受害者，没什么责任。”徐晓明认为，财政局资金划拨的流程和机制没有问题。“每划拨一笔钱，7个环节、多人经手，这个事情关键还是人的问题；还有就是李华波私刻了公章，而银行又没有尽到鉴别公章印鉴的义务。”
　　据了解，李华波私刻的公章全名叫“鄱阳县基本建设财务管理专用章”，由于有了这个章，他轻易绕开了诸多环节。张庆华出具支票盖章后，李华波就到银行划拨资金了。
　　鄱阳县农村信用联社理事长吴智敏承认，在李华波更换印鉴过程中，农信社城区分社存在把关不严的问题，“银行竞争激烈，大客户不敢丢，关系熟悉后，程序就忽略了”。
　　欧阳长青说，每个月，银行都要给财政部门一张包含账户余额的对账单，上面的数字与资金流量都是一致的，而且所有在建工程都没有受到影响。“全国的财政部门和银行间都是这么对账的，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银行，但问题就在于太相信银行了。”
　　程四喜认为，“在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问题就出在信用社：一是他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认真核对印鉴；二是他们给我们送来了虚假的对账单”。
　　在程四喜看来，“财政专户只是他们私吞资金的一个渠道，最后偷的还是银行的钱，财政局只以账单为准，报给我们还有那么多钱，那我们的钱就还在”。
　　对于这一说法，鄱阳县农村信用联社办公室主任段长河并不认同，“县财政局在信用联社开设账户，只要符合手续，存钱和取钱都是储户的权利。李华波卷走的资金，都来源于县财政局的专项账户，说白了就是县财政局的钱”。
　　鄱阳县农村信用联社城区分社一名王姓临时负责人说，究竟谁的责任大，还需由专案组调查后定夺。
　　
　　未留下蛛丝马迹？
　　
　　令人疑窦顿生的是，财政局经济建设股的一个小股长，仅凭借一枚假公章，在五年时间内侵吞了近亿元的资金，占到鄱阳县整个财政收入的将近四分之一，难道就没有露出过蛛丝马迹？
　　1月31日，农历腊月二十八日，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从这天起李华波一家四口就再也没有出现。
　　李华波有一套独门独户的民宅，今年春节前夕，这套民宅被悄然转手。买家是鄱阳县人，双方谈妥的成交价是80万元。李华波在出售这套民宅后，很多邻居都不清楚情况，亲友同样不知情。
　　邻居介绍，李华波兄妹四人，他排行老二，其父亲曾担任鄱阳县委招待所所长。其妻徐爱红40多岁，曾在县粮食局上班，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李津今年20岁，在南京上大学，小女儿李媛12岁，是县城一所中学的初一学生。去年下半年，李媛还因为早恋问题，在家休学了半年，父母为她专门聘请了舞蹈老师每天上门授课。
　　李华波全家出逃的消息在2月12日传进了邻居的耳朵，刚开始很多人听了都不敢相信，很多邻居以为这一家四口在春节期间外出旅游。一位汪姓女邻居还回忆：李华波的妻子徐爱红在失踪前曾和她聊天，称一家人准备到福建办个厂，学舞蹈的女儿也刚好送到福建专业舞蹈学校。
　　家庭生活节俭成为一种假象。一墙之隔的邻居说，几乎每个中午，李华波下班后都回家吃饭，这人平时看起来不错，还肯帮助人，邻居家的电器或有线电视出现故障，李华波都乐意帮忙修理。前些年，李华波花费七八万元购买了一辆本田牌二手汽车。
　　鄱阳县财政局的办公大楼内，同样没有人会想到经济建设股股长会携带家眷卷款逃跑。
　　据媒体披露，从2006年起，李华波被人带到澳门赌博后越陷越深，在通过虚假手段套取一定的财政账户资金后，窟窿一直填补不上。前些年，李华波还在县城和人合伙经营了一家旅行社，偶尔出境一周不归。现在想来，李华波开办旅行社可能是为了方便到澳门参赌。
　　意识到山穷水尽后，李华波撇下了同伙徐德堂，带着妻女逃到境外。有最新说法是专案组掌握了李家的行踪，不一定是加拿大，有可能滞留在新加坡。还有说法李家的人目前还没有出境，躲藏在国内。
　　李华波在逃离前，留下了一份书信，详细讲述了这些年伙同徐德堂等官员用假公章从国家专项账户中套取资金的作案手段。以这封书信为线索，专案组在2月11日当天在鄱阳县城成功控制了徐德堂和张庆华。
　　目前，鄱阳县“2?11”专案组已经认定了徐德堂的犯罪事实。
　　徐德堂的老家在鄱阳县田畈街，在城区信用社当主任有十多年，平时开一辆奥迪A6轿车。外界传言其出手阔绰，和当地一些官员交往甚密，比如说，徐德堂请人到歌厅消费，经常是一大伙人，包厢开几个。
　　有关官员介绍，李华波在逃离前进行过精心策划，还向朋友借了巨额债务。据披露，鄱阳县饶州中学校长王国喜和扬帆中学校长胡火才，都先后在李华波的手上发生过300万元的借贷。
　　
　　“封闭式”管理体制怪胎
　　
　　这起案件披露后，身为鄱阳县政协副主席、财政局局长的欧阳长青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2月18日晚，鄱阳县委决定，免去对此事件负有领导责任的欧阳长青的县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职务和程四喜的县财政局党组副书记职务。与此同时，上饶市纪委决定对欧阳长青启动问责调查，就外界质疑的问题一并进行核实。
　　随后，鄱阳县全面开展领导干部配偶、子女等亲属违反规定经商办企业专项治理活动。
　　2月21日，江西省农村信用联社作出决定：对负有领导责任的鄱阳县联社党委书记、理事长吴智敏等5人给予免职处理。
　　“鄱阳‘2?11’案从侧面反映出财政资金亟待阳光照耀，公开是最有效的监管方式”，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刘尚希认为，鄱阳县在财政资金使用、监管方面有缺漏，内部监控程序有问题，管理混乱、水平比较低。
　　刘尚希介绍说，财政部对于财政专户资金专门发文进行规范。李华波数年作案未露马脚，恰恰反映出地方财政对上级拨付的专项资金在使用上存在漏洞。他直言，涉案金额如此之大，竟然很轻易地被人套取转移，说白了，并非是假公章有多大能耐，而是若干管理环节的混乱、水平低下，监管形同虚设所致。
　　一位长期在财政部门工作的官员也认为，单单一个假公章，绝对不可能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内套取近亿财政资金，而各级部门和金融机构毫无察觉，一些关键环节在财政局和农信社两个部门内部封闭运行，从而使“基本建设专户资金”的拨付、使用，完全可能成为缺乏任何外部监督的“暗箱操作”。在这种“封闭式”财政管理体制之下，对财政资金的监督形同虚设。
　　鄱阳县财政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证实此前财政部、江西省财政厅都对清理资金专户有过要求。该官员说，“鄱阳县财政局分步开展，还没有进行集中管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已经实行了集中管理，对此类事件的制约肯定会大大加强。
　　这名官员解释说，如果进行集中管理，那么一方面是银行在对账程序上会更加复杂、审批更加谨慎；另一方面内部监管也会更严格，不容易出现仅凭一个股长自己开支票就能自己提款的现象。
　　有业内人士认为，资金专户过多、资金管理分散的问题广泛存在于财政部门中，以致于一些县级财政部门掌管资金专户的股室都特别“吃香”。最可怕的是，财政系统工作人员与金融系统工作人员勾结，轻易挪用甚至盗用财政资金用于个人投资、炒股、赌博等事务的问题时有发生。
　　截至发稿时，已有5名犯罪嫌疑人落网，追缴赃款和查封财产总计1003万元，并已查明4605万元的去向，余款去向正在进一步侦查之中。
　　
　　编辑 陈城（资料来源：新华社、《人民日报》、《法制日报》、《江南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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