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廷森林载不动百年情仇]载不动许多愁

　　4月11日,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乘坐一架俄罗斯飞机,在俄罗斯西部城市斯摩棱斯克机场降落时坠毁,机上96人无一幸存。距离坠机地点不远,就是70年前的卡廷森林惨案案发地点,卡钦斯基此行,又是为了出席卡廷森林惨案70周年纪念仪式。卡廷森林惨案悲情之中的波兰,旧伤之上又添新痛,波兰与俄罗斯两国关系,又增添了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味道。
　　其实就民族和语言的渊源来说,波兰人和俄罗斯人是非常亲近的“堂兄弟”。欧洲各民族和语言集团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斯拉夫人,斯拉夫人有三大分支,分别是东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其中俄罗斯人属于东斯拉夫人,波兰人属于西斯拉夫人。
　　然而,这对堂兄弟之间鲜有风光霁月,多数日子里都是电闪雷鸣。
　　近现代历史上,欧洲诞生好几对“宿敌”,譬如英法、譬如法德。波兰与俄国亦如此。被德国、俄罗斯两大强国夹在中间的波兰屡遭欺凌,但与德国相比,波兰人更敌视俄国。有波兰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德国入侵波兰,波兰失去的是土地;俄罗斯入侵波兰,波兰失去的则是灵魂”。
　　波兰曾是中欧强国,14世纪时,波兰国王控制的土地北抵波罗的海,南达黑海。即使17世纪早期,普鲁士仍是波兰的附庸,莫斯科大公国也屡遭波兰攻击,多次被迫割地。但随着沙皇俄国和普鲁士王国先后崛起,波兰的苦日子来临了,一度在亡国―复国―再亡国―再复国的悲剧中轮回。
　　波兰民族历史上最惨痛的经历便是三次被瓜分,且三次都与俄罗斯有关。
　　1772年,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第一次瓜分波兰,后者丧失约四分之一领土;1793年,俄国和普鲁士再次瓜分波兰,波兰失去剩下领土的一半;1795年,沙俄联合普、奥第三次瓜分波兰,有800多年悠久历史的波兰领土被瓜分殆尽,彻底亡国。
　　一战结束之后,1918年11月18日,在世界大战的废墟上,波兰复国。此时距1795年已过去123年时间。然而,新生的波兰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表现,令人瞠目结舌。
　　1919年,巴黎和会为俄罗斯和波兰之间划出一条临时分界线,但波兰意图恢复1772年时波兰的疆土,于是向苏维埃俄国发动了攻击。当时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刚刚在内战中击败白俄军队,又在遥远的西伯利亚与干涉军鏖战,面对波兰的突然攻击,有些猝不及防,苏维埃乌克兰首府基辅一度被攻占。但苏俄红军很快发动反击,反攻华沙城下,却因战线过长,被波兰军队击败。
　　当年10月,疲于战争的苏俄与波兰签订《里加条约》,被迫割让西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大片领土。这个条约实际上为波兰在1939年的悲剧埋下了伏笔。这场短暂战争中,波兰军队损失10万人,苏俄红军损失超过30万,其中至少2.2万名(一说4.5万名)被俘红军战士,在波兰设立的集中营之中遭野蛮屠杀――这,又为十多年后的卡廷森林惨案种下了因由。
　　时间跨越到30年代,战争阴云笼罩欧洲,彼时自诩为“世界第三陆军强国”的波兰,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似乎一无所知。
　　鲜为人知的是,波兰在遭到德国侵略之前,曾与德国签订《波德友好协定》,约定共同对付苏联,甚至参与了针对捷克斯洛伐克的瓜分。
　　当时波兰在中欧霸主的美梦中沉醉:德国在一战之后已经废了,苏联曾是手下败将,中欧其他小国更不值一提。以至于后来面对纳粹德国的军事压力时,有波兰高官不屑一顾,声称“如果德国胆敢挑衅,波兰勇士的马靴必将踏上勃兰登堡门”。
　　1938年,德国就苏台德区向捷克斯洛伐克发难,波兰亦屯兵捷波边界威胁捷克政府。10月1日,德军开进苏台德区,2日,波兰军队从另一个方向杀入捷克斯洛伐克,侵夺了切欣西里西亚地区。
　　一年后,这一幕重演。这次受害者成了波兰。
　　纳粹德国向波兰发动闪电战时,穿着马靴的波兰勇士发现自己远不是坦克大炮的对手,闪电亡国。而在国境另一边,苏联军队攻入波兰,占领了他们在1920年失去的土地,俘虏了25万波兰军人,并将所有军官以及一些反对苏联的教师、知识分子、庄园主等,共21857人秘密处决,斯摩棱斯克郊外的卡廷森林,便是埋尸地点之一。
　　1943年4月,攻入苏联领土的纳粹德国宣布,在卡廷森林发现被苏联杀害的上万波兰军人尸体。苏联对此矢口否认,指责德国嫁祸于人,并在收复斯摩棱斯克之后,广邀记者访问卡廷森林,揭露“德国法西斯主义的暴行”。
　　战后,卡廷森林成了波兰的禁忌话题。直到1990年,解体前夕的苏联承认为卡廷事件负责,全部真相直到1992年10月才彻底公开。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2009年9月,波兰格但斯克,二战爆发70周年纪念活动在此举行,波兰总统卡钦斯基公开忏悔,承认1938年波兰和纳粹德国一起瓜分捷克斯洛伐克“是错误和犯罪”。至于卡廷森林惨案,卡钦斯基称之为“二战最黑暗事件”,不过他也承认,这起惨案可能是苏联对1919-1920年苏波战争时,波兰屠杀数万红军战俘的报复。
　　7个月后,卡钦斯基的专机在斯摩棱斯克机场坠毁。
　　之后数日,一张照片被俄罗斯媒体广泛传播。那是卡钦斯基空难前3天,4月7日,俄罗斯总理普京和波兰总理图斯克,在卡廷森林举行悼念仪式。画面上,普京将一只玻璃缸放在卡廷森林惨案纪念碑的台阶下,单膝跪地。
　　上百年来的那些恩怨情仇,总会被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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