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巢人 [陆永康　“放飞的是希望，守巢的总是你”]

　　侯耀华一跪，捧红了“跪教”36年的陆永康，客观的说，陆永康的“光辉” 并不是因他教学有何超越性价值，而在于他作为“跪”者――一个双下肢残疾的教育工作者，以愚公移山式的执着，带给我们一个略带悲情意味的理想主义神话。
　　或许，人们对陆永康的推崇还掺杂了几分别样同情，但是，那的确是一次阔别已久的撼动。
　　
　　
　　著名艺术家侯耀华“咚”的一声，给获奖者贵州乡村教师陆永康跪了下来。这个被现场观众称为“史上最感人的颁奖动作”，出现在2007年1月21日由CCTV-7农业节目主办的2006年度三农人物颁奖典礼上。
　　传说这是一位“跪教”36年的小学教师，山沟里的保尔?柯察金。
　　陆永康拄着双拐（2004年做了手术），走到台上领奖时，侯耀华迎了上去。“谢谢您，在孩子心目当中，对老师的尊敬可能比对父母的还要重，因为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老师。说心里话，我知道要给您颁奖的时候，我只想着一件事，您跪了36年了，今天我应该给您（跪）。”侯耀华说着，“咚”的一声单膝着地跪了下来，“我代表所有的孩子们，说一声谢谢您陆老师！”
　　这则侯耀华下跪的新闻以娱乐八卦的姿态在2007年伊始迅速传开。无论“大义”也好 “做秀”也好，“真性情”也好，总之侯耀华的一跪捧红了跪了36年的陆永康。台下，几乎很少看电视的陆永康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给他下跪的是著名相声演员，侯宝林的儿子、侯跃文的弟弟侯耀华。
　　
　　铜哨子、“船鞋”、手电筒
　　
　　羊福乡是一个百度上搜不到的地方，只知道它属于都匀，但是离县城多少公里？有没有公交车？无从得知。
　　陆永康被称为大山里教师，走一趟才知道这里的“大山”意味着什么？
　　早晨8点，从贵阳出发，4个半小时到达三都县，午饭后，据说还有60公里就可以到羊福，可这60公里其中有25公里是沙石铺成的乡级公路，路窄得错不开车，车一过暴土扬长，足足开了2个多小时。途中路过很多少数民族村寨，光是帽子的样式就换了四五种。直到下午3点半，才终于见到了陆永康，他刚刚给四年级的学生上完美术课，接下来还有一节二年级的品德课。
　　陆永康的手表很扎眼，白表带、银表盘、方造型，一块时装表戴在他的手上甚至比双拐更引人注目。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侯耀华送给老陆的那块表。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戴着它，陆永康觉得这是件挺荣耀的事，特别是回到大山沟里。
　　1948年，陆永康出生在羊福乡孔荣村，9个月时，因小儿麻痹症导致双腿膝盖以下肌肉萎缩，从此只能靠双膝跪地行走。1968年,村里的孔荣小学已经流失掉最后一位教师，“村里的干部找到我，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胜任。上了几节课，领导觉得还行，就这么当上了老师。”他任职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失学的孩子们找回来，他把全村所有适龄儿童的家庭都“走”遍了。
　　陆永康的故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有这么几个亮点――铜哨子、“船鞋”、手电筒。
　　贵州多山地，村民们依山而居却并不集中，隔山相望，走却要大半天，上山上下、过河、跨沟。陆永康常常是傍晚出发，回到家里已是繁星满天。家访途中陆永康会始终带着三件宝贝：船鞋、铜口哨、手电筒。
　　铜口哨和手电筒都为了驱赶山里的野兽，“大山里面有猛兽，比如熊和蛇，我就需要用嘴含着电棒，照亮。听见响动，我就吹铜哨子，既是把野兽吓走，也是给自己壮胆。”
　　做手术前，陆永康握两个小木凳来支撑身体，“跪行”的结果就是膝盖伤痕累累、疼痛难忍。于是陆永康就自己动手做了“船鞋”，“10多年前,我试着将苦楝树木挖成膝盖的形状,再用篮球皮或者汽车外胎做鞋帮。这样一双鞋有四五斤重,但能用两年左右。”
　　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自治区三都水族自治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因为历史原因，水族的教育极其落后，在21世纪以前的高考中，他们一个县每年能考上几个普通本科院校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而陆永康所在的羊福乡又是国家级一类贫困乡，个人均收入勉强达到千元，1997年底才通公路，全乡6800多人，2005年的人均纯收入刚刚超过千元，财政收入6.5万元，全乡1100多名学生，教师35名，公办老师月工资1000元左右，代课老师只有300元。
　　“我必须要去。我虽站不起来,但我有水平，能把孩子们教好。很多小孩离校几年后,年龄越大学的东西也快忘光了,家长和小孩都认为没必要再回学校了。我就要感动他们,像我这样的人都没有放弃,他们更不应该放弃。”
　　在从贵阳往三都县的山路上，有这样一条标语刷在土坯房上，让人过目难忘“今天辍学，明天贫困户”。虽然并不押韵，但是直白而警醒。
　　陆永康自己信奉的就是这样一条生存哲学，他也尽最大努力去影响他的学生们。
　　36年来，陆永康的“跪行”感动了村民，创造了水乡贫困山区儿童入学率100%的奇迹。
　　
　　
　　自信，从一米二到一米六
　　
　　“从记事起,我就觉得爬着走路很屈辱。”
　　刚到羊福小学时，一些学生没见过陆永康，调皮的孩子模仿他走路的样子，还对老陆的儿子说“你爸爸是矮子”。“学生还小，我不会生他们的气，但我怕自己的小孩从心理上感觉低人一等。”
　　陆永康出生在一个水族家庭，“家里人看我没办法再劳动，想送我去当‘神汉’，我坚决不干！” 陆永康承认自己命苦，不是谁都会出生就遭那么大的罪。但是，“不做一点有用的事，我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作为父亲，老陆要给我的儿子作榜样，让他们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都要努力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这个社会，终究不会冷落一个执着努力的人。”
　　1981年，陆永康通过考试，从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同年，上级有关部门考虑到他行走不便，把他调到乡里任教。2004年3月，中共黔南州委书记林明达在知晓陆永康的事迹后，给黔南中医院院长张长松打电话，询问陆永康还有没有通过手术治疗站立起来的可能。经过检查，陆永康双腿膝关节纤维强直，屈节90度，严重畸形。同年6月18日，历时3个多月的治疗后，陆永康生平第一次在助行器的帮助下站立起来。
　　从一米二到一米六，陆永康的喜悦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尽管仍然跌跌撞撞，仍然走起来很慢，但是站着和跪着对一个教师来说，完全不同。跪着的时候，和讲台差不多高，站起来了学生的眼光也似乎不一样了，人也更自信了。
　　教书三十几年，从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变成两鬓斑白的老者，陆永康教过的学生有的走出了大山，有的又回到家乡工作，现任羊福民族学校校长王泽文就是他当年在孔荣小学任教时的得意弟子。
　　这位26岁的年轻校长说：“我从小家境贫寒，考取中学后，陆老师每年坚持寄钱给我。毕业时，我向他咨询今后的专业选择。他回了长长的一封信，劝我读师范。我尊重他的意见，从黔南师专毕业后，又回到家乡当老师。”
　　如今在陆永康任教的羊福乡中心小学就有7名教师曾是他的学生。陆永康用自己的默默奉献感染了更多人，他们成为像老陆一样默默耕耘的人民教师，使艰难跋涉的中国农村教育薪火相传。
　　
　　像雷锋那样去“战斗”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雷锋
　　
　　几十年前的日记本上，陆永康工工整整地抄录了这样一句早已被人忘却的“红色口号”。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句名言。不看电视，不听流行歌曲，但是陆永康仍然有他的偶像――毛泽东。
　　在陆永康的日记本上，还找到了下面这些文字：
　　
　　六七年四月X日
　　
　　雷锋生长在万恶的旧社会，受尽了苦难。雷锋的苦也是我的苦。我虽然生长在伟大的毛泽东的新时代，要是没有党和毛主席，我也像雷锋在那时候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哪的地主资本家都是黑心肝，并想到我自己是个残废的穷孩子，一想到这里，我几乎掉下眼泪，心里沸腾，怎么也不平静。我想起雷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和哺育……雷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我也要（做）像雷锋那样的人，做一个对党和人民有用的人。
　　1998年县政府颁发给他的“光荣任教三十周年纪念”奖状。这不是什么特别的奖励，因为“每一位教书三十年的老师，县里都会发一张”。搬了几次家，别的奖状丢的丢，坏的坏，惟独这张陆永康一直珍藏着。还有伴随陆永康30多年的“船鞋”，电视台来拍电影，拿走了就再没还，他也没去要，“懒得留，站起来就算是和过去告别了。”
　　不善言辞的陆永康，讲不出花哨的故事。重重大山，不但阻隔了电视信号，也屏蔽了花花世界。陆永康之所以能做出这样“感天动地”之举，与他对雷锋精神和毛泽东时代的坚定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精神层面，陆永康自比雷锋，他用雷锋的所作所为来要求、约束自己。雷锋出身贫苦，自己更有残疾。“老天生我在这里，国家安排给我这么份工作，我就晓得要兢兢业业做好它。”他最喜欢的一首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有这样一句歌词：“放飞的是希望，守巢的总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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