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生活:潜水钟\蝴蝶与波尔多|蝴蝶与潜水钟

　　在法国电影《潜水钟与蝴蝶》中，皮埃尔•罗辛到医院看望身患“闭锁综合征”（意识清醒，但丧失了活动、说话及吞咽能力）的朋友让-多米尼克•鲍比，鼓励他说：“某种程度上说，我能理解你现在所经历的，人质的生活和你目前的境地并无二致……作为人质，我在贝鲁特被关押了4年多，一共是4年零4个月加两个星期外加5天零7小时……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又小又黑的地牢里，那里简直令人窒息，我称之为坟墓。我对葡萄酒有些研究，经常大声背诵1855年波尔多列级酒庄名单：Chateau Margaux（玛歌酒庄），Margaux(玛歌村)；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拉菲酒庄），Pauillac（波亚克村）……以此来维系我的理性。是的，大多数时候我处于绝望中，有自残倾向，满腔愤怒。我所遭受的毒打、污言秽语和野蛮摧残是难以忍受的，但最坏的还是那份焦灼的等待。可我最终还是活下来了。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坚守自己的尊严，那是我仅存的东西，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坚守尊严，你就能坚强地活下来……”
　　《潜水钟与蝴蝶》是根据法国《ELLE》杂志总编让-多米尼克•鲍比的同名自传改编的电影，患上“闭锁综合征”之后的鲍比只有左眼的眼皮可以活动，成为他与这个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眼皮动一下表示“是”，动两下表示“不是”。在医生和友人的帮助下，鲍比就以这种方式在字母卡上选择字母，拼出一个个单词、一行行语句，最终完成一部励志自传《潜水钟与蝴蝶》（1997年3月9日，辞世的两天前出版），书中写道：“我的肉体沉重如潜水钟，但内心渴望像蝴蝶般自由飞翔。本来想死的我，只能靠想象与回忆活下去。”
　　而靠背诵1855年波尔多列级酒庄名单活下来的罗辛的原型，是鲍比的朋友、法国《周四纪事》周刊特派记者让-保罗•考夫曼，他在1985年5月22日被黎巴嫩伊斯兰圣战组织劫持为人质。1855年波尔多分级系统共有61家梅多克产区列级酒庄（红酒系列，包括一级酒庄5家、二级酒庄14家、三级酒庄14家、四级酒庄10家、五级酒庄18家）、27家苏玳和巴萨克产区列级酒庄（甜白葡萄酒系列，包括特等一级酒庄1家、一级酒庄11家、二级酒庄15家），可能比背诵乘法口诀表还要枯燥无味，但在贝鲁特那间黑暗的牢狱中，背诵1855年波尔多列级酒庄名单，却是考夫曼维系理性、坚守生命尊严、激励生存信念的重要精神支柱，他在获得自由后发表的第一篇文章《重返波尔多》回忆道：“到了1986年年底，我在几个四级酒庄停顿了下来，老是忘记Chateau Pouget（宝爵酒庄）和Chateau Marquis de Terme（戴莫候爵酒庄），这两个酒庄可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几个星期后，我已经没办法背诵出所有的五级酒庄了，他们还没收了我的铅笔（用铅笔在香烟包装纸上默写酒庄名字）。无法熟记1855年波尔多列级酒庄，这让我感到悲伤：我是不是要失去与文明世界的唯一联系？”
　　后来，鲍比也曾借鉴考夫曼的方式，背诵过另一份名单，即《ELLE》杂志发行的28个国家的国名。他在自传中写道：“由于我对梅多克产区的酒庄知识有限，我不得不用另一种‘连祷文’（寓指冗长而枯燥的名单）来填满空虚时光：我数算着我的杂志所发行的国家，现在在全世界已经有28个。”
　　如果说鲍比靠一只眼睛的眼皮完成的《潜水钟与蝴蝶》是一曲生命的礼赞，那么，考夫曼的故事则是一曲波尔多葡萄酒的礼赞，他的故事为作为一种法律制度的1855年波尔多分级制赋予人性的光辉。在为纪念1855年波尔多分级制150周年而出版的《波尔多列级酒庄：1855-2005》中，前言特邀让-保罗•考夫曼来撰写，他在题为《奠基之作》的前言中写道：“法国是个变化无常的国度，想想第二共和国以来先后颁布了多少部宪法，又有多少部条例和法令从未付诸实施，而这部奠基之作能生效至今，实为罕见。”
　　作者系葡萄酒研究者、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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