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游说的中国企业【谁在游说中国?】

　　在包括经贸在内美国对华外交的各个领域,美式游说公关正发展成一个增长型行业。这个行业中,行为主体已不光是美国政府和商会,立足美国的跨国公司和美国的大学、智库及其他民间团体也纷纷参与进来
　　
　　在前不久的第二次中美战略与经济
　　 对话中,美式游说再次显现了强大的能量。在美国商务部率领庞大贸易团来华展开频繁公共攻势外,美国商贸组织私下的动作也异常紧密。此次对话前夕,美国商会就已对中国高层开展了组织严密的“五月攻势”,试图借此来打开政府采购的大门。
　　
　　爱“串门”的前政要
　　在外交上,美国人一向喜欢“主动出击”,搞公关也是如此,“走出去”是比较传统的一种策略。中美建交以来,负有公关使命的美国各路人士相继来华探路游说,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在来华进行公关游说活动的大军中,一些前政要由于熟悉中国官员和中国事务,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2007年10月的一天,包括前商务部长唐纳德?埃文斯在内的一帮美国前政府高官站在北京国际俱乐部饭店门口,态度虔诚地等候几位中国金融官员的到来。他们不时翻看印有中方会谈人员姓名英文发音的手册,以期见面时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给人留下良好印象。
　　尽管在任时曾多次与中国打交道,但该次埃文斯来华并非是在卸任后来串门叙旧,而是受人之托,另有重任。他代表的是一个名为“金融服务论坛”的组织,其成员包括20家美国银行的总裁。此行的目的是试图说服中国监管机构进一步开放中国金融市场。
　　埃文斯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说,他愿意来华游说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中国官员越来越有兴趣听取外国企业的看法。在过去,他只能设法挤进一些中国政府部门会议的大门,向与会者宣传美国企业的观点。但如今,中国官员越来越愿意与他这样的企业代表举行会谈,并就实质性问题进行探讨和辩论。“他们现在非常积极主动地与外商交换意见,”埃文斯说。
　　埃文斯2001年至2004年任布什政府商务部长,自2005年以来一直为“金融服务论坛”效力,数次代表该组织来华游说。在他2007年10月的访华行程中,他几乎与中国所有金融部门和监管机构负责人进行了会谈。
　　美国媒体认为,美国企业聘请为其赴华游说的前政要当中,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可能是最抢手的明星”。此外,前联邦通讯委员会主席里德?亨特经常作为硅谷高科技公司的代表访华,商谈中国互联网及电讯业开放事宜,成为在中国有关部委的座上常客。现任商务部长骆家辉曾在卸任华盛顿州州长后的相当长时间内专门为微软和星巴克等美国大企业从事对华商务咨询业务。由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和前总统国家安全顾问伯杰领导的奥尔布赖特石桥集团,计划今年将北京分支机构的工作人员增至至少10名,该分支机构负责人曾任中国贸易谈判代表。
　　
　　美式游说大举登陆
　　其实在游说业十分发达的美国,前政府官员为企业当说客屡见不鲜。有人甚至是在企业和政府之间来回转换身份,因此有“旋转门”之说。华盛顿的一批老牌游说公司,包括琼斯?代依、霍金?豪森、阿金?甘普?斯特劳斯和豪尔?费尔德都已用投资咨询或通讯公司的名义在中国设立了办事处。他们不光为美国企业和其他外商服务,甚至还拉到一些中国企业作为客户。
　　华盛顿的律师事务所也在北京增加人手,优先录用从美国政府退休的“中国通”。如前主管中国事务的美国助理贸易代表蒂莫西?斯特拉特福德(中文名夏尊恩)现在就是斯温顿-伯林律师事务所驻京办事处合伙人。夏尊恩日前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称,他前不久受微软等美国公司委托,参与了旨在促使中国修改一项政策的游说活动,因为这项政策可能使这些公司无缘从高达880亿美元的中国政府采购订单中获取高额利润。
　　上述这些游说公司和说客在登陆中国后,由于熟悉中国国情,因此对中国政策运作运程有相当的了解。比如,在华经营历史最长的美国公关公司之一 ――安可顾问公司就曾为外商支招说,除了政府官员外,外国企业也更多地接触一些知名中国学者,因为他们经常是重要政策制定过程的参与者,与国家部委关系密切。该公司称,外商在华另一个关键公关对象是所谓的“关系经纪人”,就是那些在社会上有关系和有背景的人。
　　美国印第安纳大学中国政治和商业研究中心主任、《商业游说在中国》一书作者斯科特?肯尼迪曾指出,仅在几年前,美国一些公司还经常抱怨:他们只是在中国政府公布后一项新政策后才获知这项政策的存在。“现在情况在变化。如今即使他们不同意某项新政策的最终结果,但至少早有耳闻,”肯尼迪说。
　　但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赵可金等一些中国学者认为,由于商业游说在中国还只是一个“灰色地带”,缺乏专门法规和监管,说客不需要登记和拥有行业执照,因此公关和游说容易演变成拉关系和腐败。这是美式游说进入中国后需要重视的一个问题。
　　事实上,美国企业在本国的一些不法行为,比如直接贿赂、高薪雇用官员亲属和为官员支付规格豪华的旅游考察活动等,也已经进入中国。2004年4月,朗讯科技中国区的四名高管被解雇,理由是涉嫌违反了美国禁止向外国官员行贿的《反海外腐败法》。2006年11月,美国某软件制造商被指控为中国官员及家属支付海外豪华度假费用。
　　
　　从单向到双向
　　在积极来华开展游说的同时,美国对华公关还创造出一种“请进来”的模式,即邀请中国官员和企业家以及知识精英到美国接受短期培训,以期培养中国的“知美派”。
　　自2000年以来,通用电气公司每年夏天都会选约25名中国企业家参加该公司在纽约的领导力培训项目。美国媒体分析称,这一做法可使通用电气拥有潜在的中国盟友,他们可以帮助该公司在世界上增长最为迅速的经济体继续扩展业务。这显示出了公司对政府关系的重视。此类关系带来了回报:该公司与中国签订了供应喷气式发动机以及建造风力涡轮发电机的合同。
　　与此同时,美国一些知名学府利用其师资优势,相继开设面向中国官员和其他精英人士的培训项目。2007年,记者到华盛顿附近马里兰大学访友时,曾遇见一群“特殊中国留学生”。单从他们手持课本、骑着山地车的样子来看,与其他学生没有区别,但其年龄、打扮和气质却又像国内地方官员。马里兰大学著名华人学者刘全生向记者解释说,这些是正在马里兰大学全球华人事务研究所参加培训的山东省县级干部。后经了解得知,自1996年以来,该大学已连续举办过几十个中国官员培训班,总计培训过2000多名中国中、高层官员,合作对象包括中国国家体育总局、科技部、质检总局、国家气象局以及地方政府和大专院校。
　　事实上,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中国官员赴美参加培训课程势头一直有增无减。其中最有名的项目,当数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举办的年度“中国领导者发展计划”。自2002年起,每年都有约60名中央和地方政府官员参加这一项目的培训,课程包括公共管理、可持续发展、领导才能和谈判技能。到2007年为止,已有300名中国厅局级以上官员接受了这项培训。美方称,这种培训的本质是培养“从对方的角度看问题”的思考方法。
　　不过,随着中国国力增长,美中之间的民间公关已逐步从单向转向双向。今年4月17日到24日,清华大学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学员。近20位美国“局长级”政府高级官员在美国联邦行政学院的安排下,来到中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密集培训。培训内容涉及中国政治、经济、军事、能源、环境的管理与决策分析等领域。
　　这一名为“中美高级政府官员培训班”的学习活动是美国政府第一次组织高级官员来华培训,在美中公关史上尚属首次。据悉,培训班学员由美国联邦行政学院挑选,他们均为直接影响美国对华决策的“局长级”官员。包括: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NASA)总部独立项目评估办公室主任、美国国土安全部海关与边防局西半球国际事务办公室主任、美国海军部海军信息行动司令部行动计划部主任、美国国防部国防技术分析办公室主任、美国核管理委员会新反应堆办公室主任等。美方表示,美方会在未来选送更多高级官员到中国学习和考察,因为“这对美国作出正确的对华决策非常重要”。
　　与此同时,面对找上门来的美国说客,中国官员也更有自信,有的还不失时机地开展“反向公关”。比如,在上文说到的美国前商务部长埃文斯来华游说时,中国工商银行负责人便向他指出了美国次贷危机和保护主义的问题。就在埃文斯力陈中国进一步开放金融业的必要性时,工商银行负责人向他指出,该行在美国开设分行的申请迟迟得不到批准,因此美国有必要首先开放自己的金融市场,并要求埃文斯向美国政府和国会转达这一关切。
　　(《环球》2010年第12期,作者为该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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