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临终关怀22年蹒跚前行】蹒跚前行
发布时间:2020-02-19 来源: 散文精选 点击:
北京,京通快速路上的车流就如同这个城市的节奏,快速而繁忙。在双桥出口附近,掩映在绿树中的松堂关怀医院,却是这个城市的特殊所在。优死:生命末期不带遗憾 2楼的一间病房里住着9位老人,最小的75岁,最大的93岁,正是中年吃饭时间,除了一位老人支起了身子坐在床上自己吃饭外,其他的人全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窗外的明媚阳光似乎与他们无关。护理人员正在给一位老人喂饭,她同老人们住在一个房间,24小时陪护,隔2个小时要帮不能自理的老人翻一次身。
住在松堂医院的老人有95%是被各大医院定性为“生命末期”的人,平均年龄82岁。这家成立于1987年的民办医院是中国第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在医学上,“临终”有着严格的定义:“指人在医学上已经被判明无法治疗,将在3-6个月内死亡的一段生命旅程。”22年来,这里平均每三天就要送走一位老人,总共送走了2万多位老人。
“我们这里的老人一般都是脑萎缩、癌症晚期等,医院不收他们了,家人没有精力照顾他们,换了很多个保姆,有的褥疮都到了重度。”年近60的李伟是这家医院的创办人,他被称为中国临终关怀第一人,“我们中国人总是在强调优生,又是胎教又是营养的,但却避讳死亡,从来就没有优死的观念,而临终关怀就是优死,维护一个人在生命最后阶段的尊严,让每一个人都不要带着遗憾死去。”
方法:尽量少给病人用药
松堂医院有医生20多人,但治疗疾病并不是目的,“临终关怀的目的是通过提供缓解性照料、疼痛控制和症状处理来改善个人余寿的质量”,其伦理原则是“不以延长生命为唯一目的,而以减轻身心痛苦为宗旨”。所以松堂医院至今也不是医保定点医院,老人们用的药一般都由家人去医保定点医院开。
李伟是北京市医学伦理学会的会员,“现在我们医生,即使是一些最大的三甲医院的专业的专家学者,他们明明知道病人是不可逆转的,比如癌症扩散了,脏器衰竭了,或者人彻底衰老了,他们明明知道不可逆转,但是他们在干什么呢?使用大量昂贵的药品,采取各种冒险的措施,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给病人造成了非常多的痛苦,临死亡的时候非常痛苦,也造成了巨大医药资源的浪费。我们是尽量少给病人用药,提高他生命最后阶段的质量,愉快地走完人生。”
“上个月来了一位老人,癌症晚期扩散转移,已经在床上躺了3年,现在他可以拄着拐杖走路。”李伟说,这样的例子很多。
诉说:别害怕,我们陪着您
在进入松堂医院的老人中,有九成都是在这里离开人世,要提高老人们生命最后阶段的质量,愉快地走完人生,首先就是要让老人们融入新的大家庭。
“董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军人,乐队的指挥。他们家住四层楼,有上下夜班的,只要楼道里一有声音他就开始骂,楼里的人都希望他搬出去。送到医院第二天他就开始闹腾。李伟介绍说,“董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团级干部,管别人管习惯了。退休以后,社会把他淡忘了。我们组织全院病人发选票,说这个老领导是乐队指挥,让他当我们的厅长(医院活动大厅)吧。大家都选他当厅长,从这以后他不但不打人。谁要声音大点,有什么不礼貌,他就去管。”
“有位奶奶是中国地质大学第一代女大学生,是一名勘探队员,得了严重的糖尿病。老人家性格内向,医院里搞活动、唱歌什么的,她都不参与,心情特别不好。我就想奶奶当了一辈子勘探队员,《勘探队员之歌》肯定会唱,所以要求奶奶给志愿者们唱《勘探队员之歌》,当她唱起这首唱了一辈子的歌时,她就成为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了。”
松堂医院有一个规定,无论病人身边有无亲人,在临终的时刻,必须有医护人员握着临终者的手,并且不断地在他(她)耳畔轻轻地坚定地说:“别怕,别怕,我们陪着您。”
护理院进退两难
同样在北京北郊一所取名“凤凰”的临终关爱护理院收治的,大多是失能(失去生活自理能力)老人。据民政部的统计,目前,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超过1.49亿,大约3000万以上的老人需要不同程度的家庭护理。其中,失能老人已经达到940万。
尽管社会养老在中国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但在信奉“养儿防老”的中国,把失能老人送进养老机构仍是很多家庭不得已的选择。
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吴明曾撰文称,对于失能程度较为严重的老年人而言,家庭护理的成本高于机构护理,而且机构式护理可以提供24小时的服务。
吴明曾对317位老年人进行的调查显示:82.56%的老人愿意在家养老,和亲人在一起;剩下选择机构式护理的老年人,有42.45%的人是因为“不愿意给家人增加负担”,15.49%的人是“家人太忙没有时间”。
但机构护理的唯一问题是缺乏亲情。这意味着,离开亲人的老人们必须适应护理机构孤独而标准的集体生活。
几年前霍淑荣的父亲霍伟患老年痴呆症后脾气暴躁,身边离不开人。五个儿女合计着,让老人在养老院里有人全天照顾着,或许能更好地度过晚年。
可是,找一家符合要求的养老院并不容易。有的地方条件很好,却不收有精神障碍的、不能自理的老人;有些地方收治老人,但每月费用动辄过万{一些条件和价格都能让家属接受的,却存在现实问题:敬老院只提供生活护理,不具备医疗护理,很难满足老人的治疗需求。
霍淑荣说,儿女们都为父亲的养老去处奔波过,最后她选定了一家较有名气的护理院,条件不错、价格合适,离自己住的地方也很近,刚开始她还挺高兴:“有时候我一天去看他两三趟,和家里差不多。”
去得多了,霍淑荣发现,真想让老人住得舒服,除硬件设施外,护理工作也不容忽视。
她发现,一些护工要照顾三四位老人,经常把老人放在上厕所的凳子上去忙别的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也不怨他们,在护理院干活钱少,事情又多,想让他们像自己家人似的照顾老人也不可能。”
不过,父亲总是抱怨护工,“她老抽我”,“一尿床她们就打我”。尽管霍淑荣明白父亲糊涂后说话未必是真的,“再说了,即使在家照顾,有时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不过,她还是在养老院另觅了一个“放心的”男护工,再私下给护工每个月100元钱,就指着他能对父亲好点儿。
在入住养老院24天后,79岁的霍伟起床时心脏骤停。逝者已矣,更让霍淑荣担忧的是未来:“我本打算以后和朋友结伴去养老院,可这事过后我真有点害怕。不过我只有一个儿子,以后让他伺候又不忍心。”
霍淑荣只盼着,将来国家要能出台一项政策,把所有护工都培训、分级上岗,她就安心许多。
事实上,对护理院来说,找护工也是件烦心事儿。主要是人来了,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以及能否留下来?“凤凰”的老总袁延京指着一张巨大的照片对记者说,“她们走得就剩一个了。”照片上是大半年前,七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护工,站在皑皑白雪中。她们在“凤凰”待得最短的,还没有坚持到一个月。
对于袁延京来说,“凤凰”的日子非常难过。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和是否有坚持下去的必要。按照袁的账目,“凤凰”一个月的房租得8万元,加上3.5万的人头费和7万多的水电煤气费,七七八八算一起,至少得12.5万元。这需要50个老人入住才能达到盈亏平衡。然而,“凤凰”从来也没有达到过这个数字,有时候十几个人,有时候二十几个人。“每天一睁开眼,就意味着好几千元没了,确实是挺可怕的事儿。”他曾经希望政府能够补贴一些。
然而,这个冬天对民营企业性质的“凤凰”并不乐观。瞻念前途,袁延京看着天花板说:“最多坚持到明年春天,如果还不见改观,就没有更多的钱可以砸进去了。”
这个消息对家属和老人来说也是糟糕的。它意味着,即使是这个不那么如意的地方也可能没有了。他们必须寻找下一个“栖息地”,而那也不是一段容易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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