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大运河之行|京杭大运河

发布时间:2020-02-17 来源: 散文精选 点击:

  编者按:   今天的网络这么发达,为什么有人还要重走长征路?为什么炮火刚停,就有人要以生命作价,穿越阿富汗和大片的中东地区,执著地用脚去审视那片硝烟未尽的土地?这样的经历给记者留下了什么样的财富?这样的作品给读者带来了什么样的感受?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大运河之旅》,仍能感到,记者的脚印能延伸多远,读者的视线就能延伸多远,思绪也会随着作者的脚步和仰天俯地的笔触和镜头而起伏流动。
  沈兴大,高级记者,国务院特殊津贴享受者。1938年出生,1963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今扬州大学)历史系,当年,即由国家统一分配到中国外文局人民中国杂志社任记者。几十年来,采访过许多部门和行业,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写下了数百万字的新闻作品。作者从《今日中国》副社长、副总编的位子退下来后,眼睛几度手术,但这样的经历带给的财富把他心里的房间占得满满的。他想把这种经历积淀而成的财富,手写成几十页的稿纸,满怀热诚地想为我们的外宣工作者留下什么。在与作者的交流中,我们更感受到他的心始终没有离开他所钟情的事业。
  他说:“写有深度的稿子,不去那里采访是不行的。虽然网络迅捷,但网络和资料上的东西不管怎么用也有隔靴搔痒的感觉。”他认为,只有用自己的脚去丈量才能去体会那片土地上的热度。能否真正挖宝藏,有时候就在于你是否比别人多走了一步。
  从北京为起点,流经多个省市的大运河,已有2400多岁了。大运河依旧,而时代在发展。作者在谈到大运河时说:“如果再走大运河,我一定会有新的发现和感悟,我既为当年没有看到没有写到的地方深感遗憾,也为当年留存在路上的故事激动。遗憾,是因为后来又对运河的认识有了新的发现,进一步深化,比如当初占有的资料显得不够,对一些问题的思考也没有达到更高的高度。再比如说,笔触随大运河流到天津,我却舍弃了对周总理在那里读书和革命事迹的讲述。这些今天看起来就有些机械地割裂了。”
  尽管作者有这样那样的遗憾,不管怎样,大运河的涛声,却依旧在读者的记忆中回荡。作者听说又有记者要走大运河了,他由衷地希望后来人能把大运河的文化进行新的挖掘和展示。我们与作者一起期待着。
  现在,大运河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一事正如火如荼,运河文化被确定为2008年奥运会北京“人文奥运”六大景观之一。编者之所以要写这么一大段文字,是因为作者难忘的采访经历和经验仍值得后来者借鉴。
  
  一个开头难白了头
  
  1983年春节前夕,结束运河之行回到北京,并着手撰写稿件。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我的运河之行,就先后拟了四个开头。真应验了这句老话。
  第一个开头是从大运河开凿的历史写起的:“京杭大运河,北起首都北京,蜿蜒南下经过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最后到达美丽的花园城市杭州,全长1794公里,为世界三大著名运河中最长的一条。京杭运河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人工河流之一。回顾它的开凿历史,有这么三个阶段。......”
  正儿八经,很像教科书。这样的开头,我自己就否定了。
  第二个开头,由长城引出运河,是这样下笔的:“有言道:‘不到长城非好汉。’到中国来旅行,恐怕没有谁不去游览、攀登万里长城的。然而,在中国,还有一个与万里长城相媲美的、同样伟大的古代工程,它就是京杭大运河。”
  对这个开头,自我感觉良好。可领导只是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一条道。不置可否。
  第三个开头,用的是隋炀帝下江南的故事:“风和日丽的四月(因连载定于四月号与日本读者见面),当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富士山下樱花盛开的时候,中国扬子江畔的琼花也开始吐蕊溢香。花如白雪、蕊瓣团团而又香气芬芳、异常馥郁的琼花,古往今来,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浓厚兴趣,牵动了多少文人雅士的无限诗情。一千三百七十年前,隋炀帝为看这人间奇葩,举行了可谓空前绝后的水上巡游。......暂不表隋炀帝穷奢极侈的淫荡生活,且说他的巡游船队所行的河道,就是闻名中外的京杭大运河。”
  这个开头较前面两个开头软多了,但一位领导批曰:“焦点没有对准。”又一次被“枪毙”了。
  第四个开头,吸取前面的教训,变换了手法,从儿时的梦说起:“我的家乡就在江苏省长江以南的一个小镇上,地名叫戚墅堰,它紧紧地依傍着大运河。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在那儿度过的。那里有一条狭长而热闹的小街,几乎有一半人家的房屋就建在伸入河中的木桩上。人在上面住,水就在枕边流。每天从早到晚,片片白帆就打临河的窗前掠过。
  “镇上居民的生活,一天也离不开大运河。......对孩子们来说,运河更是他们不可缺少的伙伴。我至今还十分怀念在运河边上度过的童年生活。春天,河水解冻了,一夜东风,镇外运河两岸一下子都变绿了。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捧着碎瓦片,来到河边,打水飘玩。一片又一片,比赛着,看谁的瓦片点水的次数多。一到夏天,就更快活了。大家几乎整天都泡在河里,或者扎猛子捉迷藏,像孩子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尽情地扑腾、撒欢;或者带个小木盆,边玩边摸螃蟹、逮小虾。夜里梦中也激荡着运河的波浪和水声。......”
  这个开头交上去后,第一位领导批曰:“改动之大,令人眩晕。”第二位领导下了一个断语:“我看这个开头写法好。”第三位领导表示赞成第二位领导的意见。不过,前三位都是副总编,能否过关,还不好说。最后,握生死大权的总编发话了:“万事开头难啊!”就这样,一锤定音!阿弥陀佛,总算通过了!
  那一阵子,真是寝食不安,绞尽脑汁。当时,我只觉得右太阳穴的地方特别痒痒。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苦思冥想,越想不出来,那个地方越痒痒,越痒痒越挠,越挠越痒痒。我以为长什么东西了,就叫老伴给看看。老伴惊讶地说:“啊呀,长白头发了!”真是一个开头难白了头。我这才真正体会到:春秋时那位吴国大夫、水城苏州的设计者伍子胥过昭关,为什么一夜间就白了头。那是着急的啊!
  有道是:好的开头等于成功了一半。开篇成功,下面就像开了闸的运河水,一路浩荡到杭州,也就不用费太大的劲了。
  
  始料未及的“运河热”
  
  还在骑行途中,江苏的《新华日报》和江苏省人民广播电台就曾对我们作过跟踪报道。连载刊出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国内外很快掀起一股“运河热”。《人民日报.海外版》、《经济日报》、《中国商报》和香港《大公报》等新闻媒体,相继发表专文介绍本人及作品。中国新闻社主办的《对外报道业务》在《新闻界人物》栏目中发表了该刊记者对本人的专访文章,题目为《运河之子》,详细地介绍了我们这次史无前例的采访活动。
  日本NHK电视台和《北海道新闻》也先后派记者前来北京采访报道本人及大运河。
  出版界纷纷前来约稿,相继出版了一批由本人独著或合著的运河作品。其中有外文出版社的《漫游中国大运河》(英文版)、水利部水利水电出版社的《京杭运河――首次自行车之旅》、浙江摄影出版社的大型豪华摄影集《京杭运河》、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列入《少年文库》的《沟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美国《读者文摘》(香港中文版)的大型画册《中国古运河》等。
  一批知名的美术家、书法家以运河为主题创作出版了大型书画。
  紧随我们之后,年轻的女作家张辛欣骑车采访大运河,并在中央电视台主持了《运河人》的节目。尔后,中央电视台推出了大型电视系列片《话说运河》。
  1987年9月1日,水利专家、地理学家、书画家、新闻媒体等各界知名人士会聚人民大会堂,举行中国大运河文化座谈会。会前,国家副主席王震特地接见了我和有关人员。邓颖超同志为这次座谈会题词:“京杭运河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宣传运河,开发运河,使之为四化建设服务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会上,本人作了《进一步开发大运河文化》的主题发言,首次提出了“大运河文化”的概念,并就其中丰富而深刻的内涵进行了阐述。其内容引起了与会者和新闻媒体的关注。其具体内容,容后再说。
  1989年元旦,本人突然收到一封香港来信。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位台湾同胞写来的,因当时海峡两岸不能直接通邮,故经香港转来。信中写道:“先生接读这封信时也许会稍感惊奇,真是海角天涯知音处处有矣。经友人带回先生之京杭运河大作,使我拜读再三。对先生之毅力及深爱乡土的情操十分敬佩,将古老运河如此完美地描写是万分可贵的。因此也吸引个人向往探访之意。但不知台胞是否也可做如先生相同旅程的活动?敬请指教。”
  我立即给他回信,并邀请他来祖国大陆旅游观光。第二年,他果然带着自行车来了。他本想邀我同行,怎奈我因工作难以脱身。我陪他在北京骑车探访运河古迹并安排有关事宜后,他一人南下。谁知刚抵天津便受阻返回台湾了。第三年,他又带着夫人到北京观光。通过沟通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与情谊。
  日本神奈川县日中友好协会受《人民中国》连载的启发,从1988年开始,先后分批组织了190人次,从杭州出发,沿着大运河骑行观光,到1993年抵达北京。在出发时就写信给我和刘世昭,希望在他们抵达北京时与我们见面。我们借机开了个座谈会,畅谈他们沿途的观感。座谈会的内容在《人民中国》刊出后,大运河又一次成为广大日本读者谈论的话题。
  
  多方支持与鼓励
  
  大运河之行,已经过去20多年了,但我至今仍铭记来自各方的支持与鼓励。
  当时出差,每天伙食补助一元。这次领导破例,给我们两人再增加一元。又特批为我们两人各买了一身工作服和一双球鞋。总编辑康大川还特别关照我们,为我们各买了一双长筒雨鞋。一路上,雨鞋虽然没穿几次,回来后交回公家。但这件事着实令人感到温馨。
  沿途各地政府和有关部门热情接待,大力相助。特别是有关专家学者,带领我们踏访考察,并无私地提供了不少难得的资料和情况。在南方的一些招待所和小旅馆,冬天没有取暖设备,服务员听说我们是骑车从北京来的,还特地为我们安排向阳的客房。
  《大运河自行车之旅》连载刊出后,广大日本读者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称赞“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据不完全统计,每期阅读人数,都在前五名之列。不少读者来信,倾诉他们的读后感。
  爱媛县一位老读者在来信中写道:“我每期总是最先阅读《大运河自行车之旅》。它那轻松的笔调,具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将我带入无比愉快的中国之旅中。”
  爱知县一位教员说:“我虽然无足够的财力去国外旅行,它却让我享受了杂志上的旅行。我感到它正是现代版的《马可.波罗东方见闻录》。”
  东京一位从事编辑设计的读者来信说:“大运河之旅的连载,每回都使我感受到自己也像到了那里一样。本来是比较枯燥的沿着大运河的自行车旅行,但它之所以吸引读者,恐怕就是因为一路上所到之处的见闻趣谈,才起到了突出大运河主题的作用。可见作者之笔力。”
  有一位70多岁的日本老太婆,当她从文章中看到我在旅途生病一事,特地走了很远的路,到山上的神社请来了两个护身符,寄给我和刘世昭君。我一直把它珍藏着。这是我运河之行最有意义的纪念品之一。
  家庭的支持,自不待言。我此行离家一年有余。老伴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其忙碌与困难可想而知。运河之行的成功,她付出了大半辛劳。
  
  “大运河文化”初探
  
  最后,谈谈我对“大运河文化”的一些初步探索和认识。
  人类文明史表明,当世界上许多地区还处在蒙昧混沌时期,我们的祖先已经在创造旧石器、新石器时代的文明了。以后,进入灿烂的青铜时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铁器的普遍使用,使生产力获得了飞跃的发展。正是在这个时期,诞生了我国古代最伟大的两项工程:万里长城和大运河的雏形。
  从公元前486年吴国在江淮之间开凿邗沟算起,我国的大运河至今已有2400多岁了。而著名的国际运河――苏伊士运河,全长173公里,开成于1869年;巴拿马运河,全长81.3公里,开成于1914年。在世界运河史上,无论从开凿历史,还是从规模、长度来看,我国的大运河都遥遥领先。大运河的开凿是中华民族文明发达的象征和杰作,是人类史上的奇迹。这是我的第一点认识。
  第二点认识。大运河上下贯通2400余年,几乎占我国有文字记载历史的一半;南北纵贯1800公里,横向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覆盖面遍及大半个中国。大运河是了解中国历史的一把钥匙,是一部千古绝唱的壮丽史诗。
  我国主要的大江大河,都是从西向东流的。大运河的开通,把它们串联起来,极大地方便了古代交通。至今,大运河还在发挥着重要的交通、运输、排洪、灌溉及旅游的功能。大运河是活着的文化遗产,是一幅千里流长的锦绣画卷。
  大运河的开通,促进了全国经济的交流和发展。大运河流经的地方,是中国人口最稠密、经济最富庶的地区。大运河促进了古代的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创造了极其丰富的物质文明。
  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无疑带来了商业的活跃和城市的兴起。今日全国乃至世界有名的北京、天津、扬州、镇江、苏州、杭州等历史文化名城和工商都会,追溯它们发展的历史,无不记载着大运河的一份功劳。
  经济的发展必然促进文化的繁荣。千百年来,大运河创造了高度的精神文明。从唐诗、宋词到《水浒传》、《西游记》(作者吴承恩为运河重镇淮安人),从《清明上河图》到“扬州八怪”,从沈括的《梦溪笔谈》到吴门医派......无不吮吸着大运河的乳汁滋养。大运河积淀的文化之深、范围之广、价值之高、影响之大,在人类任何一项工程中,都是首屈一指、无与伦比的。大运河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中的精华和瑰宝。
  第三点认识。大运河是中华各民族交流、融合和维护统一的重要纽带。长城与运河几乎诞生于同一个时期――公元前5世纪,诸侯各国的兼并战争中。但是,前者从燕、赵、秦等北方诸侯国在各自的边境上修筑长城,到秦始皇统一中国下令修筑万里长城,其主要目的都是为抵御“外族”入侵,而这些“外族”正是后来民族大家庭中的成员。换言之,长城的修筑,在客观上妨碍了多民族之间的来往、交流和融合。当然,在千百年前,凭借人力和极其简单的工具,于崇山峻岭中修筑的万里长城,无疑堪称世界奇迹。抗日烽火年代,万里长城更成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象征。其精神当永放光芒!
  而后者大运河,则不然,当年吴王夫差下令开凿沟通江淮的邗沟,其主观愿望是为了北上争霸,兼并别国。这在客观上是有利于统一的。以后,从隋炀帝第二次大规模地开凿运河,到骑马民族建立的元帝国第三次大规模地改造运河,无疑大大地促进了南北乃至全国的政治统一及经济、文化的交流与发展。17世纪中叶,从东北崛起的满族突破长城的阻隔,入关建立了最后一个一统天下的封建王朝――大清帝国。颇有作为的康熙和乾隆祖孙二帝在位期间,都六下江南(主要走运河水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笼络人心。这无疑又是有利于民族大家庭的融合和团结的。大运河在中华民族心理上造成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第四点认识。大运河文化是对外开放的文化。我们中国人走向世界,在古代主要有两大通道,一条是西北大陆上的丝绸之路,从长安(隋唐时期南北大运河的终点),向西通过河西走廊、新疆继续西行,抵达地中海东岸,再转至罗马各地。另一条是东部海上丝绸之路,从京城(元、明、清定都北京,改造后的大运河起点)或东部沿海港口出发,通往东南亚、西亚、日本或东非、南美各国。大运河,正是这两条丝绸之路的联结点和重要组成部分。中外使节、商人、手工业者、留学生等人员往来和经贸文化交流,无不通过大运河。从东渡日本的唐代高僧鉴真和一批批日本的遣唐使,到13世纪旅居中国的意大利人马可.省略,欢迎读者与主持人交流。)
  
  责编:邓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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