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绿坝中的“父权”身影
发布时间:2020-06-19 来源: 日记大全 点击:
进入七月以来,电脑购买者并未强制要求安装“绿坝”,但有政府官员表示:绿坝计划迟早要正式通过实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近日,随着网络上爆出上海某初中生的“吃奶门”,绿坝计划显然有了更进一步的升级。这是我在猫眼上看到该报道的结尾:“有关部门决定对这类网站限期整改,并决定进一步投资3000万元用于绿坝软件的改进工作,为广大青少年安全上网营造一个干净和谐的环境。”
给孩子提供一个安全上网的环境,谁都不会反对。但,绿坝计划的要害在于,政府是把整个社会都当做孩子来看待。否则,无以解释即使成人购买电脑,也需安装绿坝。至少工信部推出这个计划的初始是针对所有电脑,而非仅仅是孩子电脑。
回顾六月上旬的预装通知,工信部声称:“该软件产品可有效过滤互联网不良文字和图像内容”。然而,什么是“不良”,在成人世界,没有也不会有统一的定义(比如政府很容易把对它的批评视为不良,而这样的文字在我眼里却正好相反)。只有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才可以告知也有权告知什么是不良。现在,当工信部告知全社会,由它推荐的软件可以过滤不良信息时,显然,这个“不良”是由它来为整个社会定义了。问题是,它有定义的权力吗,除非它是这个社会的家长。然而,我们看到,政府,无论何种政府,其实是很愿意充任家长这个角色的。
最早揭橥这个问题的,也许是19世纪30年代的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托克维尔担心今天的政府有可能比古代任何一个统治者,更容易把公权集中起来,“使其习以为常地和无孔不入地深入到私人利害领域”。其实,PC机作为个人电脑——比如我面对我面前的显示屏,用我的鼠标自由点击——这正是信息时代最典型的“私人利害领域”之一。现在,政府的手却要伸进我的PC机,伸进这个社会中属于我们每个人的私人领域;
如果这一计划实施,不但是托克维尔的“无孔不入”,同时也意味着政府权力已经向家长式的“全权社会”(Totalitarian society)转化。
家长式的全权,在托克维尔那里是以“父权”的名义出现的。政府在社会之上,以监护人的方式掌控,它的“权威是绝对的,无微不至的,极其认真的,很有预见的,而且是十分和善的。如果说它是一种父权,以教导人如何长大成人为目的,那它最像父权不过了。”绿坝计划不但呵护孩童,也在呵护整个社会不受它所认为的不良信息的骚扰,这个计划的推行者,果然“十分和善”,“真像父权不过了”。不仅如此,该父权“愿意为公民造福,但它要充当公民幸福的唯一代理人和仲裁人。它可以使公民安全……,为公民的娱乐提供方便,指挥公民的主要活动,领导公民的工商业,规定公民的遗产继承,分配公民的遗产。”一句话,公民的一切给它包全了。它对待公民就像对待孩子一样,这就是父权或全权的含义。托克维尔进一步指出的是:父权所以如此,“只是以把人永远看成孩子为目的”。
本来,政府的权力来自公民的权利,前者要服从后者。然而,当政府可以把公民当作孩子之后,情形就变了。权力非但不必来自权利,而且权利还应当反过来服从它。因为公民像孩子一样,连什么是“不良”都无能清楚,它当然需要接受政府的呵护和指点。就这样,父权“把每个人一个一个地置于自己的权力之下,并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他们塑造成型之后,便将手伸向全社会了。他用一张其中织有详尽的、细微的、全面的和划一的密网盖住社会……”。托克维尔是在视察美国民主后写下这些文字的,他并非针对哪一个政府,而是针对一切政府。只要是政府,如果没有分权和制约,都有成为父权的可能,这是权力的本能。如果这种本能成为现实,托克维尔已经给我们指出了结果:“最后使全体人民变成一群胆小而会干活的牲畜,而政府则是牧人。”
在我看来,普装绿坝,就是一张托克维尔所说的“详尽的、细微的、全面的和划一的密网”。因此,以公民的名义,我坚决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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