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当冷漠成为习惯

　　据新华社报道，7月30日傍晚，一场暴雨突袭京城，即将举行“小荷风采”全国少儿舞蹈展演的某剧场外一片慌乱。剧场外的上百名小演员纷纷跑向剧场内避雨，但却被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拦住。多名带队老师与之交涉，依然不能放行，其理由是“没到时间”、“里面的演员已经很多了”。在演出进行中，剧场方面再次给出了一个解释：“之所以没有让孩子们进来，是怕礼堂台阶上人多路滑容易摔倒。”

　　这样的解释，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未必信。让几百个花朵一样的孩子在瓢泼大雨中淋着，其实只是由于剧场工作人员的冷漠——一种与公事公办、官僚主义习气相联系的习惯性冷漠。对他们来说，孩子们是不是淋雨、会不会因此而生病，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在乎所谓规矩或领导指示。别说外面在下雨，就是下冰雹，也一样无动于衷。原本作为人天性的对孩子的怜惜，早就在刻板的公事公办中丧失殆尽。无论场景如何，也无论孩子的境遇有多糟，更无论带队老师们如何说情，换来的也只是一付毫无表情的面孔。

　　似曾相识啊，在很多大衙门口，在很多堂皇场所，我们都能碰到这样的面孔和这样的拒绝。无论是机关还是学校，或者医院，都能发现类似的“工作人员”。但只要把孩子换成领导，那此前还冷若冰霜的工作人员，就会立马满脸堆笑，灿烂得跟桃花开似的。契柯夫笔下的变色龙，其实不仅活在当年的沙俄，也存在于世界各地，包括当今的中国。

　　是否爱孩子，是当今之世衡量国家和社会是否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如果北京某剧场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发达国家，那这个剧场的老板，无论是否属于国家工作人员，百分之百是干不下去了。不仅干不下去，还极有可能被告上法庭，面临巨额赔偿。尽管我们一直很努力地争取让自己文明些，但非常遗憾，我们的行为还有很多欠缺。尤其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还有很多不如人意处。自古以来，虽然我们也有爱孩子的天性，也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圣人言。但社会现实却唯上而且唯老，社会上最重视的人不是官员就是长者。孩子，总是被忽视，其最大价值无非是作为继承长辈血脉的传承者，别让长者死而无后。

　　当然，当今的每个大人都知道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是国家的未来。可只要眼前的孩子没有自家的，未来也就微不足道了。与大人们利害相关的东西，似乎只有管他们的上司。上司没发话，即使像让孩子进来躲躲雨这样的小事，都不“通融”。因为，在这些工作人员眼里，任何通融都是有条件的，或者是熟人，或者是贿赂，哪怕一支好烟。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对不起，孩子就只能在外面淋雨了。最可恶的是，剧场事后居然作出那样弱智的解释。只能说明，不只是挡驾的工作人员，就是剧场的负责人，也一样毫无心肝。

　　当冷漠成为习惯，我们走到哪里，所见就只能是冷漠。今天剧场的工作人员把孩子挡在外面淋雨，明天，这些工作人员的家人，也一样会碰到同样冷漠的对待。让世界充满爱，就只能留在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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