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历史规律不可抗拒：纪念毛泽东5.20声明发表38周年

　　38年前的今天的下午，我坐在教室里听现场广播，听毛泽东的《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明。声明是由林彪念的。林彪的黄石口音让我听得半懂不懂的。我是小学生，小学四年级。我的小学，北京西直门第一小学，用的是西直门天主教堂小学原有的校舍，深灰色的两层小楼，斜陡的楼梯，高大的窗户。那个时代每个教室前面都挂着一个大喇叭，时时刻刻传达上级或最高指示的声音。那个时代，对我这个孱弱的小女孩来说，说出最高指示的人就是有一个巨大的喇叭的一样的嘴的人。我期待的大喇叭嘴里话一定是北京话，听到不懂的外地口音，我很纳闷，觉得失望，好像那个灰色的喇叭不应该发出这样莫明其妙的声音来。

　　至于我当时还想到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人人都去天安门广场开会。我因为小，自然没去成。第二天报纸来，我看是50万人的隆重集会，大会的题目是“支持世界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斗争”。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文化大革命似乎刚刚沉下来一点的时候，要开大会支持全世界人民。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全世界人民是否写信呼吁中国人民支持。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时完全与世界隔膜的中国人，人人都有一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这种使命感就是：解放全人类，让全世界都生活得跟我们一样。我虽然还是小学生，也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也有这种神圣的使命感。我敢说，如果当时最高指示说要我们到外国去打敌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报名，把我的小小的生命贡献上。现在想来，我可能一个人也打不了，但是我可能抗着红缨枪，刚出门，就被一巴掌打倒，如同这两天我卷入的一样。

　　第二天开始，我们就学习这个声明。我学毛著，学得非常有水平，我可以把《毛主席语录》从第一页背诵到最后一页。随便问我一个句子，我可以说出那个句子在哪页。我的父母对我这样的能力感到自豪。家里来客人，有时就拿出我来，显摆一番，看看这个小姑娘，她的记忆力惊人。所以这个声明出来后，不用一会儿我就会背了。老师非常高兴，就让我站在教室前面，领着同学背诵：

　　“目前，在世界范围内，正出现一个反对美帝国主义斗争的新高潮。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帝及其追随者不断地发动侵略战争，各国人民不断地用革命战争打败侵略者。新的世界大战的危险依然存在，各国人民必须有所准备。但是，当前世界的主要倾向是革命。”

　　这样的语气似乎在统领世界，俯瞰地球，气势非凡。我好像被神明攫住，这种神圣的、高瞻远瞩的语气让我神圣起来。我非常喜欢这段话，我被这段话的语气迷住了。

　　为了解释这段话，我突然异想天开，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中国地图，给我的同学解释，中国处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跟中国接壤的18个国家全是对我们有敌意的坏人。让我们从北边说起：苏联是修正主义国家，跟我们抢珍宝岛，让我们打回去了！他们非常恨我们，因为他们失败了。朝鲜也是修正主义国家。什么是修正主义？修正主义就是黄颜色的国家。美国是帝国主义国家，帝国主义国家暗无天日，是黑色的。日本是一个深蓝色的国家，因为跟美国的颜色差不多。东南亚、印度、克什米尔问题……我滔滔不绝，把自己知道的地理政治解释一番。我的结论是，我们中国处在非常危险的环境里，我们周边的国家都嫉恨我们。因为他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我们生活在阳光明媚的国家里。我们有吃有穿，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多年后，我的小学同学，我高中时初恋的男孩子对我谈起他怎么开始喜欢我的：“记得你在班上画地图吗？然后你讲世界人民都吃不饱穿不暖。你当时那么激情，我非常受感染。我坐在一个柱子后看你，很羡慕你，不知为什么分享你的激情。你知道吗，你的话给我印象太深了，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去美国培训，看到那里窗明街净，总是想起你的话，想你小时候的样子。我那时想对你说，在我们还吃窝头咸菜的时候，美国人民在吃黄油面包呢。”我们一起笑，笑儿时的幼稚和天真。是的，当信息全部封锁，我们知道的只有被让知道的，我们怎么能做判断？

　　成年后，我第一次看《动物庄园》这部书的时候，我惊呆了，我就是动物庄园中的一个被愚弄的小动物！但是当时，我却全是解放全人类的梦想，我渴望美国人民也像中国一样革命。毛主席说：

　　“美帝国主义屠杀外国人，也屠杀本国的白人和黑人。尼克松的法西斯暴行，点燃了美国革命群众运动的熊熊烈火。中国人民坚决支持美国人民的革命斗争。我相信，英勇战斗的美国人民终将得到胜利，而美国的法西斯统治必然失败。”

　　这样的论断让我想象美国，到处都在放火，到处都在杀人，那个国家简直黑暗得暗无天日。想象美国，我都打冷颤，谢天谢地，我生活在中国！美国，虽然从词上看，是“美丽的国家”，但是，我对美国的印象就是：

　　美帝国主义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是纸老虎，正在垂死挣扎。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越南人民、老挝人民、柬埔寨人民、巴勒斯坦人民、阿拉伯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怕美帝国主义，而是美帝国主义怕世界各国人民，一有风吹草动，它就惊慌失措。无数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小国人民只要敢于起来斗争，敢于拿起武器，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就一定能够战胜大国的侵略。这是一条历史的规律。

　　读读这样的排比句，读读这样的气势，读读这样的语言，任何对语言没有感觉的人都会热血沸腾，何况我这个无限崇拜无限忠于领袖的小姑娘。我坚信，“无数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小国人民只要敢于起来斗争，敢于拿起武器，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就一定能够战胜大国的侵略。这是一条历史的规律。”直到现在，每当有人问起我中国某个地区问题的时候，特别是前几个星期，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就给他们不停地重复毛主席的话：记住，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这是毛主席说的，无数事实证明了的。我跟我妹夫重复这个话，我妹夫说，“好，历史规律不可抗拒，我们就等着规律发展就是了。”并接着喊口号一样地说：“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我们在电话里大笑。这是5.20声明的最后一句话。我妹夫比我小多了，他那时还没上小学，居然也会背诵这个，我放下电话后吃惊。

　　东方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我今天哼着这支歌，这种雄壮的旋律让我浑身是力量。纪念5.20声明，记住毛主席的结论，今天。

　　5/20/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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