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镇：苏联为什么瓦解？——《来自上层的革命》

　　该书内容涵盖了从1917年苏联政治体制的确立，到20世纪90年代初走向资本主义，再到1995年共产党力量的惊人复兴等各个关键时期。重点是1985年到1995年苏联发生的变化。作者通过对50多名新旧政要的访谈，对苏联解体做了独到的解释。时下流行的看法是：苏联旧体制的终结是由苏联经济崩溃、人们要求放弃社会主义所引起的。本书对此看法提出了有力的挑战，认为撼动苏联体制根基的，恰恰是苏联内部占统治地位的党—国精英。

　　大卫·科兹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立大学经济学教授，专门研究苏联和其他地方的经济史的变迁过程。曾发表过一系列论述苏联和俄罗斯经济的论著。在考察苏联解体时，他发现，苏联的经济困难虽然严重，但它似乎并不能为苏联体制的迅速瓦解作出满意的解释。除了经济衰退，还有别的力量起了作用。

　　弗雷德·威尔是《印度时报》驻莫斯科的通讯记者，也是《加拿大新闻》撰稿人，他学的是俄罗斯和苏联历史，对现代化和民主化国家社会主义体制的各种观念特别感兴趣。他曾于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初游遍苏联和东欧，1986年又以记者身份来到莫斯科，并与一位俄美混淆是非血妇女结婚。通过与苏联知识分子和社会交往，他发现，到1991年，他们中许多人不再致力于对社会主义的改革，甚至转向了资本主义。

　　由此，他们得出结论，苏联体制的瓦解，不是源于与经济崩溃一道而来的群众暴动，而是源于其自身的统治精英对个人利益的追逐。因而他们于1992年阐述这一结论。此后，他们用了几年时间进行研究，采访许多重要人物，并阅读了相关书籍。写作时，经济学家科兹写出草稿，记者威尔加上评论和修改意见。

　　该书首先一反西方学者常常强调苏联失败的做法，肯定了苏联快速成为工业化、城市化国家的历史成就。然后提出一系列令人深思的问题；
为没有在没有外敌入侵和内部暴乱的情况下，为什么苏联的改革反而导致了它的终结？为什么原体制终结后，紧接着是快速的经济和社会衰退？为什么向资本主义和民主的转变这么艰难？资本主义是不是当代世界唯一的选择，建立其它更加团结、更加平等的体制的尝试都注定要失败？

　　为回答这个问题，作者首先回顾了西方学者对苏联垮台的解释。第一是体制说。将苏联解体的原因归之于计划经济体制，但作者通过分析指出，这一说法不能回答苏联解体前60多年的经济快速发展。作者认为，几十年来，尽管苏联的经济问题长期存在，且很严重，但苏联体制一直在推动经济快速发展。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计划既是针对苏联经济长期存在的问题的，也是针对1975年后经济状况日益恶化的；
第二是民众反抗说，苏联垮台源于民众对强权体制的自下而上的反对。作者指出，民意调查和全民公决的结果表明，只有少数苏联人想要美国那样的资本主义，多数苏联人既不想要资本主义，也不想要政治解体。上述两种解释是西方社会通行的解释。还有另两种解释，一种是外来压力说，认为是西方国家在做怪，作者反驳说，苏联在弱小和落后时西方都不能做成的事，在苏联很强大的时候怎么可能实现。对高层背叛说，即把原因照归之于戈尔巴乔夫及其同僚打着红旗反红旗，背叛了社会主义，作者反驳说，从戈尔巴乔夫的言行上可以看出，他是一直在为社会主义和联盟的完整而奋斗。

　　本书作者指出，上述任何一个原因，甚至把它们加在一个都不足以解释苏联发生的变化。由此给出作者独特的解释。即经济、政治和文化改革创造了一个喜欢资本主义的新的集团和阶级联盟。由于改革削弱了苏联体制的最高层领导的统治集团的权力，广大的党－国精英就成了决定性的政治势力。而这些精英们认为，一种民主化的社会主义形式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东西，改革路线有可能削弱他们的权力和物质特权。是这些精英们首先发动了革命。书中认为，是来自上层的革命导致了苏联的解体。苏联新精英阶层大权在握却又时时受到限制，这种限制影响了他们对体制的忠诚。

　　该书首先考察了国家社会主义体制，以揭示其的根源、特征和运行机制，作者认为，苏联原体制中含有非社会主义因素。书中还交代了苏联70年代由快速增长到经济停滞的转变，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铺平了道路。

　　在第二部分，研究了改革方案最终导致苏联体制终结的过程。认为公开性、经济改革、和政治制度的民主化这三大改革最终导致了苏联的终结。该书认为，在苏联经济中让市场的力量发挥作用产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结果。包括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在苏联知识界和部分苏联领导人中迅速扩散。古典自由主义思想认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在各个方面都能保证经济最好地运行，而国家管制市场运行过程及其后果的任何努力，不论其意图多好，都只能使结果更糟，而只要生产资料归私人所有，市场就能正确地发挥作用。

　　书中认为，戈尔巴乔夫的纲领是改革和民主化的社会主义，而叶利钦的却是急于推行经济私有化和市场自由化的亲资本主义。认为前者所以败给了后者，是因为亲资本主义联盟利用了改革的机会，壮大了力量，而也他们也得到了党－国精英的支持。指出，苏联的解体，不只是民族情绪高涨的结果，也是亲资本主义联盟的政治目标，要想掌握政权，它就必须把俄罗斯共和国与其他共和国分离开。

　　书中考察了苏联解体后的经济政治演变过程，指出，俄罗斯联邦的行政权、立法权和司法权，都操纵在叶利钦一派人的手中，这种权力结构的一致性，是它的精英们在有关经济和政治变革路线的问题上取得了广泛的一致，即：用西方式的、民主的资本主义取代残存的国家社会主义。

　　此书把休克疗法或者说是新自由主义的转轨策略作为苏联之后俄罗斯社会经济灾难的原因。解释了休克疗法、它的应用及效果，解释了为什么它没有发挥其鼓吹者所称的作用，休克疗法怎样加剧了政治冲突，并导致叶列钦日益独裁和共产党的复兴。认为通过休克疗法建立既是资本主义又是民主的体制的努力，是很难成功的。

　　书中还探讨了社会主义的未来能从苏俄的经历中吸取哪些教训。书中质疑将苏联事件视作资本主义战胜社会主义的西方主流解释。指出，让苏联走到尽头的，是一种特殊的社会主义类型-非民主的、强制性的、经济组织高度集中的社会主，它虽取得过成就，但与马克思和西方社会主义者设想的体制相差太远，从非民主的国家社会主义转变成民主的社会主义的尝试在苏联是遭到了失败，但戈尔巴乔夫的重建经济的努力实际上只有两年半的时间，并不能证明后者不可行或不可取。苏联的最重要教训是，我们不是站在社会主义挑战资本主义的终点，而是处在这一挑战的开端。

　　基于苏联的教训，书中指出：可行的社会主义应包括以下三条；
民主的政体，尊重个人的公民自由；
用其它体制替代集权化和等级制—市场社会主义和民主或参与性的计划是人们提出的两种体制；
预防特权和统治精英滋生的体制。

　　作者指出，苏联的民主化首次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这不是来自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是来自戈尔巴乔夫的社会主义改革方案。戈尔巴乔夫认为苏联社会主义中缺少民主，因而将民主视作建设社会主义的手段而追求。叶列钦在起而掌权时，是支持民主的。一旦获得权力，民主就逐渐与他的建立资本主义的核心方案相抵触，尤其是与他通过休克疗法建立资本主义的努力相冲突。指出，俄罗斯目前的发展不能激发人们对这个国家民主的未来抱有希望。

　　在为中文版写的序中,作者描述了俄罗斯最近的发展,指出新自由主义政策继续让俄国人处于灾难之中.并指出,寡头政治家集团控制了俄罗斯大量的自然资源以及银行、城镇房地产和大部分主要的大众传媒。而大量受过良好教育的俄罗斯城镇居民在这种扭曲的经济中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的存在与俄罗斯毫无关系。认为，俄罗斯人美好未来的唯一希望，在于摆脱新自由主义的策略。

　　作者警告，如果中国要想避免在苏联发生的灾难性进程，就应该记取苏联的教训，不能对市场力量发挥作用相联系的政治和思想在社会主义制度内的任意发展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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