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问题：耐心，自信心，爱心与压力

　　 现在台湾新领导人面临内外交困之势，台湾问题解决的走向出现了一些新的迹象，值得人们用心思考。

　　本人前年曾发表《战与和，交给台湾当局选》（《环球时报》1999年10月22日）的文章，引起了不少读者的关注。去年三月，我应台台湾东华大学大陆研究所之请，到台湾讲学三个月，曾与台不同观点的人进行了多次对话和讨论，对两岸关系今后的发展也有一些新的看法，现整理发表如下，供关心这一问题的读者参考。

　　1、怎样看两岸关系的前景：不容乐观，但也没有理由悲观

　　应当说，现在的两岸关系及其发展趋势，的确不容乐观。有诸多因素会长期阻碍两岸关系的顺利发展：
一是台湾岛内统独问题长期难有一个明确的结果，首先是两岸统独前景不明，其次是台岛内统独也不明朗，最后是台当政者的两岸政策也在统独之间渐行渐远，没有一种政治力量能够完全控制和掌握台岛内的多数民意。

　　二是即使有一天支持统一的人多起来，还有一个如何统一的问题，台支持统一的民众与大陆一国两制的和平统一政策也有很大的对立，这其中即有过去台湾方面的"恐共，仇共和丑共"教育的结果，也有在对等的两个政治实体基础上实现统一的强烈的期求，还有地方主义和个人自私利益的作崇；

　　三是两岸的何时统一的问题上也会有长期的斗争，与大陆希望尽快实现统一的想法不同，现在台岛内支持统一的民众也主张没有时间表，认为应当把统一问题放到未来去解决。

　　除此之外，主张台独的人现在岛内主政，美国基于现在或将来遏制中国的目的对台的明里暗里的支持，也使两岸统一的前景看起来将会长期处在"山重水复"的状态中。

　　如果说在港澳回归后，许多人对两岸统一有一种过于乐观的心态，而在李登辉下台，一个公开主张台独的人上台后，不少人基于上述理由，又似乎过于悲观，因此产生两岸必战，越快越好的悲观心态。

　　的确，两岸僵局目前是难以破解，两岸关系困难重重，不容乐观，但也还没有到马上用兵的绝路。

　　和平统一的前景仍然存在着。首先是两岸共同的历史文化民族的血缘关系仍然是影响两岸关系的长期的基本因素，其次在台主张台独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死硬的台独分子只占台民众的10%左右，多数民众已经意识到台独是死路一条，台独必引起两岸战争，台独在国际社会没有太大的空间，支持统一，或者在维持一段时间现状后可能支持统一的人仍占多数；
第三，台不少民众对大陆政策的认识也有正面变化。如根据台《联合报》2000年5月的一次民调，过去只有7%的人接受一国两制，现在赞成一国两制和不赞成但可以接受的有25%左右，香港模式可以接受的约有30-35%；
有55%的民众认为两岸将来会和平统一；
第四，如果认为经济将是推动两岸关系正面发展的动力的话，那么两岸经济关系一直是发展的，随着中国大陆经济的持续发展，两岸经济文化交流也是挡不住的大趋势，到一定程度，这种民间的经济文化的密切关系必将对两岸低迷的政治关系产生反弹。最后，虽然现在是主张台独的人主政的人，但在岛内外大形势的影响下，其政策发生某种变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只要大陆的政治经济持续稳定发展，只要大陆采取正确对台政策，在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同时有更大的灵活性，和平统一的前景仍然是有希望的。因此，对两岸关系即不要过于乐观，也不要悲观，两岸关系没有战争的必然性，也没有和平统一的必然性，统一也不会是一个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过程，而应取务实，冷静的现实主义立场，继续寻找新的政治智慧。

　　一切都取决于两岸双方今后做什么、怎样做和做得如何。

　　2、如何调整心态：耐心，自信心和发展之心

　　台独主张的人在台当政，对大陆许多民众希望两岸能尽快实现统一的期盼和乐观情绪是一种打击，由此产生了悲观和急躁的心态，认为和平解决已经没有可能，必须尽快以武力解决。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心态，树立长期经略，不急不躁的意识。

　　首先，应当有耐心。台湾问题和港澳问题当然有其共同点，都是由于中国贫弱受外国列强欺凌和侮辱的结果。但台湾问题又有其特殊性，主要在于港澳问题是中国政府与英萄两国政府之间的问题，由于历史的进步，英萄两国的殖民统治早已经失去了它的合法性，因此随着租借期的结束，把两地的主权归还中国是必然的事情，而且两地的经济文化早与大陆联为一体，两地的经济发展离不开大陆，殖民当局也不可能凭借军事实力抗拒与大陆的统一，两地民众多数是支持回归祖国的。虽然在与港英当局的谈判中也出现了一些曲折，但总的来讲，港澳回归的进程是比较顺利的。

　　而台湾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内外两个方面，就外的方面来说，主要是美国的霸权心态，冷战思维，遏制中国的战略图谋与美国军火商在台的肮脏利益，决定了美国不甘心自动放弃台湾这只不沉的航空母舰，美国对台军售和明里暗里对台当局的支持，使得台不少民众以为，不管两岸发生什么事，美国都将支持台湾反对大陆。

　　就内的方面说，则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历史原因，1895年清政府将台割让给日本，极大地伤害了台民众与大陆的联系，这是造成台独意识的一个主要根源；
日本对台50年的统治和皇民化政策，也造就了一部分人对中国的仇视心态；

　　二是国民党统治时期造成的二二八事件，是台独分子制造台岛内省籍情结和族群对立的主要依据，台独借此将国民党政府和过去的荷兰人，日本人一样，统统视为外来政权，这种心态延续至今，造成了部分民众对大陆的敌对心态；

　　三是国民党在内战失败后逃台后，出于统治需要，对民众进行长期的恐共，反共，仇共教育，相当多的民众对大陆现在的情形并不了解，虽然台近年来有约1400多万人次的人到过大陆，但其中频繁来往大陆的人较多，大部分民众甚至包括相当多的官员，对大陆还是缺乏真正了解。

　　四是台岛内政治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少数领导人对两岸统独局势的发展都可以产生重大影响，现在这种情势不太容易出现，争取多数民意支持对这一进程的影响越来越重要，而要将台岛内多数人的意识转化赞成与大陆统一也需要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如要和平统一，欲速则不达，急躁解决不了问题，耐心和等待是必要的。

　　其次，自信心是大陆和平统一两岸问题的必要心态。解决台湾问题要有耐心，就意味着要有相当长的时间才能解决，由此产生的问题是：时间在大陆一边吗？时间越长，是否对大陆越不利，是否代价越大？

　　这个问题应当从国际，大陆发展和台岛内变化三个方面来考虑。

　　在国际环境方面，中国能在今后30-50年间发展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大国吗？应当现实地看到国际一有一股力量处心积虑的阻止中国成为世界大国，但如果中国也应当对自己有自信心，如果我们坚持和平和对外开放的外交政策，实行正确的外交战略，小心谨慎地处理国际问题，就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中国成为世界大国；

　　其次，大陆的发展当然也面临各种困难和问题，目前这些问题最大的是政治上反贪污和建立法治社会，在经济上则是解决国企和失业问题但这些困难和问题都是发展进程的问题，都是可以通过努力逐步解决和克服的问题；
如果中国能够保持面前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速度，未来解决两岸的问题应当是更容易而不是更难。

　　最后，对大陆对台的影响力也有自信心。现在台独势力较嚣张，主张台独的人当政，看起来台似乎会向台独方面越走越远，但实际上，要在台搞台独也不那么容易，96年以来大陆对台的军事压力已经让台许多民众知道台独没有出路，台独就意味着战争，所以，客观地讲，台独的力量并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有可能现在主张台独的人当政就是台独的高潮，此后会慢慢退潮。

　　所以，大陆应当有这样的自信心，中国是国际社会的一个大国，中国有足够的力量和决心来阻止台独，所以，只要大陆不放弃统一，就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一进程，台湾就不可能脱离中国。

　　更重要的，要正确处理发展与统一的关系。发展和统一都是中国的核心利益。两岸不统一，就会长期消耗大陆的精力，对大陆的发展也会造成相当大的损害。但现在似乎还不能说不解决统一问题大陆就不可能发展，还不能说应当把统一作为国家最优先的问题。我认为，发展和统一应当同时推进，但"发展才是硬道理"，现在应当继续把现代化发展放在最优先的战略地位，以发展来推动统一，只要台湾问题没有恶化到非马上动用武力来解决的程度，就继续把发展放在首位。

　　应当认识到，现在中国面临着电子网络经济的新的巨大的历史机遇。正如蒸汽机时代日本因为明治维新赶上了这一机遇，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通过发展工业而成为非西方强国的国家一样，网络化时代的到来也可能使中国和华人国家和地区成为少数几个通过发展网络信息经济而成为先进的非西方国家之一。中国人聪明，勤劳，富于创造力和想像力，网络时代为中国人发挥这种经济潜力提供了极好的机会，中国人使用的汉字也能极好地适应网络时代，可能成为仅次于英语的第二大网络语言，中国有在不长时期就可能出现的世界第一大网络一族，这为发展中国网络经济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前景和强大的商业动力，所以，网络时代对中国来说是天赐良机，千载难逢，两岸的中国人都应当珍惜这个机会，共同努力，创造华人的网络化时代的到来。如果近期因为统一而动武，就会丧失这样的机会，这才可能是最大最悲惨最不能弥补的代价。

　　同时，发展与统一的目标并不矛盾，发展是统一的题中之义，发展为统一提供强大的力量和基础，中国大陆越发展，越有利于两岸的和平统一，台独的空间也就越小，对台湾的吸引力和压力就越大。

　　3、 解决台湾问题的压力与吸引力

　　今后的对台战略应当是反台独与促统一同时进行，反台独没有压力不行，促统一也得有压力，但反独与促统的压力应当有所不同。

　　96年以来大陆对台独施加强大的军事压力，通过台海军事演习显示大陆维护祖国统一的坚强决心，收到了明显的效果，主要表现在国际方面，压缩了台独的活动空间，在台岛内昭示了台独会给两岸关系带来严重的后果，即使台独主张的人主政，也不敢在台独问题上轻举妄动。

　　但今后的重点似应从反台独为主，转变为以促统反独并进，以促统为主，对台压力也应从对台显示大陆军力为主转变为以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四种压力并进。

　　政治压力就是始终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坚持三个如果条件下可能使用武力的立场，坚持让台当局承认92年共识，在此问题上没有让步妥协的余地，只有在台当局承认这一原则后，才能进行有关台海结束敌对状态和其它有关政治问题的谈判；
同时，采取措施与愿意在一个中国原则下与大陆发展关系的政党、组织和个人进行合作；
对台一些人的台独言论要继续进行批判，但不应以此做为重要手段；

　　经济压力就是根据利用台海两岸经济互利互存的发展趋势，以经济利益作为促统的手段，一方面对支持统一的台商要给予一定的优惠，另一方面对支持台独的台商施加一定程度的压力，同时，要改变现在单方面给台湾较多利益的做法，把台海两岸的经济关系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并采用正常的贸易手段，逼迫台当局开放台市场，采取减少两岸贸易逆差的措施；

　　外交压力包括与台进行外交斗争，在台加入联合国和其他只有主权国家才能加入的国际组织等问题上继续对台保持压力，但重点似应放在与美发展关系上，应就美国不干涉台湾问题，不对台进行军售等问题进行交涉和谈判，如果能在此问题上取得突破，将造成对台巨大的政治压力；

　　军事压力应包括军队正常的现代化建设（提高军队的整体素质，装备水平，作战能力，尤其是高科技条件下军队的总体水平）和对台作战军力的演练两个部分，其中对台军演是双刃剑，既打击台独，对台独产生强大的军事威慑作用，但又会在一部分民众中产生副作用，应慎重使用，而把重点放到正常的军队现代化建设上来。

　　这几种压力正常情况下应以政治经济压力为主，只有在出现重大的异常情况下才使用直接对台军演手段。

　　与此同时，在促统上还要在增加大陆对台的吸收力上下功夫。对台吸引力包括：

　　首先，大陆保持快速稳定的发展，将对台产生越来越大的吸引力。大陆的经济发展有利于缩小两岸的差距，为台的经济发展提供更大的空间；
反贪污受贿和法治建设的发展有利于进一步提高和改善大陆在台民众中的政治形象，改变部分民众在过去恐共丑共的教育下形成的陈旧意识；
大陆教育和文化的发展有利于提高大陆民众的总体素质，有利于两岸的文化交流的扩大，进一步沟通两岸民众的情感。

　　其次，维护港澳一国两制的成功的实践有利于消除台民众对统一的许多误解。虽然台现在许多人不接受一国两制的港澳模式，但实际上港澳模式是否成功对台还是会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在处理港澳回归后产生的一些问题（如言论自由，终审权，港澳基本法的最后解释权）上，必须慎重处理；

　　第三，要更清楚和明确地表达和平统一一国两制方针运用于台湾问题上不同于港澳的特点，在如何保障长期实行一国两制，统一如何不损害台民众的实际利益还能对台民众产生重大的政治经济利益上，也要有更确切的宣示；
在三通问题上坚持一贯积极主动的立场，进一步扩大两岸民众民间的经济文化教育体育的交流；
其次，在当前现状下，对台民众的一些实际问题，如加强力度打击两岸的犯罪分子、如何解决两岸民众的各种民事纠纷，保障台商在大陆的合法利益、大陆高校更多地接纳台民众到大陆就读等问题应有更多切实的措施。

　　第四，在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的同时，也要有足够的政治灵活性，对台岛内的政治选举等问题，要以平常心态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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