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流血又流泪 英雄流血何时不流泪？

　　英国伦敦法庭门口铭刻着“纵然天地毁灭．正义也要得以伸张”，我想这是基于人类对“公正、和平、诚实”的信仰。 　　2006年8月7B上午9时整，震惊全国的报复民警血案，在河南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市检察院根据刑侦破案结果，对疑犯薛帅遂的罪行――提起诉讼，疑犯不仅对杀人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当场苦苦哀求检察机关对他立即执行死刑，在场许多人振臂高呼：“毙了他！”
　　他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会使民愤沸腾，也使他甘愿伏法力求一死呢?
　　
　　一、岂容歹徒以德报怨，私设重金悬赏线报，誓报杀妻之仇
　　
　　2005年10月11日下午5时30分，河南平顶山市园林处职工刘壁斧接到妻子电话：“斧，你赶紧来。”电话突然断线，他以为妻在单位遇到麻烦，就急忙赶过去，但妻子不在。这时又接到女儿电话惊呼：“爸快回来，我妈满身是血。”刘壁斧急忙赶回家中，见卧室凌乱不堪，墙壁、地上到处是血，妻子红妮下身裸露、血肉模糊地倒在血泊中，脸部、颈部、胸腹及下身被戳扎数十刀。11岁的女儿脸色苍白，看着不能动弹的妈妈惊号不止。刘壁斧一把抱起女儿，伸手摸妻鼻息，竞已没有了呼吸。他顿然周身放凉，来不及悲痛，迅速拨打了“110”。
　　8分钟后警方赶到现场勘察，发现被害人红妮左颈总动脉和右肾被刺破，大量失血造成休克死亡。被害人体内还残存一截被骨缝别断的约1厘米长的刀尖。警方认定这是一起恶性凶杀案，作案手段十分毒辣。警方询问刘壁斧，红妮平素和谁结有怨仇?刘壁斧想妻贤德善良，本地土生土长的两人一向只修恩善不结怨仇，是谁与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在案情扑朔迷离的紧要关头，渐渐冷静下来的刘壁斧向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近期一个朋友提醒他说，有个叫薛帅遂的劳改刑满释放人员一直扬言要找当年收他坐牢的刘壁斧等人说事儿。一向大义凛然的刘壁斧想朗朗乾坤岂有正不压邪之理，何况他一个定罪伏法劳教12年的释放人员?但他还是心有余悸，曾多次叮嘱妻女出人小心，自己骑摩托车听到有人喊他时也总是驶出十多米才停车答话。不出刘壁斧所料，警方根据在凶杀现场提取凶手留下的指纹、脚印等痕迹，通过技术鉴定与薛帅遂旧案预留的案迹完全吻合。随后刘壁斧又协同警方按凶手来时路线，对他所接触过的村民、公交车售票员等一一作了调查，发现这凶手的相貌特征与作案手法，与十多年前盗窃犯薛帅遂别无二致。案发当日夜晚10点，警方就发出捉拿嫌疑犯薛帅遂的“协查通告”。
　　妻子的惨死让刘壁斧懊悔不已。薛帅遂这个冥顽不化的歹徒，在12年前的那次抓捕中，刘壁斧完全有足够的理由当场击毙他――
　　1993年，从解放军54776特种部队转业的刘壁斧，被分配到平顶山市园林处，后又被借调到市公安局湛河公安分局河滨公园派出所。为使他尽快熟悉办案程序、丰富工作经验，组织上派他到湛河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学习。在这期间，他刻苦学习公安业务，不怕苦不怕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冲，时常加班加点巡逻执勤，从没有怨言，深得同事和领导的好评，1993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学习结束回派出所后很快成为业务骨干，并担任警组副警长职务。
　　1994年10月的一天，临近下班时，派出所长通知刘壁斧到会议室开紧急会议。会上主抓刑侦的副局长王国清说：“根据线索情报，有一犯罪团伙在我市活动，我命令你们小组今天晚上对这伙犯罪分子实施抓捕行动。据线报说，犯罪嫌疑人薛帅遂有一把六连发左轮手枪，如果他掏枪拒捕，可当场击毙。”傍晚时分，刘壁斧带领警员赶到薛帅遂住地时，薛帅遂已前往医院作案。抓捕小组火速赶到平顶山人民医院三楼薛帅遂作案现场，经辨认，此人确是薛帅遂。作为抓捕小组第一抓捕手的刘壁斧冲在最前面，在他距离薛帅遂只有3米远时，薛帅遂已有察觉，刘壁斧见薛帅遂迅速把右手插进腰间，就在刹那间，刘壁斧一个奋不顾身的前扑，把薛帅遂死死压在身下，奋力扭住他的臂膀当即擒获。虽说从薛帅遂身上搜出的只是一把一尺多长的藏刀，但就领导“如果他掏枪拒捕，可以当场击毙”的指示，刘壁斧当时击毙他也无可非议。可刘壁斧想让他归案服法、重新做人。岂料薛帅遂以怨报德，残忍地杀害了刘壁斧的妻子。
　　从悲痛中清醒的刘壁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战友连夜悄悄地把女儿送到200公里以外的一个战友家中。看着目光呆滞、还没从妈妈惨死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的女儿，想着年幼的她不得不用尚未成熟的大脑独自去理解这个人间惨剧，刘壁斧心如刀绞。女儿刘欣不能理解父亲的苦衷，怯怯地说：“爸爸我怕，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刘壁斧狠心地掰开女儿紧紧搂着他的手，把她强行塞进车里，车子开动的刹那，女儿凄楚的哭声让刘壁斧泪如雨下。
　　送走女儿后，刘壁斧与亲友连夜把妻子的尸体安放在殡仪馆控温灵棺，他向闻讯赶来的所有亲人发誓：“如果我不为红妮报仇，不把丧心病狂的薛帅遂捉拿归案，我刘壁斧誓不为人。”他把捉拿罪犯的“协查通告”复印了2000多份，与弟弟刘壁军和红妮的哥哥发动了400多位亲朋好友四处张贴“协查通告”，打探疑犯下落，协助警方破案。
　　10月12日清晨6点，一夜未合眼的刘壁斧开始实施他的第一步计划：布网线。他怀揣“协查通告”来到市公安局保安公司，诚挚地向该公司领导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恳求帮助。随即得到保安公司全体员工的同情和支持，也是退伍军人的该公司领导当即给了刘壁斧一份详细的平顶山市保安点分布图。刘壁斧如获至宝，马不停蹄地奔向分布在平顶山角角落落的保安点，并选择那些人流量大的社区优先递送张贴“协查通告”。一天下来，他粒米未进，跑了近百个社区，行程500多公里。午夜时分，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空荡荡的家里已没有妻子与女儿熟悉的身影，刘壁斧和衣倒在床上，心中无限悲凉。
　　日夜无眠的刘壁斧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不知疲倦地向全市的各个保安点发送“协查通告”。三天三夜跑遍了平顶山市所有的社区保安点，布下暗哨，还与市县200多名出租车司机互留手机号码，有情况及时通报。湛河公安分局副局长曲军正调集湛河分局全部人马，兵分六路：一路北上洛阳，一路直奔襄城，一路开往驻马店，一路直奔罪犯老家漯河舞阳，其余两路在平顶山市展开拉网式大搜捕，不留死角，逐一排查。
　　可是，狡猾的薛帅遂作案后蒸发了，蛛迹难寻。三天过去了，案情没有丝毫进展。刘壁斧急了，但他望着为此案日夜奔波的警方领导和弟兄们，除了感激，不能再提出什么了。刘壁斧考虑一夜后，他决定私设重金悬赏。10月14日清晨，他让亲信口口相传：对案情有重大突破的线报， 他私自给予1万元的奖赏。可是消息发布后，刘壁斧却为悬赏金一筹莫展，他本人每月只有500多元的工资，妻在世时每月也只有300元的工资，还供孩子上学，双方四老又是贫病交加，日子过得总是收不抵支。遇此横祸后，刘壁斧手头没有分文。怎么兑现承诺呢?刘壁斧把夫妻双方13家亲戚都跑遍了，才借到2万元。为有充足的资金保障，刘壁斧又找到他一位开餐馆和两个开出租车的老战友，三人慷慨地给他凑了3万元。刘壁斧筹措到这5万块钱后，就胸有成竹地开始四面出击了。警民联手，一张2000多人抓捕疑犯薛帅遂的天罗地网在疑犯常常出没的叶县、襄城、漯河、舞阳等地悄悄撒开。
　　
　　二、投饵收买逃犯亲信，警民联手七天七夜擒敌归案
　　
　　10月15日案发第4天，也就是私设悬赏消自发布的次日中午12点多，刘壁斧突然接到一男子的电话：“我已发现疑犯，30多岁，中上等个头，脸上有块疤痕。我的建行账号是17155250010xxxxxx，1万元赏金到账我就告诉你疑犯线索。请快点，晚了恐怕情况有变。”十多年前抓捕薛帅遂时，他脸上的那道穷凶极恶的刀痕伤疤让刘壁斧过目难忘。报仇心切的刘壁斧当即赶往建行汇款，同时通知湛河分局刑侦队长刚毅。线报收到款后马上回复说：“疑犯正在市和平路步行街中段的摊点吃饭。”刘壁斧和刚毅率领刑侦队火速赶到步行街，当围捕人员逼近疑犯3米处，疑犯泰然处之的做派引起刘壁斧的怀疑，他只身上前与疑犯鼻息相峙，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与薛帅遂貌似神不是，这让刘壁斧顿时心冷。但疑犯是他确认的，对这次误报他只有认栽。为了鼓励更多人线报，这1万块全当是宣传费了。
　　当夜，湛河分局再次召开案情碰头会，会上刘壁斧认为薛帅遂刚出狱，在社会上不会有挚交，加上他经济困迫，不可能远走或在城市生存，依据薛帅遂剑走偏锋的禀性，他断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疑犯的藏身之地。副局长曲军正对这一判断非常认可，当即拍案调回蹲守在洛阳和驻马店的两股警力，协同漯河、舞阳的警力，对疑犯薛帅遂的老家舞阳县展开地毯式大搜捕。
　　岂知就在当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深夜11点多，刘壁斧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带1万元赏金到村口的拉面馆。对方说罢就挂机了。刘壁斧斟酌再三，据前车之鉴，他决定先到拉面馆看看再说。刚走进拉面馆，墙角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让他心头一震，这不是叶县的陈三毛吗?十多年前在抓捕薛帅遂盗窃团伙时，他也是其中之一，定案后他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之所以轻判，就是因为此人有个最大的特点：谋财不害命，是个溜边鱼。刘壁斧心想有戏，坐下一聊，果然，陈三毛明确表示是奔着这1万元悬赏来的，只要刘壁斧把钱拿来，他可以提供薛帅遂现在的出没地点，并为警方去探路踩点。刘壁斧慌忙回家拿来1万元扔在陈三毛面前，陈三毛边点着票子边说：“前天我在舞阳县城南见到薛帅遂了，但他闪了。有你这1万块，就别怪我落井下石，反正他早晚都是刀下鬼。你就准备好铐子等我的消息吧。”说罢起身就走。
　　陈三毛走后，刘壁斧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打电话向刑侦队长刚毅汇报这一情况后，连夜驱车直奔舞阳。他到舞阳凌晨3点多，这已是他五天五夜没合眼了，他很想趴在摩托车上打个盹儿，到天明再说。但他一想到妻子被害的惨景，就恨不能即刻将凶手缉拿归案!他决定赶在警方大搜捕之前圈定出重点区。上午10点，身患重感冒的刑侦队长刚毅，提着输液瓶率领着增援警力赶到舞阳县，坐镇指挥展开逐家逐户搜捕。从16日上午10点到17日凌晨4点，从北向南拉网式捞了一遍，毫无收获。
　　10月17日凌晨5点天还未亮，刘壁斧就气恼地拨通陈三毛的电话，对方却提供给他另一条线索：有两个弟兄与薛帅遂的女人有接触，但他们口风很紧，还需要刘壁斧用钱摆平。陈三毛还告诉他：“听说薛帅遂现在就等着你来抓他呢，他要与你同归于尽。你若不花这2万块，多给自己布两个眼线，你们就是抓住他，死的也不止是你一个人。”刘壁斧忧虑了，他已饱尝了家破人亡的痛苦，怎再忍心看着刑侦队的弟兄为自己受伤丧命?
　　10月18日大清早，刘壁斧怀揣2万块钱，分别打电话邀约陈三毛提供的两个线人。不出刘壁斧所料，这两个混混看出薛帅遂气数已尽，本着帮活不帮死借机发笔横财的想法，为刘壁斧和警方提供了可靠情报：薛帅遂跟舞阳县一家小旅馆老板的弟弟是铁哥们儿，所以住宿没有登记。薛帅遂刑满释放后就住在这里，继续偷盗作案，花天酒地，及时行乐，以每夜50元的价位包养了一卖淫女一起住在这里，这个不知底细的卖淫女还痴情地为他怀了孩子。得到准确情报，警方在5小时内就确定了疑犯的藏身之处，经过周密布控，2005年10月18日晚上8时20分，薛帅遂在这家小旅馆厕所内被刘壁斧和公安民警抓获。
　　
　　三、罪犯供词令人发指，披麻带孝难表七尺男儿愧疚柔情
　　
　　经审讯，薛帅遂对杀害原办案民警刘壁斧妻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据湛河区检察院批捕科介绍，现年35岁的薛帅遂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绰号“搬藏”，他为人凶狠残暴，胆大心细，自小就偷鸡摸狗、胡作非为，长大后更是拉帮结派、为祸乡邻。在他35年的生命历程中，就有14年的时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大都为盗窃罪而坐牢。1989年，他因偷盗几十只鸡被舞钢市法院判刑两年。出狱后他不思悔改，继续作案，并将盗窃范围扩大到附近县市，盗窃自行车、电视机等较为贵重的物品。1994年10月，他因盗窃摩托车被市河滨公园派出所抓获。抓捕过程中，刘壁斧不顾危险，冲锋在前，只身擒获主犯薛帅遂。因此薛帅遂对刘壁斧恨之入骨，放言他日定取刘壁斧人头。可身为警组副警长的刘壁斧，不顾薛帅遂扬言报复的威胁，多次到周边县市深挖细察，行程约3000多公里，追缴赃物摩托车20多辆、自行车50多辆，把薛帅遂一案办成了铁案。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薛帅遂只好供认了先后偷盗数十辆摩托车的犯罪事实。1995年2月，薛帅遂被新华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2年，被送到洛阳监狱服刑。
　　2005年2月4日，薛帅遂刑满释放。回到老家舞阳县后，他并不想重新做人，而是对社会充满了仇恨，并且还花天酒地，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活。由于长时间蹲狱，薛帅遂出来后很不适应社会环境的变迁。一次，他在从舞钢到平顶山的乘车上，仍按1995年的2．5元票价付费，遭到售票员和其他乘客的嘲笑，他恼羞成怒，认为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完全是由当年市河滨公园派出所刘壁斧等民警造成的，他决意报复。随后，他多次到河滨公园派出所打探刘壁斧的近况。警惕性较高的民警们从不向他透露任何情况，只是说刘壁斧调走 了。薛帅遂决定到刘壁斧家中找他家人“说事儿”。因十多年前他在河滨公园派出所接受审讯期间，无意中听到刘壁斧家住湛河区北渡镇莲花盆村，所以他牢牢记下了这个地址，决心抽掉刘壁斧的软肋，让他今生生不如死。
　　2005年10月11日5点多，他背着一个装有撬杠、手电、长刀等作案工具的背包，乘公交车来到北渡镇莲花盆村，自称是刘壁斧的朋友，打探他的住处。几位热心村民把薛帅遂领到刘壁斧家门口。这时刘壁斧还没下班，女儿也没放学回来，31岁的妻子红妮正在忙着做饭，听有人敲门，说是丈夫的“朋友”，便热情地把薛帅遂让进客厅，端茶倒水招呼两句后，就进卧室给丈夫打电话，告知他家中来了客人。薛帅遂见此急忙冲进卧室夺过红妮手中的小灵通，同时抽出一把二三十厘米长的单刃不锈钢长刀，抓住红妮的脖子，一刀捅进她的腹部，顷刻间鲜血喷射而出，溅了薛帅遂一身。红妮当即趴倒在地，薛帅遂又残暴地举刀向她的颈部、腰部、后背乱捅20多刀，直到红妮一动不动才罢手。尔后他到院子里洗掉手上血迹，脱下身上血迹斑斑的外衣，塞进背包后又返回卧室，觉得还不能泄愤，他又扒掉仇人之妻的裤子，用刀在她的下身戳了数十刀后才算罢手。为扰乱办案人员视线，伪造现场，把家中搞得凌乱不堪后，他才提起背包连夜赶回老家漯河市舞阳县的这家小旅馆，直至就擒。被擒时薛帅遂不服地说，肯定是刘壁斧用了反间计，如果不是亲信出卖他，警方不可能这么快逮住他。
　　凶手捉拿归案，但供词令人发指，更令刘壁斧痛不欲生。他跪趴在停放了七天七夜的妻子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他觉得即使来世给妻做牛做马都难以弥补他心中的愧疚之情。何况他俩自幼青梅竹马，自1991年与红妮结婚至今，14年里他整天忙工作，妻子毫无怨言地操持家务，照料公婆和女儿，还把北渡供销社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深得当地村民的爱戴。为了盖起院里这几间砖瓦平房，他们一星期靠2块钱成菜过日子，房子盖好了，如今却成了妻的葬身之地。刘壁斧决心厚葬妻子，可这实属不易。妻子在华盛之年被残害致死，在民间认为这是凶死，不得入祖坟。为不犯众亲，刘壁斧只好暂时办理了简单的葬仪，把妻子火化的骨灰抱回家中。
　　刘壁斧在客厅为妻供设了灵堂，他夜夜趴在妻子遗像前忏悔着自己往日的不是，他时常用低价劣酒把自己灌得烂醉，洒泪与妻倾吐着隔世的相思。他体重骤然下降了近50斤，才35岁的他已是两鬓白发，整个人都垮了。可他没忘让妻子入土为安的祈愿，四处奔走借钱。可他旧债未还，在平顶山市已借不到钱了。无奈之下他又乘车颠簸近千公里赶到焦作原部队向几位老首长乞求帮助，几位老首长见他中年丧妻，还是被歹徒所害，非常仗义地为他筹集了3万块钱。刘壁斧捧着这承载着深情与正义的3万块钱，感动地跪地叩谢。回来后他为妻在很远处买了一块尚好的墓地，可他不想让妻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作孤鬼寡魂，根据当地民俗“爷管三辈儿”的说法，农历十月初六，他将爷爷的坟冢移到了新墓地。农历十月初八又为妻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灵柩出殡这天，刘壁斧不顾家人反对，为妻披麻带孝(按葬习只有晚辈给长辈送行才披麻带孝)。十里乡村路，每逢路口，他都与女儿一同匍匐跪地，洒泪呼喊着为妻引路。一路上他惨绝人寰地悲切哀号：“妻呀，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害了你啊!你跟我走，我带你到一个不受苦受罪的地方去……”萦回在山川大地，成千上万为红妮送行的民众，无不被这七尺男儿的柔情感动，人们失声痛哭，挥泪相送。
　　
　　四、妻死家破债台高筑，岂料申请抚恤却遭法规空白尴尬
　　
　　送走妻子，刘壁斧清理掉屋里所有的酒瓶，决意不再喝酒沉郁下去。因为妻子被杀后他家的天已经塌了：刘父一急之下患了中风，至今卧病在床；岳父岳母看到他们最最疼爱的小女儿身中20多刀的遗体时，岳父突发脑溢血，生活不能自理；岳母突然精神失常，疯疯癫癫，至今还经常半夜到村口呼喊女儿回家；他年仅11岁的女儿，因为是第一个到达杀人现场的目击者，当时母亲衣服被人扒光，浑身是血躺在卧室的地上，头都快被砍掉的恐怖场面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如今她时常半夜在梦中惊恐地呼叫：“妈妈，你起来呀!你快起来呀!”现在刘壁斧的小灵通必须24小时开机，无论听到哪个老人疾呼，他都得火速赶到。除了或病或疯、生活不能自理的四老一小，还有在协助警方破案时私自悬赏和为妻安葬时背负的共计7万多元外债!刘壁斧每月554元6角6分的工资，怎么能补得上这个天大的窟窿!
　　内忧外患时，刘壁斧想到妻子被害是代他而死，是为了公安、为了国家利益而死，所以他想到向政府申请抚恤。谁知他这一个举措却涉足了我国警界一个法规空白点――我国干警、民警、协警家属被害后的补偿金规定细则。所以他多次上访申请抚恤，公安局的领导只是一句话：“兄弟节哀吧，我们也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刘壁斧在2005年12月10日给该市市长写了封2000多字的信，表白了他对公安工作尽职尽责、无怨无悔，也倾诉了妻被害后家破人亡的凄惨近况，殷切恳求市领导给予解决抚恤补偿事宜。为此市领导开过协调会之后，在2006年3月16日上午，由市公安局派人给刘壁斧3000元现金说：“对你的事我们都深表同情，请你节哀，这是公安局段局长让我们送来的3000元民警伤亡救助金。”把钱放下就走了。对红妮之死的性质却没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刘壁斧攥着这3000元抚恤金，就像是攥着政府给妻子这条命标出的一个价位一样，他内心所有的苦痛骤然间风起云涌。他抱着这3000块钱号啕大哭一场，后又开始继续上访申请抚恤。在数月上访申请无果的情况下，刘壁斧在2006年4月2日又给平顶山市市长写了一封长达3000多字的上访信，信中还用了许多恭维和乞怜之词，他在信尾哀求道：“市长：尊敬的领导，平顶山市500万人民的父母官，您能忍心看着歹徒3000元买您子民一条人命吗?求您了，求您主持公正，求您作为一方父母官，给您的子民一个答复好吗?我期盼着您在百忙之中给我一个答复，至今我年幼的孩子没有一分钱的抚养费，四个老人都盼着我每月554元6角6分的工资生活啊!求您给我和四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一线生机，一点活路好吗?求您了市长。因为我脑子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言词过激之处请您原谅。盼您回复，盼!盼!盼!盼!盼!”
　　这么情深意切，谁看了都会落泪的哀求信却又石沉大海，这使刘壁斧陷入深深的困苦之中。他变得谨言慎行，做事瞻前顾后，包括对媒体的采访，他也是躲躲闪闪。他说“如果我是只身一人，我有何惧何怕?有部队那么多年的培养和党的教育，纵然是天地 毁灭，正义也要伸张。但今天我才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言行关联到一个家族、一个单位，甚至是一方官员的政绩声誉。现在我之所以唯唯诺诺，因为我心中深藏三大苦衷，一是，通过妻被害一案，我意识到即使铁案，只要被罪犯盯上，迟早会有报复的可乘之机。况且现在薛帅遂只是以故意杀人罪收关在洛阳监狱，还未曾判决行刑。我对我现存于世的家人、孩子，甚至祖坟都焦虑不安。我知道歹徒还有亲信，唯恐防不胜防。二是，我有承载不动的恩情。妻遇害后，工作单位园林处的领导和同事们给了我极大的关怀和安慰。单位帮我料理妻子的后事，还救济我1万元钱，从处长、办公室主任到员工都积极为我捐款，仅仅70位员工就为我捐送了8000多元。还有妻子死后，领导和同事们都特别关照我，叮嘱我‘弟妹不在了，可得把孩子照顾好!’每次听到这话我都感动得想哭。我怕我再找上级和媒体反映问题，会给我单位领导造成负面影响，因为现在有些市领导很反感我与媒体接触。三是，通过这几个月申请困难抚恤补助的奔波，我也知道，我妻被害得不到抚恤补偿的关键，是我国警界伤亡补偿法规不完善。”
　　在实在无法聊以自救的情况下，2006年4月5日上午，刘壁斧在记者的陪同下又一次走进了平顶山市公安局和平顶山市政府申请抚恤，可市政府和市公安局有关领导还是说：“没有补偿办法，我们只能向领导汇报。”万般无奈的刘壁斧对“公安机关是否应当给予补偿”一事咨询了法律专家，河南物华律师事务所的秦中锋认为：“目前在这方面的法律规定还是空白，从道义上来讲，刘壁斧应该得到补偿。但从法律上说，如果他起诉公安局要求赔偿，是不具可诉性的。”刘壁斧明白向薛帅遂提起附带民事赔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他不会就此放弃自己申诉赔偿的权利。他说：“我在网上查过许多相关资料，香港和国外许多国家都有对警察家属进行抚恤的先例，我们为何不能借鉴?我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希望我的努力能推进我国警界伤亡补偿法规的完善，能给全国警员和他们的家属吃一颗定心丸，不再为自己的英雄行为寒心。”
　　经过刘壁斧数月的奔走努力，截稿之时传来了让人欣慰的消息：一是薛帅遂报复民警案已经审理完毕，经合议庭复议，干2006年8月15日下达了对凶手薛帅遂判处死刑的判决书，判决书中还判令被告人薛帅遂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刘壁斧及女儿经济损失人民币201633．47元。但这项赔偿犯罪人无力承担，履行期限已过，刘壁斧未得到分文，看来这项赔偿最终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二是在许多媒体的关注与督促下，平顶山市政府对刘壁斧妻被害申请抚恤一事，有了新的补偿提案，正在协商处理中；三是刘壁斧的不幸遭遇和他为妻追凶的艰辛旅程感动了无数人，他为妻申请抚恤的主张也引起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有法学专家指出：“长期以来，我国一直强调打击犯罪，强调犯罪人应当承担的刑罚，却忽视了犯罪人对被害人应当承担的民事责任。这对被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据确切消息：公安部也针对这起案件中的问题，有意着手修改、完善我国警察被害的立法补偿制度，其中警属被害的赔偿将是一项重要内容。
　　笔者手记：为陈述这个骇人血案，我于2006年5月8日和8月2日两次前往受害人刘壁斧的家中，验证了他每月554元6角6分、妻每月300元的工资卡和他如今家徒四壁的生活现状：家中唯一像样的家具，就是在客厅为妻子摆放灵堂的那个小柜橱，几间砖瓦平房空空荡荡。卧室是妻被杀的现场，如今是他最眷顾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床上脏旧的被褥，床边一个小饭桌，上面放着馒头和咸菜，一层尘灰，看得出这就是刘壁斧的生活现状。他从床上枕边拿出一个带血迹的小灵通和一副眼镜，说这是妻子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珍惜得连血迹都没舍得擦。那一刻我被这个英雄男儿的绕指柔情深深震撼了。我到客厅为他妻子敬了香，这个屋内只有灵堂上还有一些人气，供着焚香和新鲜水果，还有酒瓶酒杯。刘壁斧说妻死这10个月里，他天天早晚都为妻敬三炷香。他对妻子的痴情，让我为之动容，看着这个身陷深渊，犹如困兽般的沧桑男人，我真想在他妻子遗像前，以她妻子的情怀给他一个深情的拥抱，安抚他满怀的心伤。可我更想是一位大权在握、制订朝纲的决策者，大笔一挥就能让他拨云见日。
　　望着这位落难英雄，我心痛不已。说实在的，与刘壁斧接触前，我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在日常生活的紧要关头才第一个想到警察，认为他们帮助和守护公民是天经地义的职责。如今中国警界的个别害群之马，使警察声誉在民众心中失重。而今天，当与警察零距离接触时，我才顿悟，“警匪”正邪两立，判若云泥，是两种势力的象征，怎么可能苟合?更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想为刘壁斧一事寻找法律依据时，发现我们中国警察竟然是一个弱势群体。据网易上发出的近几年中国警力调查评析报告：现世界上一些发达国家警力是平均人口的万分之三十五，而我国是万分之十一；在西方城市警力与人口比为1：300，而我国却是1：1250；像日本等国每年警察因公死亡人数仅2～3人，而我国从1993年开始每年警察因公死亡人数都在300人以上，平均每天就有一名民警死亡。可是我国对警察(特别是对民警、协警、离职警察及警属)被害的立法补偿制度至今都没有完善，这使我们这些共和国卫士失去了有力的保障，更是刘壁斧这样大义凛然的英雄流血之后还得流泪的根本弊端。我期盼通过这个报复民警的悲剧，呼吁出我国警察学会对警察及警属被害的立法补偿研究，制订出更为合理的警察及警属被害的补偿制度，使我们的共和国卫士战者无畏，死者瞑目。
　　注：文中除刘壁斧的妻子红妮和线人为化名外，其他人均为实名。
　　编辑／王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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