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做什么样的男人? 周国平是什么样的人
发布时间:2020-03-01 来源: 日记大全 点击:
做什么样的男人?我从来不考虑这种问题。我心目中从来没有一个指导和规范我的所谓男子汉形象,我只做我自己。我爱写作,我只考虑怎样好好写我想写的作品。我爱女人,我只考虑怎样好好爱那一个与我共命运的好女人。这便是我作为男人所考虑的全部问题。
好男人是可以有非常不同的个性和形象的。如果一定要我提出一个标准,那么,我只能说,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对人生、包括对爱情有一种根本的严肃性。
两性关系原是人的最自然的生活领域,如果在这个领域里,男人和女人仍以强烈的角色意识相对峙和相要求,人生就真是累到家了。假如我是女人,反正我是不会喜欢和刻意营造男子汉形象的男人一起生活的。
今天有一个怪现象:男人们忽然纷纷作沉重状,作委屈状,作顾影自怜状,向女人和社会恳求更多的关爱了。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当今社会严酷的生存压力的挑战。然而,在事实上,这种压力是男女两性共同面临的,并非只施于男性头上。我认为今天的社会在总体上不存在男性压迫女性或女性压迫男性的情况。已经基本上实现了两性之间的社会平等。在此前提下,性别冲突是一个必须个案分析和解决的问题。在每一对配偶中,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不可一概而论。我怀疑无论是那些愤怒声讨男性压迫的女权主义者,还是那些沉痛呼喊男性解放的男权主义者,都是在同一架风车作战,这架风车的名字叫做――男子汉形象。按照某种仿佛公认的模式,它基本上是两性对比中的强者形象。这个模式令一些好强而争胜的女人愤愤不平,又令一些好强而不甘示弱的男人力不从心。那么,何不抛开这个模式,男人和女人携起手来,肩并肩共同应付艰难生活的挑战呢?
女人是男人的永恒话题。
男人不论雅俗智愚,聚在一起谈得投机时,话题往往落到女人身上。由谈不谈女人,大致可以判断出聚谈者的亲密程度。男人很少谈男人,女人谈女人却不少于谈男人,当然,她们更投机的话题是时装。
有两种男人最爱谈女人:女性蔑视者和女性崇拜者,两者的共同点是欲望强烈。历来关于女人的最精彩的话都是从他们口中说出的。那种对女性持公允折中立场的人说不出什么精彩的话,女人也不爱听,她们很容易听出公允折中背后的欲望乏弱。
女性蔑视者往往是悲观主义者,他的肉体和灵魂是分裂的,肉体需要女人,灵魂却已离弃尘世,无家可归。由于他只带着肉体去女人那里,所以在女人那里也只看到肉体。对于他,女人是供他的肉体堕落的地狱。女性崇拜者则是理想主义者,他透过升华的欲望看女人,在女人身上找到了尘世的天国。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女人就是尘世和家园。凡不爱女人的男人,必定也不爱人生。
在一个人的哲学思想和他对女人的态度之间,也许有某种联系。例如,理想主义者往往崇拜女性,虚无主义者往往蔑视女性。很难说孰为因,孰为果。两者很可能同是一种更隐秘的因素――例如个人的肉体和心理素质――的结果。
用精神分析的眼光看,早期性经验可能是最重要的根源。例如,叔本华、拜伦的悲观和蔑视女性可追溯到他们与母亲的敌对关系,莫泊桑的蔑视女性则源于屈辱的初恋。
海涅在一首诗里说: “我要是克制了邪恶的欲念,那真是一件崇高的事情;可是我要是克制不了,我还有一些无比的欢欣。”这个原来的痴情少年现在变得多么玩世不恭啊。
你知道相反的情形是什么吗?就是:克制了欲念,感到压抑和吃亏;克制不了,又感到良心不安。
一个男人如果不再痴情,他在男女关系上大体上就只有玩世不恭和麻木不仁这两种选择。
只用色情眼光看女人,近于无耻。但身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就不可能完全不含色情。我想不出在滤尽色情的中性男人眼里,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多情和专一未必互相排斥。一个善于欣赏女人的男人,如果他真正爱上了一个女人,那爱是更加饱满而且投入的。
“女人用心灵思考,男人用头脑思考。”
“不对,女人用肉体思考。”
“那么男人呢?”
“男人用女人的肉体思考。”
男人总是看透了集合的女人,又不断受个别的女人魅惑。
拜伦说:“谁写诗不是为了取悦女人?”写信何尝不是如此。文采是男人引诱女人的一种方式。
不过,最好的信往往是一个天才男人写给另一个天才男人的。
他常常用一些小零食去讨好女人,而女人也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些小零食罢了。
在我迄今为止的生涯中,成为父亲是最接近于奇迹的经历,令我难以置信。以我凡庸之力,我怎么能从无中把你产生呢?不,必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运作了无数世代,然后才借我产生了你。没有这种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父亲或母亲。
所以,对于男人来说,惟有父亲的称号是神圣的。一切世俗的头衔都可以凭人力获取,而要成为父亲却必须仰仗神力。
(摘编自《爱情的容量》周国平著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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