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翰:新诗创世何劳胡适尝试
发布时间:2020-06-20 来源: 人生感悟 点击:
摘 要:古人早有白话诗,唐宋词及元曲已不乏白话诗,明清歌谣已多白话诗、自由诗,学堂乐歌的歌词有的已是新诗,十九世纪下半叶以来译诗已有白话诗,南社诗人已有白话诗、自由诗。胡适的历史功绩仅仅在于打出了“白话诗”的旗帜,他拿不出白话诗的典范之作。五四时期如果不是由胡适来作“鞋样上总还是带着缠脚时代的血腥气”的《尝试集》,而是直接从中国历代白话诗歌的创作及翻译中,精选一部《中国白话诗集》,集中展示一批成熟的、不乏经典意味的白话诗佳作,那对于现代新诗的启迪和示范作用一定会好得多,对于迅速奠定新诗的地位,昭示新诗的方向,一定会有效得多,中国新诗也会因此少走许多弯路。
关键词:胡适;
《尝试集》;
新诗;
白话诗;
首创
作者简介:毛 翰(1955-),男,湖北广水人,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西南大学诗学研究中心客座教授。
中国新诗(白话诗、自由诗)诞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为胡适所首创。1917年2月,胡适的《白话诗八首》在《新青年》发表,这是中国白话诗的开山之作,是新诗诞生的标志。1920年3月,胡适的《尝试集》[1]出版,这是中国新诗的第一部诗集。——如今,这些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常识,中国现代文学考试的标准答案。信手翻阅手边的几本教科书,即见类似的论述:
胡适是最早尝试新诗创作、最具有代表性的初期白话诗人。……1920年3月,胡适的诗集《尝试集》出版。这是中国第一部新诗别集,在当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这部诗集中,可以看出作者在尝试新诗过程中探索前进的基本脉络。[2]
胡适无疑是第一“白话诗人”。他的《尝试集》充满了矛盾,显示出从传统诗词中脱胎,蜕变,逐渐寻找、试验新诗形态的艰难过程。[3]
胡适是用白话创作新诗的第一人。他抱着“文学的实验主义”探索中国诗歌的道路。他不赞成陆游“尝试成功自古无”的观点,是因为这和他的实验主义相左。于是,他提出“自古成功在尝试”。可见,以“尝试”作为诗集的名字包含着作者敢为天下先的气魄。[4]
然而,胡适真的是中国新诗(白话诗、自由诗)的首创者吗?中国新诗真是肇始于胡适的《尝试集》吗?这些其实是大可质疑的。胡适之于新诗,究竟做了哪些尝试?其尝试究竟有多少积极意义?也是不妨重新思考的。
笔者疑惑有年,考索有日,得出的结论却与流行的说法处处相悖。今且不避冒犯,直言道出,还祈尊者谅之,方家正之。
1、古人早有白话诗
1917年2月出版的《新青年》杂志第2卷第6号发表胡适的《白话诗八首》,包括《朋友》(后改名《蝴蝶》)、《赠朱经农》、《月》三首、《他》、《江上》、《孔丘》。其中《蝴蝶》写于1916年8月23日,后在《尝试集》中,位列第一编第一首,于是有了“中国第一首白话诗”之称: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易竹贤《胡适传》[5]之《最先“尝试”白话新诗》一节记载:胡适坐在哥伦比亚大学宿舍的窗口,忽见一对黄蝴蝶,不觉神与物游,写下这首白话小诗,初题《窗上有所见口占》。以为这是胡适当年独自尝试白话诗的孤寂心境的写照。
可是,此诗字句整齐,恪守五言,只是不讲究平仄和对仗,算不得自由诗。其句式,大致是五言诗的上二下三,只有“也无心上天”一句例外,算是上三下二,或上一下四,略微见出他的“诗国革命自何始,须知作诗如作文”的主张。但这也没有太多创意。主张“以文为诗”的韩愈,早就写过“淮之水悠悠”、“知音者诚稀”、“有穷者孟郊”、“乃一龙一猪”之类出格的诗句。而通篇出以白话,可谓白话诗,但要说这是我国“最先尝试”的白话诗,却是不大说得通的。
实际上,1917年闪亮登场的胡适的《白话诗八首》,语言虽或是白话,不用文言,体式却是清一色的五七言格律诗的旧套:
你心里爱他,莫说不爱他。
要看你爱他,且等人害他。
倘有人害他,你如何对他?
倘有人爱他,要如何待他?
——胡适《他(思祖国也)》
雨脚渡江来,
山头冲雾出。
雨过雾亦收,
江楼看落日。
——胡适《江上》
“知其不可而为之,”
亦“不知老之将至。”
认得这个真孔丘,
一部《论语》都可废。
——胡适《孔丘》
如果这也算白话诗,则白话诗在中国古已有之。“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的《静夜思》即是。《静夜思》也是不用文言,径以白话入诗的。而且,也是不讲究平仄规范的,其“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仄平仄,平平平仄平”,就与五言绝句的平仄规定出入很多。
如果这也算白话诗,则中国历代诗歌,尤其是乐府民歌中,白话诗比比皆是。其中有些诗运用当时的口语白话,今天读来已经有点隔;
有些则古今相通,今天仍然浅显亲切,一读就懂。如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刘禹锡“朱雀桥边野草花”,苏轼“横看成岭侧成峰”。又如: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
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乐府诗集·横吹曲辞·折杨柳枝》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州。
——宋话本《冯玉梅团圆》记吴歌
在中国,白话诗古已有之。这不是笔者故作惊人之语。上世纪二十年代,就有人编选出版过几种白话诗集,包括1925年9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徐珂编,叶圣陶校订的《历代白话诗选》,1926年7月大东书局出版,张廷华编《(分类)历代白话诗选》,以及1928年商务印书馆出版,徐珂编《历代女子白话诗选》。
胡适所著《白话文学史》[6]也曾列举过一些古人的白话诗,如汉代民歌:“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如李延年所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如唐人王梵志的诗:“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中较些子。”“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
既然如此,胡适自己的那些句式整齐的五七言白话诗(不止《白话诗八首》)尝试,岂不是多此一举?对照古人的经典之作,看胡适的尝试之作,其艺术价值很难高估。
2、唐宋词及元曲已不乏白话诗
胡适爱填词。《尝试集》里标以词牌的共有十三首,所用词牌有《沁园春》《生查子》《百字令》(即《念奴娇》)《如梦令》《虞美人》《翠楼吟》《水龙吟》《水调歌头》,以及作为《尝试集》附录《去国集》里的《满庭芳》《临江仙》等。其中《沁园春》四首,其余各一首。
但胡适填词并不认真地去填,他遵守词牌的字数、韵脚规定,却不依其平仄要求。就像他的五七言诗并不遵守近体诗格律。在词的框架内,填入白话,有时分行,有时不分行,这就形成了他的另一种“白话诗”。例如:
先生几日魂颠倒,他的书来了!虽然纸短却情长,带上两三白字又何妨? 可怜一对痴儿女,不惯分离苦;
别来还没几多时,早已书来细问几时归!
——《虞美人·戏朱经农》
众所周知,词起于唐,盛于宋,词较之于诗,语言更白,更易懂。就以《虞美人》这个词牌为例,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已是相当标准的白话诗,今人读来,仍然不会有任何语言障碍。看看公元十世纪的李煜词,再看公元二十世纪的胡适词,后者究竟“尝试”了一些什么呢?莫非一定要去除一些典雅,加上一些调侃,才是白话诗?
有时候,胡适的这种“填词白话诗”,其语言又显得不够口语化,离文言近,去白话远,真的像是缠过的小脚,放也放不开。试看:
弃我去者,二十五年,不可重来。看江明雪霁,吾当寿我,且须高咏,不用衔杯。种种从前,都成今我,莫更思量更莫哀。从今后,要那么收果,先那么栽。
忽然异想天开,似天上诸仙采药回。有丹能却老,鞭能缩地,芝能点石,触处金堆。我笑诸仙,诸仙笑我,敬谢诸仙我不才。葫芦里,也有些微物,试与君猜。
——《沁园春·二十五岁生日自寿》
几天风雾,险些儿把月圆时孤负。待得他来,又还被如许浮云遮住!多谢天风,吹开明月,万顷银波怒!孤舟载月,海天冲浪西去!
念我多少故人,如今都在明月飞来处。别后相思如此月,绕遍地球无数!几颗疏星,长天空阔,有湿衣凉露。低头自语:“吾乡真在何许?”
——《百字令(六年七月三夜,太平洋舟中,见月,有怀)》
试比较,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以及敦煌曲子词《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倒比胡适的填词白话诗还要白得多,更加贴近于今天的读者。
上面抄录的胡适的几首词,都是他在1916年决意做白话诗之后的作品,而不是之前的作品。之前他填过的几首词,如1912年的《水龙吟》:“无边橡紫榆黄,更青青映松无数。平生每道,一年佳景,莫如秋暮……”虽然也收在《尝试集》中,却与白话诗的距离更远。
所以,胡适以填词做白话诗的尝试,大抵也是失败的,对于新诗的文体创建,谈不上什么启示意义。
在中国诗歌史上,词白于诗,曲白于词,元人散曲更近于白话诗,如关汉卿《一枝花套·不服老》:“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如无名氏《中吕·朝天子·志感》:“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老天不肯辨清浊,好和歹没条道。善的人欺,贫的人笑,读书人都累倒……”如果可以用填词的方式做白话诗,倒不如尝试一下散曲。
3、明清歌谣已多白话诗、自由诗
唐五代宋词,以及元曲,从诗(古体、近体)分离出来,强调听觉效果,白话口语即被大量运用。明清时代的民歌俗曲与之一脉相传,与时俱进,白话诗、自由诗即已形成。
《挂枝儿》(冯梦龙辑评)[7]是明代的一部民间情歌集,共四百多首,几乎全是白话诗、自由诗。其语言皆为鲜活的民间口语,其句式多参差错落,行止自如。如《喷嚏》:“对妆台,忽然间打个喷嚏,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个信儿。难道他思量我刚刚一次?自从别了你,日日泪珠垂。似我这等把你思量也,想你的喷嚏儿常似雨。”冯梦龙附记:“此篇乃董遐周所作。遐周,旷世才人,亦千古情人。诗赋文词,靡所不工。其才吾不能测之,而其情则津津笔舌下矣。”又如这一首《账》:
为冤家造一本相思账,
旧相思,新相思,
早晚登记得忙。
一行行,一字字,
都是明白账。
旧相思销未了,
新相思又上了一大桩。
把相思账出来和你算一算,
还了你多少也,
不知还欠你多少想?
冯梦龙附记:“琵琶妇阿圆能为新声,兼善清讴,余所极赏。闻余广《挂枝儿》刻。诣余请之,亦出此篇赠余,云传自娄江。其前尚有《诉落山坡羊词》,颇佳。”
另一首《送别》,冯梦龙有“最浅最俚,亦最真”之评:
送情人,
直送到门儿外,
千叮咛,万嘱咐:
早早回来!
你晓得我家中并没个亲人在,
我身子又有病,
腹内又有了胎,
就是要吃些咸酸也,
那一个与我买?
卓人月编选,刊行于明崇祯初年的《古今词统》云:“夫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明代情歌《挂枝儿》之类,其缠绵真率之情思内容且不论,单凭这浅白俚俗之口语入词,不格不律自由洒脱之白话造句,开20世纪白话诗、自由诗之先河,已足以“为我明一绝耳”!
《霓裳续谱》[8]是清代流行于北京一带的时调小曲的唱词总集,共六百二十二首,由天津“三和堂”老曲师颜自德习唱,王廷绍编订,乾隆六十年(1795)刊刻。作者有民间艺人及歌手,也有文人学士。试看一首《寄生草·你来了奴的病儿去》:
你来了奴的病儿去,
你去了奴的病儿来。
你来了忧愁撒在云霄外,
你去了相思病依然在。
讲个明白,或去或来,
来了去,去了不来,倒把人想坏。
《白雪遗音》[9]是清代另一部俗曲总集,华广生辑录。嘉庆九年(1804)编订,道光八年(1828)刊刻。收入曲词七百余首。其中亦多“白话诗”、“自由诗”。试看这首《独坐黄昏》,仿佛李清照“寻寻觅觅”的变奏,(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但尚未能用之于韵文。私心颇欲以数年之力,实地练习之。倘数年之后,竟能用文言白话作文作诗,无不随心所欲,岂非一大快事?我此时练习白话文,颇似新辟一文学殖民地。可惜须单身匹马而往,不能多得同志,结伴同行。然吾去志已决。公等假我数年之期。倘此新国尽是沙碛不毛之地,则我或终归老于‘文言诗国’,亦未可知。倘幸而有成,则辟除荆棘之后,当开放门户,迎公等同来莅止耳。”(《尝试集》代序一)
欲以数年之力练习以白话作文作诗的胡适,求功心切,仅仅过了半年,即在1917年2月出版的《新青年》杂志发表《白话诗八首》,三年后更推出《尝试集》。海内为之轰动,诗国从此易帜。胡适求仁得仁,尽管毁誉参半,名至实不归,终成一代诗宗。
宋代以后,中国的白话文运动时有风起云涌之势;
近代中国政治革命完成以后,文化革命酝酿已久;
“诗界革命”之后,中国诗界即或迷茫却一直葆有革命的冲动。年轻的胡适以其敏锐和果决,揭起一面“白话诗”的大旗,诗国立即应者如云,狂欢如节。
胡适的历史功绩,就在于打出了“白话诗”的旗帜。套用一句文革语录:这面大旗的打出,对于诗界革命的完成,对于诗坛的革故鼎新,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时的。没有这面旗帜,白话诗就不可能迅速集结、扩充,形成强大的阵容。
然而,胡适的历史功绩,也仅仅在于打出了“白话诗”的旗帜,他拿不出白话诗的典范之作。“早期新诗的主要领潮人胡适不具有充分的诗人气质,也不具有充分的诗学家气质。早期新诗自称‘白话诗’,兴奋点只在‘白话’,不大在‘诗’。”[16]试想,五四时期如果不是由胡适来作“鞋样上总还是带着缠脚时代的血腥气”(语出《尝试集》四版自序)的《尝试集》,而是直接从中国历代的白话诗,宋元的词曲,明清的民歌俗曲,清末民初的学堂乐歌,以及近人的白话诗译作和创作中,精选一部《中国白话诗集》,集中展示一批成熟的、不乏经典意味的白话诗佳作,那对于现代新诗的启迪和示范作用一定会好得多,对于迅速奠定新诗的地位,昭示新诗的方向,一定会有效得多,中国新诗也会因此少走许多弯路,白话诗也不会招致那么多“只有白话没有诗”的嘲讽和尴尬。
无视前人的艺术经验,无视现成的艺术技巧,无视我泱泱诗国既有的艺术资源和成就,一切从头摸索,一切从头尝试,“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造成诗坛的粗制滥造之风,还有多少积极意义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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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易竹贤.胡适传[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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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明]冯梦龙.挂枝儿(明清民歌时调丛书)[M].上海: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2.
[8][清]王廷绍.霓裳续谱(明清民歌时调丛书)[M].上海: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59.
[9][清]华广生.白雪遗音(明清民歌时调丛书)[M].上海: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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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傅宗洪.学堂乐歌与中国现代新诗的起点[J].北京: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6).p135-151
[12]陈一鸣.学堂乐歌:百年前的校园歌曲[N].广州:南方周末,2005-03-24
[13]袁 进.重新审视欧化白话文的起源[J].北京:文学评论,2007(1).p 123-128
[14]傅德华.于右任辛亥文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6.
[15]龚喜平.南社诗人与中国诗歌近代化[J].兰州: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2).p33
[16]吕 进.中国现代诗学[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1.p5
(原载《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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