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奥运后东亚文化的出路与方向

　　韩国金炳基教授：非常高兴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代表团对韩国全北大学的访问。我首先介绍一下来宾：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岳川先生，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教授曾来德先生，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叶欣先生，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研究生朱中原先生、王云龙先生。接下来请王岳川先生用10到15分钟介绍中国国内的文化动向，尤其是2008年奥运结束以后，中国文化界有什么变化，中国推展中国文化到世界，政府和民间都有什么样的努力。然后大家可以向王岳川先生提问。

　　北大王岳川教授：大家好！金教授出的题目也是我刚才才知道的。奥运对中国而言是一个比较大的文化转型。奥运之后，中国政府计划到今年年底，将海外孔子学院从奥运之前的150所左右，增加至400所左右，并且提出，孔子学院不仅仅要教汉语，还要传授书法。我们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可能会接受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编写一套中英文对照的初、中、高级的孔子学院的配套书法教材。

　　奥运之后，海外对中国文化有一些比较好的反应，所以中国文化向海外传播，正面的元素会比以前更强更多一些。因为原来的中国对外给人的印象是红色中国，以意识形态的形式出现。现在则是以一种和谐的、和平的文化中国的形式出现。因此，中国的书法、绘画、音乐，包括像古琴、昆曲等等中国很多的文化现象会向海外传播。

　　同时，中国可能会加强同东亚，尤其是韩国、日本的文化联系，加强同包括印度在内的南亚的文化交往，加强同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的文化交往沟通等。

　　就中国国内而言，主要是加强对本国文化经典的学习。因为我所在的北京大学，差不多一百年来都强调西化甚至全盘西化，对中国文化本身重视很不够。至今，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老师大约三分之一看不懂古文，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最近出了一本书《大学中庸讲演录》，有些教授还觉得很吃惊，觉得这么深奥的东西怎么能去研究呢？可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把西方看作一个追逐、学习、崇拜的对象，而对本国的哲学、艺术和宗教等却有很多的忽略，这就导致了今天的大学生几乎都看不懂古文，解释古汉语也有很多的问题。

　　在2009年，中国的主要任务与全球的金融恶化、金融危机紧密相关，在很多问题上会有些收缩。比如金融危机以后，美国苏富比中国当代绘画的拍卖就出现大的变化。在过去的三年，中国当代绘画，像岳敏君等人的绘画拍卖价超过4200万。但是到现在，他们的画大概是三四百万左右，缩水了90%。另一方面是中国画、中国书法在国内市场拍卖的火热。我来韩国之前，到了嘉德拍卖公司，他们做了一场中国名人、文人书法专场拍卖会，场面火爆，人山人海。其中包括冯友兰、国民党领袖黄兴等人的书法作品，拍的非常好，价位都提的很高。像郭沫若的作品，在10年前可能拍不过10万，现在都上了100万了。这说明中国逐渐从崇洋媚外、崇拜美国中走出，开始重视自己的文化和文化遗产了，逐渐从崇拜美国的名人、明星、歌星走出，开始欣赏自己近代以来的专家、学者和名人的思想艺术作品了。这个动向具有积极的意义。明年在五四运动九十周年的时候，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会做一些关于中国近代以来的名人书画作品的展出。

　　当然，奥运以后也有一些不利的因素。如美国的新总统奥巴马可能会把中国和俄罗斯看成两大竞争对手，乃至于带有一些敌对性的意识。我想中国文化需要化解这种矛盾。

　　明年，全球金融危机将从今年的虚拟经济危机全面转向实体经济的危机。今年发生在金融行业，2009年将大范围进入企业。其实今年已经进入了企业了。我前不久去了杭州，据浙江省统计，已有很多的公司倒闭了，失业人数剧增。一旦失业人数剧增，损失是很严重的，因为江浙是中国最发达的地区。我看到，仅仅在两个月之内，形势恶化如此严重，说明了经济危机的阴影是很厉害的。

　　随着金融危机而来的是就业形势严峻。奥运很辉煌，但奥运之后的本科、硕士、博士的找工作空前困难。曾有一个去韩国的中国留学生，获得了博士学位，给我打电话要找工作。我分别介绍了北大、北师大、中国人民大学和首都师大，结果一家都没有要。在改革开放以前，高学位学历的人才在中国很匮乏，但是今天很多单位已经非常理性了，它不仅仅看你的学历、帽子、经历，更要看你的实战能力。这个社会越来越实用。当然国家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扩大内需，增进就业机会。我想，好的人才总是会有用武之地，关键在于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这次“韩中第十四回书法交流展”是由韩国砚友会湖南支会、国际书法家协会和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联合举办的。一个月前在北京大学举办了这次展出，一个月后我们专程赶到韩国光州参加这次展出。昨天是开幕式，也非常热烈。我认为，中文系的同学要意识到，今天仅仅学会一门语言已经远远不够了。你们应该向金炳基教授好好学习，他是我所见到的韩国的通才，通中文，懂哲学，会书法，还对地缘政治、东亚史和国际关系非常了解。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语言只是运送思想的工具，语言说出来以后背后一定要有所指，要有物，要直指规律性的东西，这是很困难的。描述一个现象很容易，但要分析这个现象背后的规律很难。要用智者的眼光对这个可能性的规律先行地看到，更难。所以，大家要突破仅仅学门语言仅仅做翻译这种想法，而要更深地深入到文化当中去。

　　同学：请问，如何理解中国书画中的虚实相生与创造意境的问题。

　　曾来德：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也很关键。虚就是实，实就是虚。这两个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有黑就有白，有白就有黑，这两者缺少任何一种都是无法成立的。中国书法的色彩就是黑和白，它的元素就是点和线。黑和白是最高级和最大的两种色彩，一个是万石之父，一个是万光之源。点和线是一切艺术表现元素中最难以控制和把握的。所以中国书法集中了这四大元素于一身，书法里面所埋藏的东西是丰富的。你提到的意境，除了书法有意境外，文学艺术等都有。书法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艺术形式，同时也是心灵上的、诗一般的、实实在在的、能让人去理解和感知的一种意境。诗有诗意，词有词意，字有字意，而意境不仅仅是诗意、词意，而是通过诗、词又返回到人的心灵上的理解和感应。书法是通过笔墨的枯实浓淡、轻重急徐激发出具有视觉的审美格调和审美境界的一种审美样式。虚实问题很重要，就其本身而言，虚实相生是一个定论，它们是相辅相成。而这个意境，除了诗意、笔墨的意境，还有人自己的境界。谢谢！

　　同学：在中国文化里，哲学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请问儒家和道家的关系如何，现代美术中的文化思想是怎么样的？中日关系走向如何？

　　王岳川：像张晓刚、岳敏君等人的现代美术绘画等，拍卖得很高。这里面不排除是一种美国的文化战略的结果。最近，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一些文件解密了，我们发现它每年要拨1到18个亿用于第三世界，其目的是扶持树立崇拜美国人、美国文化的观念的艺术家，包括音乐家、画家、文学家。这是从1950年以后开始的，持续了半个多世纪。这批画家的绘画之所以卖得很高，除了和美国中央情报局有直接的关系，还跟原瑞士驻中国大使希克有关系。希克在1979年来华做大使的时候，花1万人民币去买这些画家的画。十多年之后，他以一幅几千万、几百万向外出售。我做了一个调查，买家当中大概有15%是欧美人，而有70%多是由中国人，剩下一些是韩国和日本，不过很少。但是普通中国人不可能拿出几千万，最后查明是山西的煤老板。希克曾经收购了2200幅作品，而他只用了一、二十年时间就从中国拿走了400个亿。其实，现代绘画拍卖市场的火爆，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画画得多么好。就有一个画家，他的画刚拍卖了1200万，但他说他的画1000块都不值。还有一个画家说，我的画卖到100美金的时候我心里很踏实，但是卖到100万美金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发虚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这说明，高价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他们，而这只手和画家本身和收藏家都没多少关系。在我看来，中国当代绘画很快会凋零，因为操纵背后这只手的超级大国的玫瑰梦已经做完了。中国人不再做梦。这段时间，虚假泡沫破碎了以后，他们的画很快降到了三、四百万美元。

　　你刚才提到儒道的关系问题，儒道关系有多个层面，有艺术的，也有文化的。中国人往往外儒内道。儒就是《大学》中的“三纲八目”。三纲是“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就是强调发扬内在的光辉美德。儒家强调性善论，将美好的东西发扬光大起来。“在亲民”，就要启蒙他人，自己得到了知识，一定要传播，造福于人，而不是自己独享。第三是“止于至善”，强调要达到尽善尽美，最高的标准。三纲说明，儒家表现出积极的入世态度，启蒙别人，达到最高境界，把自己的德行做到最好，这些是很难的。八目是如何实施三纲的具体做法，有八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格物”，强调对事情的了解要透彻，比如写书法，要对笔、墨、纸、砚等加以透彻的了解，对五体书要了解，历代书法大师和法书要了然于心，这样书法才能做得很好。第二个步骤是“致知”，就是体系性知识，是对格物的提升，只有体系性的知识才不被别人击破。第三个步骤是“诚意”，心意要诚实，不欺骗，不自欺。第四个步骤是“正心”，做事心要端正，摆正心态。这很难做到，因为很多人是心不诚、意不正。第五个步骤是“修身”，前面四个步骤是内在功夫，而“修身”就开始进入社会。修有两个方面，一是修语言，讲话要文明、礼貌，不能脏话连篇，二是修姿态，在接人待物、行为方式等上要谦和、合度，要文质彬彬。第六是“齐家”，把庞大的家族秩序与人际关系理顺，做得整齐。这个家不是小家，而是大家庭、大家族。第七是“治国”，国是诸侯国，指一个区域，要造福一方百姓。第八是“平天下”，使天下、全世界都太平。可以说，儒家从最细的地方开始，通过对毛笔的认识，达到对天下的囊括，境界是很高迈的。可惜历史留给儒家的空间太小了，儒家总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往往是空有豪情，而最后却是铩羽而归。所以儒家知识分子用第二套法则来协调自己，就是道家法则。道家为知识分子留下逍遥游、退守的空间，如陶渊明、苏东坡等皆是如此。这位同学提到了儒道关系，还应包括佛家。我用六个字来概括儒道释。儒家强调“仁义”，仁者爱人，义者为天下下。道家强调空灵。如果艺术少了道家空灵的一环，就坐实了，缺乏玩味的地方。佛家强调的是慈悲，慈悲为怀。所以，仁义、空灵、慈悲是中国文化的三个基本特征。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中日的关系，是我们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按照世界银行统计，中国GDP9万亿，日本6万亿，美国13万亿，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了。但中国的统计是美国13万亿，日本6万亿，中国4万亿，排第三。如果中国稳定发展，4到6年后将超过日本。今天，中国是美国的最大债务国，中国的外汇储备很高。大概在16年左右，中国同美国的GDP相当。这就面临一个问题，全世界有三大洲，都在北半球——欧洲、美洲、亚洲。美洲没有跟美国较量的，包括加拿大、墨西哥。欧洲为了抗衡美国而形成了欧盟，它发明最厉害的武器——货币统一，这只在欧洲出现。剩下是亚洲，在未来50年中，亚洲尤其是东亚地区是最活跃、竞争最激烈的地区，同时也可能是战争频仍、争霸不断的地区。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应该拿出智慧化解危机、促进和平。以前邓小平提出要韬光养晦，发展经济，不争论，是对的。但是，今天经济起来，中国的下一步应是发展国民教育、提升国民素养，缩小中西部差异，促进城镇一体化发展。至于日本，要看日本战略关系的摆放，如果它依然想要成为亚洲第一，依然想要控制中国、韩国，是不明智的。日本要习惯正视中、韩的崛起，摆正好与中、韩的关系，将出现一种良好的东亚国际关系，如德法两国，捐弃前嫌，和平交往和对话，亚洲也可以的。何况在汉唐，东亚处在汉字文化圈，关系是水乳交融的。而在过去一个世纪，“去中国化”时有发生。到今天，人们认识到，既然汉字不能废黜，东亚文化交往密切，为什么不尊重差异性，遵循共同的普遍性，把东方的文化做好呢？

　　在我看来，美国金融危机不仅是金融危机，其实是美国人多种危机共振的表现，其中就有生活方式危机。美国的生活方式强调个人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就个人主义而言，中国民间没有枪支，美国则有1.5亿支，美国人与人之间冲突很厉害，动不动就发生枪杀案。他们不懂得对话解决，而东方是集体主义，强调谦让、商量、和为贵。第二是享乐主义，美国孩子大把花钱，(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而东方是节俭主义。美国占世界人口的5%，却消耗着33%的资源，是中韩等的10倍以上，如果全世界都如此，地球是不堪重负的。所以，东方和其他地区不能用美国的方式。第三是消费主义，消费是正常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消费。但消费主义是超过支付能力去花明天的钱，去买大别墅、跑车等。消费主义使全体美国人都向全世界借，最后出现问题了。而东方是量入为出，不过度消费。西方应该向东方学习。

　　全世界是平等的，任何国家、文化，无论多么古老，都有可取的地方。金融危机就是西方的文化危机。日本江本胜写有一本《水知道答案》，我读了，很震惊。书中说，把一杯水放在巴赫、莫扎特的音乐中，20分钟后用高倍显微镜看，这杯水的水分子呈现出钻石般的极其辉煌的结构。然后把这杯水放在重金属音乐中，如砸玻璃等刺耳的声音，20分钟之后水分子呈现眩晕的癌细胞结构。可以想像，人体90%是水，常年累月听重金属、摇滚，怎么不得癌症呢？美国的艺术家短命的不少。正是美国的高速度、高消费、高噪音、高脂肪、高肥胖导致了全球人丧失了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态度。这次金融危机是文化危机、精神危机、生态危机、价值危机、金融危机、宗教危机共振导致的。这些危机以前是零星的，现在集中发作了。这次危机会让全世界重新认识美国文化和西方文化，认识到东方文化的长处。

　　回到中日关系，日本是紧跟美国，是美国在亚洲的重要的一个基地。今天，日本必须转换两个问题，第一，正确对待中韩的崛起和强大，第二，正确理解是远交美国还是近交中韩，如果摆不好自己同东亚的关系，冲突与战争就会出现，而我们都是不愿看到冲突和战争的。

　　同学：中国汉字和韩国的汉字有什么差别？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关系如何？还能恢复繁体字吗？

　　王岳川：中国是不可能恢复繁体字了。简化字已经经历了半个世纪，深入了民心，而且海外的教材也开始使用简体字。但是，简化汉字的弊端确实是存在的。简化汉字使今天很多的学生对古代的字帖，比如《张迁碑》、《乙英碑》、《石门颂》，还有颜真卿、柳公权、苏东坡的作品，都读不下来，因为很多繁体字不认识。但是今天重新恢复繁体字的可能性比较小。我的看法是，可以用以下的方法来化解这些弊端。一种是在艺术领域，如招牌题写、书法创作、古文献研究，这些专家学者艺术家等，必须认识简体字和繁体字，因为这些领域或者是古代文化的重要部分，或者同古代文化结合紧密。第二是在教材编写方面，以后可以会做些通融。比如后，后天的后（後）和皇后的后，这些简化后是有歧义的，可以恢复一部分，但大部分的简体字不会恢复。中国在前30年是发展经济，后20年是发展文化。中国的周边国家也要学会繁体字和简化字，因为要让14中国人重新学会繁体字，是很困难的。今天随着电脑、手机等的运用，人们都不写字了。汉语受到多方面的影响，首先是广告入侵汉字，如对成语的改写。第二是拼音化，打拼音一扫而过，但写字就生疏了。今天对汉字的原始字义不重视了，望文生义的过多。比如忙，有人解释为心消失就忙了，不对。波，有人解释为水的皮，也是不对的。汉字遭受的这些冲击，使得人们不再重视原始的字根了。总之，回到原来的可能性比较小，我们只能去化解和弥补。

　　同学：中国政府努力向世界传播文化，在英语世界强势的情况下，汉语如何找到立足点并开辟新天地？

　　王岳川：中国文化的世界化是被逼出来的。一段时间以来，日本和韩国在输出文化比中国做的要好得多。如韩国的《大长今》风靡整个东亚乃至欧美。原因在于他们使用了韩国当中的儒家传统，仁义礼智信。还使用了书法，如文房四宝，韩国的烹调、医学等，通过现代的影视方式向海外传播。日本也通过其动漫产业占有了世界文化市场不小的份额。在世界文化产业份额上，日本占12%，韩国4.9%，而中国只有0.9%，与日本、韩国差距很大。

　　还有，西方对中国文化了解很少。前不久德国一位教授到北大做讲演，这位德国教授发现北大学生对西方文化了解得很清楚，包括黑格尔、马克思以及二十世纪的胡塞尔、海德格尔等。可是当北大的学生问，您对鲁迅怎么看？这位教授竟然问翻译，鲁迅是什么地方？可见无知之深。

　　西方对中国了解也很片面、僵化。长期以来，世界对中国的印象定格在长辫子、家庭暴力、意识形态等，其实是不对的。他们认为中国人个个像李小龙，能打，其实也不对。中国需要向海外传播的是一个非好战的国家。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从来没有出于扩张的目的而向世界派兵。西方应该正确认识中国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相反，有的艺术家将中国人画得慵懒、呆傻、恐怖、丑陋等，都是不对的。这些对中国文化形象是很不利的。

　　中国文化形象的世界输出是强调中国的非好战性、优美性、文化性的，而不是空虚的、守旧的、落后的。中国是现代化的中国。西方人认为中国像非洲一样落后，这都是中国文化输出不够的表现，应该大力输出我们中国的新文化，发出善意的声音。韩国成立世宗学院100所，向海外传播韩国文化。日本成立了日语中心，也向海外传播自己的本国文化。中国的孔子学院也应该是文化的。孔子高大有力，但为什么他不去从武，而是从文，强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注重和谐、谦和？就在于文化的力量是潜移默化的。孔子代表了一种文化的力量。中国文化的海外输出没有任何恶意，就是展现中国的非好战性、和谐性和谦和性，把中国文化的精华推出让世界人民共享。谢谢！

　　同学：“中国文化的世界化”中的文化主要是传统的文化。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很多的传统文化，比如昆曲或者戏曲等会死亡，我个人觉得很惋惜。你的看法如何？

　　王岳川：谢谢！您提的问题很好。五四以来，革命与救亡使得传统文化遭遇到了严重挑战，不管是废除汉字还是全盘西化，乃至于打倒孔家店，都是对传统文化命脉的中断。但是我还是相信“道不远人”，学传在民间、留在民间。很多时候，传统在官方层面被打倒了，被边缘化了，但还藏在民间，藏在人们心当中。比如，10年以来，北京、深圳等地的读经班越来越多，读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等。就书法而言，现在我们准备将书法和中学语文课本中的古文等结合起来，书法不再仅仅是集部的诗词，而可以更多地展现中国文化的经、史、子部分。世界化不是意识形态的宣传，不是说全世界都是中国的了，而只是让全世界知道中国，知道中国文化是什么样子的。中国文化的世界化最重要的是传播古代文化，虽然古代文化一部分消失了，但好的东西是会永远存在的。中国文化首先要清理自己的传统文化，第二在大学普及中国文化。今天中国的大学增加了“素质教育”这一门课。素质教育就是说，理科学生必须学习文科的东西，文科学生必须懂得经典。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中国在一个世纪之内遭遇到两大主义，一个是文化失败主义，一个文化自卑主义，对自己的文化很自卑，认为自己的文化很失败。现在随着经济的崛起，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以前人们家居装饰多用西方的油画，而现在人们开始用中国的字画，或者仿制的书画经典，条件允许的还可以请中外书法名家写字，装裱好悬挂上去，很有气象。这就表明，文化自卑慢慢变成了文化自信，而文化失败慢慢变成了文化互动，文化不再是失败的，而是可以对话和相互欣赏。文化失败和文化自卑盛行近一个世纪，我想要用文化自信与文化互动去扭转它们，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起码需要五十年，但我们应该有信心。我最担心的是，中国经济、军事的崛起，如果没有文化的软着陆、软实力，未来就变得很危险。因此，中国急需提升自己的文化软实力。今天，文化创新与文化建设已经变成了中国很重要的国家战略，这是非常好的方向。

　　谢谢韩国的同学们提出这么富有思想的问题，让我对中国文化有了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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