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勇：电子时代的阅读

　　阅读是后天形成的一种文化行为，所以阅读从来就是的被动的。阅读又可分为无字和有字阅读，而无字阅读又可分为“前阅读”与生活中耳听目染的“阅读”即当下阅读。人一出生或置身一种环境，“前阅读”——被动式的阅读便开始了，他从身边的亲人和其他人那里听到了许多他闻所未闻的东西——这种“前阅读”给他打下了他以后文字阅读的心理基础和情感基础，涵养了他阅读（生活）的兴趣和方向，也形成了自己日后“主动”阅读的精神方向。这里所谓“主动”其实就是那种“被动”的延伸。但是，真正主动的阅读是被动阅读的反拨，也是建立在这种被动阅读的基础上的。有的人一辈子就是被动阅读；
而不同程度真正主动阅读的人必定是对人生有反思、有追求的人，有精神层次的人。比如中医家庭的子弟比别的同龄人更熟谙中药的名称和药性，甚至会背一些“汤头歌诀”，父亲是语文教师其子弟往往更喜欢语文（文学），当他们中一些人打算学有所成，也就是有追求——有自己的人生定位，他们也必定会挣脱被动阅读的惯性，转向主动阅读，以丰富和提高自己。这种人多了，社会向上的精神品质就会发生嬗变，社会品质才会提高，社会文明才能实现。

　　真正的主动阅读是人的内心产生新精神渴望，原有的阅读（习惯和氛围）已不能满足，他寻求带有新质的文本（氛围），即使一个人也能营造主动阅读的环境。只有经过主动阅读，人才能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老是停留在被动阅读，一个社会即使喧哗热闹，也必定缺乏内在的精神活力。一个作家只有经过持续性的主动阅读，才能涵养心胸，所写作品才有超拔的精神境界。

　　显然，这种被动阅读只是为主动阅读准备了某种氛围即条件，要进而转为主动阅读，还得靠自己做取舍把握，这取决于你是否确立了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兴趣和人生选择，通俗地说，你是按照旧有的惯性还是开辟自己的生活，你是否做你生活和身体的主人，这就必须具备新的精神质素。在“生活兴趣”层面，世俗的吸纳力是强大的，所需要的主动精神无须多，流行什么就读什么，什么成为热点就读什么。正如一句广告词：“好比进饭馆，哪家人多我就进哪家”，表面看来他的“迎合”属主动之举，其实还是被动。这种人生的主动意识还是十分稀薄。当然也可增加一些相关知识，但对个人的精神建构的作用就十分有限了；
而“人生选择”更有着自我精神把握的意味，把自己的人生平台从一般性提高到新的层次，这就意味着，为了实现你定下的人生选择——人生价值，你必须主动地阅读，千方百计找那些能扩大你精神视野，滋润你精神气度的书看。你所看的书，很可能不是“大路货”， 属于“不合时宜”一类，你所要的书很可能在你的所在地是极少甚至是唯一的，有的要费去一些周折才能获取，别小看这“唯一”或少许，它们对你却至关重要。人一旦把精神的开拓看成比物质生活同等重要甚至更重要，一个新的“人”在你身上诞生了。你读着你所执意的书，经年积累，你的主体性精神建构便立起来了，看人看事看世就有自己的看法，这会产生快乐，既是主动阅读的快乐，更是洞察世间奥秘——精神成长的快乐，而不会为自己未加入世俗圈而惶然。市场经济的健康健全发展，必须有公民社会的主动阅读“软着落”为条件，或者说做基础，加上全民文化程度的提高，意味着人的自主性——主动选择的不可回避。所以，主动阅读是一种绿色的社会趋向，更是现代人充实和成就自己的吉祥之门。精神的多元多层次敞现，精神的主流由小到大，不断充实与刷新，正是社会充满生机的体现，而主动阅读是其健全的通道。

　　然而，真正做到主动阅读并非易事，情形也未必乐观。问题的关键在于个人的的自觉意识是否启动。在当今电子时代，知识爆炸，信息应接不睱，阅读资源极为丰富；
又恰逢市场经济时代，人可选择的空间增大了，若欠缺自觉意识，看起来人可以轻易地获取所需要的信息，其实仍然在被动阅读里徜徉。只要稍作辩识，把当下娱乐化功利化世俗化的种种盛况与书店、图书馆相对照，后者的清冷已成生活的常态；
就是在冷清的书店、图书馆，其阅读场所也纷纷改作经商或小作坊，对人的心灵关怀与精神成长的书籍更是稀少。社会的精神状况可见一斑。从社会历史层面，国人基本上还是停留在沿习下来的被动阅读的思想和思维，崇尚权力和金钱，渴望“一夜暴富”、“一夜成功”和“走捷径”，喜欢“扎大堆”，在“人堆”里高声叫喊而获得满足。许多人所闻所见所读都是那些“官场书”、厚黑书和权谋书，这类书的畅销其实就是“被动阅读”大行其道的写照，对现代社会所需要的个人健全精神的确立毫无裨益。而图书馆为“适应”读者也大量进这类书籍；
同时，大量招鲜的广告（不少作家批评家加入了这种合谋）信息铺天盖地，给人造成了极大的障蔽，人们看不到也体会不到主动阅读所带来的思想解放精神愉悦。可见，人自觉意识理性意识的滋长所遭遇的压力是巨大的，所遭遇的环境是严峻的。

　　如果把“阅读”视为社会的一个器官，“被动阅读”附着于市场充斥于社会成了畸形发展的一块“赘肉”，“主动阅读”则处于委顿状态无声状态，对社会发展的阻碍可想面知。问题还在于，作为社会精神水银柱的许多作家，也陷在被动阅读的氛围里不能自拔，其作品缺乏思想就是证明。主动阅读应该发育成社会的一个显在、健全的器官，它的匮乏见证了社会素质的难以提高。君不见，在基层重创造精神的文化文艺人才严重“脱档”，而一些低俗的以赚钱为目的的文艺活动则沸沸扬扬填人耳目，这又造成“被动阅读”的恶性循环，对社会——民族精神生机的戕害不可小视。于是，电子时代的阅读成了我们社会的一个严肃话题。

　　2008/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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