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永：日本自陷战略困境

　　●在这一轮美日加强安全合作的过程中，日本总体显得积极而强硬。这有可能长期削弱日本在亚洲的外交根基

　　●日本“傍美”，表面上看似乎对中国不利，其实日本的处境更糟糕。目前，日本对近邻的外交已经一筹莫展。如果日本只认准借助美国与中国对抗，将使日本承担更多的战略风险

　　●只有中国实现完全统一，中美、中日关系才能不再被台湾问题困扰。只有建立良好而稳固的中日关系，日本在台湾海峡相关海域的安全才会得到根本保障

　　日本在配合美军战略调整中打头阵

　　今年2月，美日举行“2+2”部长级安全磋商会议，这是美日军事战略调整的又一步骤。会后，美日发表联合声明，提出12项“共同战略目标”，其中包括鼓励中国“和平解决有关台湾海峡的问题”。下一步，美日两国首脑还可能在此基础上发表新的美日联合宣言。

　　远的不说，至少在冷战后，日本是美国盟国中第一个将台湾问题列入本国国防方针和双边同盟声明中的国家，可以说，日本是在替美国打头阵。美国的北约盟国及亚太地区其他盟国都需要同中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不愿在干涉台湾问题上与美国为伍，日本一下成了主动与美联手对华的“铁杆盟国”。

　　据报道，作为驻日美军战略大调整的计划组成部分，美国已提出与日本自卫队共同使用冲绳的美军基地，同时还要求日本向美军和日本自卫队开放临近中国台湾附近的下地岛战略基地。日本也在近年来逐步调整了兵力部署，防卫重心开始从北海道以及日本东北地区向靠近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的西南地区转移。据悉，为加强中国情报的搜集，日本自卫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视中文，已开始筹组中文课程班，培训更多能解读中文情报的间谍人员。

　　日本在美日军事调整中陷入困境

　　在这一轮美日加强安全合作的过程中，日本总体显得积极而强硬。这再次对中日关系造成冲击，有可能长期削弱日本在亚洲的外交根基。

　　日本“傍美”，表面上看似乎对中国更加不利，其实日本的处境更糟糕，在东北亚更加孤立。今年日本外交的重点之一是争取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为此日本特意加强了同巴西的关系，以求两国相互支持。但日本对近邻的外交却一筹莫展。在东亚地区，小泉内阁已把“日本丸”引入危险的战略漩涡的边缘。这股巨大漩涡的中心是近年来日本国内生成的政治右倾化和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而被漩涡中心搅动着加速旋转的涡流，是日本在东亚的国际关系。尽管小泉首相两次访朝，但去年以来日朝围绕“被绑架日本人”骨灰真伪问题斗争激烈，双方的纠葛可能成为重开“六方会谈”的一大障碍。小泉内阁计划今年大力改善同俄罗斯、韩国的关系，但今年以来日本在领土争端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已给日俄、日韩关系蒙上阴影。最近，普京总统推迟访日，韩国总统再度强烈要求日本要正视历史。

　　更值得关注的是，中美日三边关系出现战后60年来前所未见的变化。首先，去年中美关系被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称为处于“30多年来最好的时期”，而中日政治关系几乎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最糟的时期。其次，过去在台湾问题上，美国一直是受到中国指责最多的国家，而现在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消极作用更加引起中方的关注。第三，布什连任后继续与中国领导人保持畅通的沟通，而小泉首相则没有这种渠道。第四，中美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台湾问题和所谓“人权问题”，而中日之间则是历史问题、领土及相关海域问题、台湾问题等三大矛盾同时并发。战后60周年，中日关系处在一个随时可能发生危机的不正常状态。局部的对抗性矛盾一旦转化为公开的对抗，将产生难以想像的后果，甚至影响中日关系全局。

　　即便是日美关系也有不和谐的一面。

　　日本民族主义不分左右，都对战后至今60年来美军驻扎日本极为反感。冷战后日本的左翼民族主义削弱，随之膨胀起来的右翼民族主义很可能成为一股卧薪尝胆的反美力量。在他们看来，日本不摆脱美国占领就不能成为真正的“正常国家”。即便是日美两国政府之间，战略协调也面临麻烦。今年以来，日本屡次表示对朝制裁，美国却劝日本不要过早“出牌”；
日本担心美国过分重视中东而疏忽了对日本“周边”的关注，前不久还显示出修订《日美安全条约》的意向，而美方目前则反应冷淡。日本把朝鲜和中国视为防范的主要对象，在台湾问题上，过去日本态度比较暧昧，而现在主动介入的姿态已经明朗；
但美国认为，目前最大的现实威胁是国际恐怖主义，而非中国。

　　错误的战略思维在误导日本

　　小泉外交陷入战略困境有多种原因。首先，日本国内政治右倾化及极端民族主义的上升，对小泉内阁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小泉可以借此对外推行强硬立场，另一方面却刺激了别国的“民族主义”，恶化了日本的对外关系，缩小了日本外交灵活调整的回旋余地，而外交上的挫折又将削弱其执政基础。其次，日本对华战略调整必将造成自我树敌的战略陷阱。但就其主观原因而言，日本决策层错误的战略思维不容忽视。

　　错误战略思维之一是，过度重视中美对立的一面，忽视美国需要中国合作的一面，缺乏处理中日美关系的战略平衡感。从长远看，美国全球军事战略大调整确有针对中国的一面，日本对此心领神会。不过，美国的全球战略还有其他侧面。目前，美国军事战略重点在“大中东”地区。为确保反恐、防扩散等安全目标的实现，美国需要中国在朝核问题上合作，并与中国政府保持某种程度的沟通与合作。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力主“维持现状”，一方面不愿看到中国统一，但更担心由于“台独”引发台海冲突而干扰美国的全球战略，把美国拖入同中国冲突的漩涡。“单边主义”终归要碰壁，美国的全球战略已进入需要盟国和“合作伙伴国”多方合作的时代。因此，美国需要保持同中国的战略对话与磋商。即使在台湾问题上，中美也有协调的空间。

　　如果日本只认准借助美国与中国对抗，不仅将导致美国战略利益受损，还将使日本承担更多的战略风险。因为美国实际上是利用中日的潜在矛盾，制造了一个10年后或许可能出现的虚拟的“中国威胁”，而实际上10年后中美关系保持现状或改善的可能性同样存在。目前，美国一方面把日本推到与中国抗衡的前台，企图利用日本共同操控台海局势；
一方面同中国积极发展经贸关系，并取代日本而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对象国。形势发展的趋势对日本明显不利。若日本继续对华采取不友好的强硬政策，等于为自我树敌。这对日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战略陷阱。

　　错误战略思维之二是，认为只要确保同超级大国美国的同盟关系，就能牵制中国，确保日本的安全。二战后，日本确保了本国安全，表面上看是依靠美国的结果，其实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日本自身在战后走了一条和平发展的道路。战后的事实证明，如果日本不能同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邻国保持友好合作关系，而在政治、安全领域采取防范甚至敌视中国的政策，日本的国际环境只会恶化而难以好转。另外，由于日本无法左右美国在全球的军事行动，过分追随美国参与海外军事行动势必增大日本的安全成本和风险。更何况，日本越是伙同美国表示介入台海问题，越可能向台湾当局发出错误信号，造成“台独”势力有恃无恐地加紧分裂祖国的活动，引起两岸关系紧张甚至爆发冲突。

　　错误战略思维之三是，认为中国海峡两岸统一对日本安全不利。这是冷战思维在作祟。而实际上，“台独”才会破坏和平，分裂必然破坏稳定。只有中国实现完全统一，中美、中日关系才能不再被台湾问题困扰。只有建立良好而稳固的中日关系，日本在台湾海峡相关海域的安全才会得到根本保障。香港1997年顺利回归祖国后，包括日本在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感到安全受到威胁。同样，中国的完全统一也不会对任何国家构成威胁，只会对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综上所述，日本要想摆脱外交安全困境，必须首先认真汲取历史教训，认清本国国家利益之所在，不再受错误战略思维的束缚。可以认为，日本摆脱错误战略思维之时，便是中日关系转趋改善之日。

　　（作者为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来源：《环球时报》 (2005年03月04日 第十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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