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秀：“如果你想欺骗外交官，就对他说真话”

　　外交官是代表一个国家到另外一个国家处理各种双边和多边事物的官员。他们身负重任，经常出入国门，走南闯北，具有一定的神秘色彩。一谈起外交官，社会上一些人总认为外交官西装革履，整天在宴会中高谈阔论、觥筹交错;或是游山玩水、享受闲情。殊不知，外交官身在异国他乡，在政治上经受各种考验，工作中要应付预想不到的情况和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生活上尝尽酸甜苦辣，一些外交官还戏称这是“洋插队”。实际上，外交官生活比较单调，工作紧张时往往不分昼夜，没有了节假日;有时要面对艰苦环境、疾病，甚至生死考验。各国情况不同，选择外交官的条件可能有所差异，但无论哪个国家都要求外交官立场坚定（当然各国对立场的理解是不同的）、品德高尚、博学多才、思路敏捷、能言善辩，这点是相同的。

　　近20年来，我们夫妇曾先后到我国几个驻外使馆任职，经常与一些外交官夫妇打交道。我感到别国外交官的一言一行及他们身上表现出的一些潜质，有不少值得中国外交官学习与借鉴，在与他们的日常交往中，我们往往能够增长不少见识。

　　如果你想欺骗一个外交官，

　　你就对他说真话

　　韩国大使是富家子弟，性格内向，话不多。但只要打开话匣子，总爱讲点趣闻和典故。完全一位博览群籍、谈吐丰厚的学者。有时候他讲话惹得别人捧腹大笑，而他自己却若无其事。有一天我们参加一个宴会，不排座位，我就凑到韩国大使旁边就坐，想听他说点笑话。那场宴会上菜上得很慢，大家等得不耐烦，于是就海阔天空聊起天来。韩国大使问我:“潘女士，你知道什么叫做外交官吗？”我说，“我知道一些，不过大家可能有不同的版本，我想听听阁下的。”韩国大使慢条斯理地对我说:“一个外交官即使不想说话，也要考虑再三;一个外交官可以连续一周参加宴会而不干其他工作;外交官记得女士的生日，但不知其芳龄；
外交官总是多疑，如果你想欺骗一个外交官，你就对他说真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外交官的趣谈，所以很感兴趣，但在宴会那种人多口杂的气氛中，我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内容，于是诚心请他把内容写给我，以便我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摆乎摆乎”。韩国大使果然非常认真，第二天上午，他自己用很工整的英文，手写了一个小条，把头天晚上所说的内容都写在上面，用信封装好，让司机送给我。

　　过几天韩国大使夫妇为日本大使夫妇举行欢送宴会，我想机会来了，韩国大使给我写的那个有关外交官的趣谈小条可以派上用场了。宴会结束后，开始娱兴节目，首先大家拉我唱歌，我唱了自己喜欢的美国乡村歌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过去我一直把这个翻译为“带我回家，乡间小路”，还自觉满意。谁知后来的有一年，我们全家到避暑山庄旅游，在一家餐厅吃午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餐馆里的卡拉OK歌曲目录上把它译为“故乡之路”，不用比较，人家的翻译水平令我汗颜，这当然是后话。为了助兴，在唱歌之前，我还学着来了点幽默，把韩国大使传授给我的那几个段子略加改造，编了一个“新版本”，我说，“我这个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考虑再三;我可以连续一周接受宴请，但也要工作;我既知道女士的生日，也爱打听女士的芳龄，因为我自己就是女士;我不怀疑别人，特别是在座的朋友，请不要对我说真话，我也不会对你们说真话，因为我不想欺骗你们。看来我不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当不了大使，只能当个大使夫人。”我鼓足了劲，一直克制不要“笑场”，好歹把这个小品表演下来，在场的几对大使夫妇哈哈大笑，他们都认为我表现不凡，逗着韩国大使给我付“出场费”。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打个圆场，“出场费我就不要了，因为我们是外交人员不能进行赢利性的活动，是否能请韩国大使唱支歌就行了。”韩国大使果然嗓音不凡，他的精彩表演把那天的晚宴推向了高潮。

　　外交官是个说谎的诚实人

　　另一次，我与一位西方国家大使坐在一起，大家又谈起什么是外交官。该大使直言不讳地说:“外交官的哲学是不能讲真话。”我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17世纪英国大使亨利·沃顿曾公开承认，大使就是派往国外为了本国利益而说谎的诚实人。19世纪奥地利外交大臣梅特涅说过，说真话就是对自己国家的不忠。”该大使附和说:“是啊！西方传统外交就是这样，看来你读了不少的西方外交的书。”实际上，这一段是我从《中国外交官回忆录》中看来的，现学现卖。接过他的话，我又说，“不过，我的先生自任大使后，我没发现他撒过谎，特别是与朋友打交道时，总是愿意坦诚相见。”说到这里，这位西方国家大使连声说，“对！对！中国大使是这样，因此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还有一次，几位大使夫妇在一起聚会，又议论到外交官应具备什么素质，中东的一位大使非常含蓄，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奔主题，而是给在座的人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某国一位新任大使要到一个君主制国家任职，带了一对本国名贵的金丝鸟准备送给驻在国的国王，但到那个国家后，因为水土不服，鸟儿死了一只，该大使感到大煞风景，因为鸟儿一般都是成双成对才显得吉祥如意，而孤鸟一只送给国王，肯定会招来国王的不悦。该大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招，他让下属抓了一只当地的类似鸟，把它与那只金丝鸟放到一个笼子里，高高兴兴地去觐见国王。偏偏国王是位心细的人，他发现了个中蹊跷，纳闷地问道，“阁下，怎么这笼中的一只鸟和我国的一种鸟一模一样啊？”该大使从容地回答，“陛下，我国的金丝鸟带到了贵国，人生地不熟，需要贵国的这只鸟充当翻译与向导。”国王听了哈哈大笑，一场尴尬局面立即化解。可见，要做好一名出色的外交官，随机应变的本领是必不可少的。

　　（原文转载《看世界》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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