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天朔的江湖　娱乐化掩盖了暴力化

　　臧天朔最大的不幸，可能就在于此：虽然他从来不是一个一线明星，但他是个爱当“大哥”的明星。他毁于自己嚣张的个性：毫无保留地让法律注意到他的名字，毫无悬念地将所有谴责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也毁于这个社会的某些局部，越来越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
　　
　　今年6月，臧天朔43岁的“东北朋友”吕长春进入了警方视野，据说，臧天朔从此被警方监控。
　　而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警匪片。
　　今年9月，网上曾出现一篇描述臧天朔被公安带走的帖子，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应。两个月后，关于“臧天朔涉黑”的消息，忽然铺天盖地地充斥各大网站。11月6日开始，新浪、网易等大门户网站均在娱乐版显著位置制作了关于臧天朔事件的专题，以大量篇幅报道了案情始末，回顾了他从事音乐以来的毁与誉，并提及了他与斯琴格日乐的一段公案。多家媒体将臧天朔事件与“张元吸毒”、“窦唯烧车”联系起来。网友热议“娱乐圈水很深，人很乱”，“应该加大对娱乐圈的监管力度”。
　　
　　臧的一些朋友则认为，这一次媒体的大规模报道，事出有因。他从来不是一线明星，而且两个月前已经被拘捕，何以到现在才开始闹得沸沸扬扬？
　　有显著公信力的消息是：北京市公安局新闻办证实，因涉嫌聚众斗殴，臧天朔已于9月28日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批捕。在公检法机构做出定论之前，关于臧天朔“涉黑”事件，还有诸多扑朔迷离之处。
　　
　　臧天朔其人
　　
　　臧天朔曾经是个摇滚青年。
　　他自小学习钢琴，自1982年高中毕业后，开始给各种文艺团体作钢琴伴奏。“但也不太满足，因为70年代末的时候已经有砖头似的录音机了，最先听到那种声音，就是一种新鲜的感觉，那种不知道哪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能把我们吸引住。”“那种声音”，就是摇滚。
　　1984年，中国摇滚的萌芽时代，臧天朔加入“不倒翁”乐队。有评论认为，“这是内地第一支尝试用电声乐器演绎现代音乐的乐队。”
　　“不倒翁”的成员经历多次改换后各自为生。 从1990年开始，臧天朔在崔健的乐队中担任键盘手，开始了受人瞩目的舞台生涯，并于1995年发行个人专辑《我这十年》，收录其代表作品《朋友》。
　　《朋友》成为此后臧天朔演出的招牌曲目，这首歌也成为臧天朔的最好作品。在网上流传的个人履历里，臧天朔有这样一句话：“我对自己的乐队非常有信心，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摇滚歌手。摇滚的特质是反叛，而我个人推崇的是人情味儿。”
　　这种“人情味儿”，使得臧天朔在此后的人生路途上有了比其他摇滚乐手更多的机会：他参与影视制作，多处举办演出，早早地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舞台，也使外界对他的评价毁誉参半。
　　作为一名流行乐手，臧天朔的公众形象大多是健康、正面的。2005年7月，臧天朔作为 “首都交通安全宣传形象大使”，配合交管部门工作，现身说法宣传交通安全知识。2007年7月，臧天朔在《演艺人社会责任自律宣言》上签名，并对明星的公众形象和社会责任感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今年年初，臧天朔为资助贫困大学生回家过年捐款1万元；汶川地震之后，他参加了慰问演出，并与朋友合捐了10万元。
　　臧天朔被不少人认为是“仗义疏财”。曾有媒体报道，臧天朔的父亲臧蕴贤说：“他太讲义气了，朋友开口借钱他从不说个‘不’字，也不记账。有一回借出去100多万，气死我了。后来朋友投资失败，到现在还没还钱。”二手玫瑰乐队主唱梁龙也表示，臧天朔为人相当随和，作为摇滚前辈对后辈提携有加。乐队去臧天朔的酒吧演出，得到的酬劳也较别处为高。
　　而他的社会关系之广泛也广为圈内认可。据传闻，窦唯之所以能在烧车案后免去牢狱之灾，是由于臧天朔在各方面疏通关系。有窦唯友人表示：“老臧在北京很吃得开，圈里就他人面最广，窦唯这事情，一直是他在帮忙处理的，如果不是他关系强，估计窦唯的审判结果也不乐观。”但臧天朔对媒体矢口否认，“不知道这件事。”
　　这些行径使得臧天朔显示了十足的“江湖气”，在完成了个人资本的积累后，顺理成章成了“大哥”，具有了“大哥”的脾气。几年来，与臧天朔有关的官司与口水仗时时不断。
　　2001年，因不满被授予“歌坛十大丑星第三名”的称谓，臧天朔起诉三九网蛙音乐网及网易，要求被告赔偿精神损失费20万元、经济损失65万元、律师费10万元。最终法院判决赔偿经济损失1500元，赔偿精神抚慰金2万元。
　　2007年6月，臧天朔在出席一场音乐会时，对主持人打断其演出的行为表达了强烈不满：“说说说，我是你干爹，你怎么不给大家伙说说？”
　　对臧天朔的议论，还部分来自于他与斯琴格日乐的一段感情。后者在臧天朔的人脉关系下进入正大唱片，曾一时贵为摇滚天后。据传臧天朔脾气暴躁，喜欢喝酒，曾经对斯琴格日乐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同时也有2007年斯琴格日乐在南京立煌酒吧演出，一连三天住在臧天朔家的消息。据斯琴格日乐一个朋友说，其实格日乐和臧天朔曾经“很相爱”。
　　
　　酒吧与江湖
　　
　　对臧天朔投资酒吧，梁龙认为摇滚人开酒吧相当自然，而且摇滚人的酒吧会比普通酒吧更有趣。“有趣体现在来往之人都是音乐中人，谈论的话题都与音乐相关，而且在酒吧音乐及氛围营造方面更有特色。”
　　从1999年开始，臧天朔先后在北京、廊坊开办了三家酒吧，并在2007年3月入股南京一家酒吧，担任名誉董事长和音乐总监。2001年，坐落在廊坊步行街第四大街的“Friend Club（朋友吧）”开业，从第三年收回成本，开始盈利。经营到后来，临近摊位的人看到北京牌号的车，都会认为是“朋友吧的人”。
　　据媒体报道：“Friend Club”系臧天朔与一孙姓人士合伙经营，当时吕长春是酒吧的总经理。2002年孙某因故离开酒吧，后在2003年6月21日带人到朋友迪吧闹事。吕长春找了三四十人与孙某在廊坊火车站广场进行械斗，过程中孙某一方一人被打死，吕长春潜逃。
　　被北京市警方通缉5年之后，吕长春于今年7月被抓获，并交代在2003年械斗发生后，臧天朔为其在京提供了藏匿地点。
　　今年年初，北京发生了一起酒后驾车引起的交通事故，肇事车内一名东北男子自称是“臧天朔的人”。
　　2月，臧天朔乐队一成员的妻子遭到绑架，并被迫说出银行卡密码。随后，对方给了她100元钱，让她打车回家。很快，嫌疑犯被抓获。
　　6月中旬，臧天朔一名手下因涉嫌犯罪在长春被抓获，在审讯过程中，他交代出涉及臧天朔的部分涉嫌犯罪行为。
　　作为一个酒吧主，臧天朔可能过于招摇。他及他的手下的行径，折射出他的“江湖习气”，也与渐趋暴力化的社会风气暗合。
　　在得知臧天朔被逮捕之后，许多与臧天朔有关的人表示沉默。斯琴格日乐的经纪人表示其在外地演出不知情；乐评人黄燎原表示不愿意谈；摇滚歌手高旗表示“无可奉告”，但随后说“他是一个挺仗义的人”；和臧天朔相识20年的歌手常宽称自己也不太了解这件事，但表示：“如果他真的惹了麻烦，希望媒体和公众能对他采取宽容的心态。”
　　两个月前，臧天朔的儿子刚刚出生，他去廊坊修车，在家的妻子还等待他一同吃晚饭。如今，他被羁押在北京东城看守所。不知道曾经江湖义气的臧天朔，将以何种心态面临这一困境。
　　
　　在适当的时候务虚
　　
　　臧天朔因日益浓厚的江湖气质而惹祸被捕，事实上提出了一个需要整个社会群体面对的问题。
　　他们的青春大多激荡：他们怀揣理想，以充足的底气与血性，选择了一条“较少人的路”。他们曾经缺衣少食，依靠对精神上的某种追求，举起了反抗的旗帜。在经历了多年努力与磨砺之后，开始在某个领域为世人所承认，成为既得利益者。
　　随之浮现的问题是，成为既得利益者之后怎么办？
　　人各有志，在这个问题之下，仅以与臧天朔一样从事音乐行业的人为例，便浮现不同选择。
　　崔健是其中一方代表。从事摇滚乐20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与呼号。2002年，针对国内演出日益泛滥的假唱，崔健发起“真唱运动”，引起诸多歌手非议，至今仍应者寥寥。同时，他也不断对唱片工业、娱乐媒体表达自己的愤怒与强烈不满。
　　虽然在生活水平上，崔健已毫无疑问地迈入了中产的行列，但其对文化与社会的思考并没有因物质的富足有所停滞。47岁的崔健仍然站在摇滚舞台上，在唱一首歌之前会对台下的听众讲一段话来表明意见。他始终不放弃话语表达的可能性。
　　如果说崔健是一种外向的表达，窦唯则转入了自我封闭。自2000年发行的《雨吁》开始，窦唯的唱片中很少再出现歌词，民乐的成分逐渐加大。同时，“即兴”渐渐成了窦唯音乐发生的主要方式。
　　在11月1日798艺术区举办的一个活动中，窦唯及“不一定”乐队在一家咖啡厅里做了一场民乐即兴表演。直到演出结束，横亘在乐队与听众之间的一道挡板也没有被撤走。挡板外那些早早拥堵起来等着听他唱歌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无论是疑惑还是不满，窦唯可能都没有听到。
　　在经历了名噪一时、被香港狗仔队围追、成为娱乐版焦点之后，窦唯借烧车一事表达了他对媒体“妖魔化”的激烈抵触。而那道始终存在的挡板表明，窦唯封闭了他与听者之间除了纯音乐之外的其他沟通可能，也选择了一条与获得名利相悖的道路。
　　专栏作者韩松落认为，人在适当的时候要务虚。“青春的时候可能有一些激情，但是到一定年龄就要考虑。”在他看来，崔健和窦唯都是“在适当的时候务虚”的代表。
　　与崔健或窦唯不同，臧天朔是一个“感性歌手”，乐评人张晓舟认为，“（他的作品）基本上跟个人的生活状态结合得比较紧密，不是更多地从社会、从人性的层面去思考。”在个人生活向富足迈进、青春的热血与反抗冲动被现实生活磨砺之后，臧天朔显露出音乐创作的困境，他没有像前述两人那样转入对音乐及社会的理性思考，他的选择，更多地透着入世至深的态度。
　　“世情反复，当音乐的梦想不能继续承载其思考时，最开始的那些赋予他们生命力的反叛就会变质，变得更加的江湖与实际。”在一篇题为《臧天朔的江湖与恶势力的朋友》的文章中，作者如此写道。
　　
　　娱乐化掩盖了暴力化
　　
　　务实还是务虚，名利还是思想，显然，这是所有人都在面对或将要面对的问题；吸毒、偷税漏税、借机炒作，更非娱乐圈所独有。譬如前几年引发讨论的“59岁现象”，就是更大范围内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但每当娱乐明星曝出丑闻，总会有人一以概之，拿“娱乐圈”说事。
　　“娱乐圈中人本来就不只是靠自己的演艺吸引目光，也通过自己的私生活，虽然这是他们不自觉也不自愿的，但这其实是一个真人秀，大家是在消费他们。包括目前臧天朔这件事。你可以去消费，也可以从中得到一点反思。”张晓舟说。
　　张晓舟所认为的作为消费对象的娱乐圈其实是弱势的：无论曝出什么样的丑闻，娱乐圈总以一种“水很深、人很乱”的形象成为众矢之的。
　　演员刘桦认为，娱乐圈中人更多的是内心有坚守、为梦想打拼的人。“丑恶或犯罪的事情，并非只有娱乐圈有，如果说有染缸，只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梁龙认为：“这事只是他个人的事，不能上升到整个圈子。”
　　濮存昕则表示：“这样的事情在这之前和以后都会不断出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法律不会因为他是演员而特别要给他量一个什么样的刑，他只不过是我们认识的一个演员而已，他跟所有人一样要接受社会对我们的规范约束。所以这件事情甚至不叫一件事。”
　　“不叫一件事”的事透过娱乐版的放大，引发强烈反响，这一事实或许更值得深思：“涉黑”之类严肃的社会问题，放在任何其他社会阶层之上，或者因太普通而缺乏新闻效应，或者因后果严重而被放在媒体社会版面加以探讨；但当“涉黑”的是臧天朔，这便成为充满口水的娱乐话题。
　　在娱乐化背后，一个暴力倾向越发明显地社会被掩盖了。
　　身处染缸中，娱乐圈与其他“圈”唯一的不同在于，对娱乐圈发表观点是安全的，只要不像那个倒霉的娱乐记者触怒了一个失去家庭的男人的底线。对许多习惯将“厚黑学”作为一门学问加以认真研读的人来说，林嘉祥们和三鹿们所引起的愤怒，远没有臧天朔所引起的多，因为前者总是会被各种社会力量所禁锢。
　　在这样一个社会中，臧天朔最大的不幸，可能就在于此：虽然他从来不是一个一线明星，但他是个爱当“大哥”的明星。他毁于自己嚣张的个性：毫无保留地一次又一次让法律注意到他的名字，毫无悬念地将所有谴责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也毁于这个社会的某些局部，越来越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
　　
　　
　　美国音乐人犯事记
　　50 Cent
　　美国著名说唱歌手。从12岁开始贩卖毒品，在安德鲁杰克森高校读十年级时因持有古柯碱而触犯少年缓刑法，并因此辍学。18岁时，依靠贩卖古柯碱与海洛因，50 Cent一天有5000美金的进账，也因此结下不少对头。
　　2000年5月24日遇刺，身体多处受伤。几个礼拜后，这名据传是另一毒枭派来的杀手被干掉，50 Cent否认涉案。
　　
　　Yanni
　　New Age音乐的代表人物。2006年3月6日，雅尼因涉嫌殴打女友，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家中被逮捕。
　　
　　Johnny Cash
　　美国著名乡村音乐作者及歌手，曾获11项格莱美大奖。在1965年的巡回演出中，他因涉嫌走私毒品在德克萨斯州的阿尔帕索被一支缉毒小组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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