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载途话祖马:第十二祖马鸣

　　2007年12月18日，南非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非国大)第五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领导人选举结果揭晓，副主席雅各布?祖马以2329票对1505票击败上任主席、现任南非总统姆贝基，当选非国大新一任主席，成为非国大历史上第12位主席。按照南非当前党政制度安排，议会多数党的最高领导人将自然成为总统。非国大目前占据着议会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席，而姆贝基总统的任期至2009年6月届满后不能再连任，总统府的大门似乎已经向祖马打开。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祖马“丑闻缠身”，先后受到“腐败案”、“强奸案”的指控，遭到南非国家检察总署的起诉并出庭受审。他的副总统职务被解除，副主席职务也曾暂停。在一系列打击下，祖马政治上前途渺茫，道德上留下了“污点”，很多人认为祖马的政治生命已经完结。出人预料的是，祖马凭借坚强毅力和来自基层群众的支持，最终在非国大“五十二大”上东山再起，再创辉煌。回首祖马所走过的道路，可以说是一路荆棘。
　　
　　放牛娃出身的反种族主义斗士
　　
　　祖马出身贫寒，是典型的“草根”阶层。他的前半生与非国大领导南非人民进行反对种族隔离制度、争取民族平等的斗争紧密相连。1942年4月12日，祖马出生于南非东部的夸祖鲁一纳塔尔省乡村。其父有两个妻子，祖马是第二个妻子所生。祖马3岁时，父亲去世，随母亲搬回外祖父家。因家庭贫困无力上学，祖马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从小就一边放牛，一边靠自学学习读书写字，15岁起就开始在矿上打零工补贴家用。
　　祖马很早就接触到工会活动和工团主义思想，表现出了高涨的政治热情。他加入非国大时年仅17岁，20岁加入非国大武装组织“民族之矛”，21岁加入南非共产党，积极参与反对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制度的政治斗争。从1950年开始，非国大被白人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遭到取缔，非国大的组织活动转入地下，很多领导人和党员被捕，一部分领导人流亡国外。1963年祖马被白人当局逮捕，以“阴谋颠覆政府罪”判刑10年，关押在著名的罗本岛监狱。当时在这座监狱里服刑的还有曼德拉等一批非国大领导人，新南非成立后监狱被改成博物馆。在戈文?姆贝基(姆贝基总统之父，非国大老一辈领导人)等人的帮助下，祖马在狱中完成初中课程。1973年获释后，祖马继续从事反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1975年，为躲避当局迫害，祖马流亡斯威士兰。在那里祖马与姆贝基相遇，两人开始合作领导非国大的地下斗争。1977年，祖马入选非国大全国执行委员会，进入非国大领导层。1987年，祖马在位于赞比亚首都卢萨卡的非国大总部担任地下组织部部长、情报部长，策划并实施多起针对白人当局的斗争活动，并参与姆贝基同白人当局的秘密谈判。
　　1990年非国大被解禁后，祖马是首批回国的非国大领导人之一。从1990年到1994年新南非建立的这一个时期，祖马在同德克勒克政府的谈判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并促成非国大与因卡塔自由党签署一系列和平协议，为结束全国范围内蔓延的政治暴力冲突做出了突出贡献。此后他在党内的领导地位迅速上升。1991年当选非国大副总书记，1994年12月当选非国大全国主席，1997年12月当选非国大副主席，1999年6月出任南非副总统，后于2002年和2004年分别连任副主席和副总统，在非国大党内地位仅次于姆贝基。虽然祖马与姆贝基同岁，但是人们普遍认为祖马是下届总统最有力的竞争者，而且党内外也没有一个人在资历和声望上可以与之比肩。就在祖马踌躇满志时，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
　　
　　派系斗争祸起萧墙
　　
　　非国大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也存在着因资历和族群差异而造成的派系冲突和矛盾。1994年新南非成立、以非国大为首的三方联盟(包括南非共产党和南非工会大会)上台执政以来，党内除了原本存在的流亡派与国内派、元老派与少壮派、科萨派与祖鲁派等派系矛盾以外，在经济战略和国家发展方向问题上“左”、“右”纷争逐渐抬头，并发展成为非国大党内及联盟伙伴之间矛盾斗争的主轴。姆贝基总统出身革命世家，科萨族人，受过良好教育，喜欢莎士比亚诗句和威士忌。在领导方式上，姆贝基推行的是“精英治国”，走上层路线，依靠政府精英治国理政；经济政策方面倡导“效率优先”，努力推动贸易和投资的增长，带动经济发展。姆贝基的政策被认为属于“中右”路线，虽然比较稳妥，也取得了一些实效，但未能迅速解决广大贫苦黑人提高生活水平的迫切期望，他的个人领导也对非国大基层呼声有所忽视，在基层和左翼伙伴中间引起不满，造成姆贝基与党和群众逐步疏远。参加“五十二大”的代表多数来自基层，选举结果可以说是基层群众真实心声的反映。与之相反，祖马出身祖鲁族，自幼家境贫寒，经历坎坷，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一贯重视民间疾苦，坚持亲民路线，善于倾听群众呼声，在广大普通党员和基层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和广泛支持。祖马同南非共产党、南非工会大会关系密切，一向被视为左翼力量的代表人物。而南非共产党和工会大会自认为是广大工人、农民等贫苦黑人利益的代表，一直对姆贝基的政策未能及时惠及普通民众抱有很大意见。特别是姆贝基在政府决策中一贯依赖少数政府精英，使得南非共和工会大会在三方联盟中的地位被边缘化。他们坚定地支持祖马，就是希望通过拥护祖马上台，促使非国大及执政联盟实现“左转”，同时扩大自身在联盟权力格局中的地位和作用。祖马作为副主席和副总统，位高权重，接班趋势明显，触动了非国大党内外某些群体的利益。曾有分析称，从治国理念上来说，祖马并不是姆贝基的理想继任者。
　　
　　官司缠身形象受损
　　
　　2005年6月，南非德班高等法院对知名商人沙伊克涉嫌腐败案件进行公开宣判，国家检察总署起诉沙伊克的两项腐败和一项欺诈罪名成立，判处15年监禁。沙伊克是祖马的多年密友，长期追随在祖马身边。他还担任过祖马的私人财务顾问，为其政治活动筹资。有报道称，沙伊克除向祖马提供不正常的“贷款”以外，甚至还负责为祖马子女的学费、家庭支出和个人消费“买单”，总额超过100万兰特(约15万美元)。
　　沙伊克案件的焦点就在于他与祖马的关系是否构成行贿与受贿，也可以说，对沙伊克进行调查的背后目标是祖马。他的两项腐败罪名均与祖马直接相关，一是沙本人及其公司向祖马行贿120万兰特(约合20万美元)，换取祖马支持他的商业利益；二是沙曾要求法国一军火公司每年向祖马行贿50万兰特，寻求祖马利用职权阻挠南非有关部门对该公司参与南非政府军火采购案的调查。法庭判决书称，有证据表明，沙伊克和祖马之间已经构成“通常意义”上的腐败关系。判决结果一出，南非各界舆论哗然，祖马副总统职务也遭解除。祖马个人发表声明称“自己良心是清白的”，坚决否认犯罪。随后，检察总署宣布正式以涉嫌腐败对祖马提起诉讼。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和审理，2006 年9月，南非高等法院宣布，有关祖马涉嫌腐败案的指控因证据不足被判撤销。腐败案被撤销为祖马东山再起打下了基础。
　　与非国大有关的政治献金问题并不是一个新问题。在长期的反种族隔离斗争时期，非国大就主要依靠外来资助进行政治活动。1994年新南非成立后，这一做法并没有停止，非国大仍在大量接受来自企业界等各方的捐款，因而经常受到反对党和媒体的责难。沙伊克本人出身南非著名反种族隔离家庭，曾在祖马进行地下斗争时期为其筹措大量资金。应该说，在那时沙伊克同祖马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为了共同的政治目标而相互配合的“同志”关系，没有人认为这是腐败。而且当时这一关系是单向的，也就是说，那时的祖马对沙伊克的帮助是无以回报的。但是这种关系延续到新南非成立以后，特别是祖马进入政府、荣任南非副总统之后，“大树底下好乘凉”，相信沙伊克应当从中受益不浅。那么从法律上讲，这种关系就变成了“行贿”和“受贿”。
　　祖马“腐败案”是非国大上台执政以来涉及政府官员职位最高、影响最大的案件，因为涉及到“下届总统人选”、“非国大腐败”等热门话题，在南非国内政坛成为焦点，同时在非国大内部和三方联盟之间引起了激烈冲突。祖马的支持者们，包括非国大中下层党员、南非共产党和南非工会大会等，形成了“挺祖”一派。他们组织声势浩大的群众集会等活动，在各种场合公开为祖马宣传造势，“鸣冤叫屈”。“挺祖”派声称，所谓祖马“腐败案”是非国大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是针对祖马的“政治阴谋”，目的在于阻止他顺利接任总统。有的言论还把斗争的矛头直指姆贝基总统，称他是幕后“主使”。“挺祖”派还组织了“祖马之友基金会”，为祖马打官司筹集资金。在非国大五十二大上，正是广大基层代表的拥护使祖马以压倒优势赢得选举，最终实现“翻盘”，重新站了起来。
　　与“腐败案”相比，“强奸案”情节显得简单一些，先于“腐败案”开庭审理。此案使祖马成为非国大成立94年、执政12年来因强奸指控而出庭受审的最高官员。
　　2005年12月，南非国家检察总署正式以强奸罪起诉祖马。据报道，起诉主要内容是：2005年11月2日晚，祖马在其位于约翰内斯堡的家中强迫一名当年老战友的女儿(31岁)与其发生性关系。受害人2天后向警察局指控祖马强奸行为。祖马被起诉后，随即发表声明，否认犯有强奸罪，表示是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发生的性关系。后来又有媒体爆料说，这名女子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而祖马在同她发生性关系时没有采取安全措施。2006年5月，法院经过审理宣布，由于原告曾数次虚假控告他人强奸，而被告提供的证据清晰可信，宣判祖马与原告发生的是“两厢情愿”的性关系，强奸罪名不成立。
　　祖马虽然摆脱了官司，但名誉和形象受到很大损失，道德上失分很多。南非艾滋病猖獗，防治工作极为艰巨。祖马曾声称，虽然明知对方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但他事后去冲了个热水澡“以避免感染艾滋病的危险”。他的这一说法不仅成了人们的笑料，更遭到艾滋病预防教育人士的抨击。
　　
　　通向总统府的荆棘之路
　　
　　祖马当选党主席后，下一步目标就是进军总统府，力争在2009年6月大选后接任总统。现任政府要员中，现任副总统、15名内阁部长、6名副部长及8名省长，均落选全国执委(内阁共设28名部长、21名副部长，全国共有九省)。因此有分析人士认为，当前南非政坛已经形成了两个权力中心，即以祖马为首的非国大党中央和以姆贝基为首的政府。非国大全国执委会和全国工作委员会(相当于政治局)已经成为祖马一派人马的天下，是祖马发号施令的大本营和坚强的组织依靠。那么两个权力中心能否和谐相处?祖马能否在明年6月顺利接任总统?目前看祖马前面的道路并不平坦，也不能排除各种可能。
　　2007年12月底，也就是非国大“五十二大”闭幕不久，南非国家检察总署以送达起诉书的形式再次起诉祖马。起诉罪名除了腐败以外，还增加了敲诈、洗钱、诈骗和逃税等共18项罪名，将于2008年8月开庭审理。祖马派立即指出，检察总署宣布起诉的时机“非常反常”，12月底正值圣诞、新年假期，司法机关已经休假，这显然是“政府而不是司法机关的决定”。2008年1月8日，非国大第52届全国执委会召开第一次全会，以全会声明的形式高调宣布对祖马的支持，指责检察总署行为不当，要求给予祖马以“公正和公平”，并表示将在庭审期间支持祖马；全会还提前宣布祖马将以总统候选人身份领导非国大竞选工作。
　　有分析认为，祖马成功当选总统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洗脱腐败罪名，而围绕腐败案，两个权力中心已经开始斗争，冲突不可避免。如发生冲突，必将极大地影响非国大的团结，进而影响到南非政局的稳定。预计两个权力中心的较量将贯穿整个2008年，直至2009年6月的大选，孰胜孰败尚难预料。祖马已经走过的道路荆棘载途，能否顺利走进总统府将成为今后两年南非政坛上的最大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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