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风景的柜台|《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曾经看到好朋友这样的签名：理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这该是一种自嘲的超然吧。有时候我也想跟着自己的理想“滚得”远远的，可我的工作却让我只能呆在这个中缅边界上的小银行里。朋友说我这样也不错，至少我可以“看”人，因为我每天要面对数百个顾客。
　　社会中所有的人群，在银行的柜台那里，你总可以看到他们的模样。很多人也许就是一面之缘，我想我应该可以画出几张给我较深印象的相。
　　有的顾客，会认真地在离柜台1米外的地方排队。柜台人比较多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办完业务了，我坐在电脑前看着柜台外面执著排队的人，感觉她们应该脚都站酸了吧。我就请办好的人到一边整理东西，以便后边的尽快办。可是，后边的人说要等前面的人离柜才行。他们有的是出于尊重，有的是为了自我保护，因此，还是很有秩序。
　　有的顾客，会提出很多问题，生怕我会把他的款弄出半点差错。出于善意的，会督促我别出错。他们会努力看户名和账号是否一致。在柜台认真把钱数好，并告诉我结果。但也有的不知是否出于恶意，故意找茬。比如有人就在取完钱出去20分钟后，冲回柜台，说我们取给她假币。后来看了监视录象，她终于心服口服地走了。但我觉得很奇怪，她无故骂了我和银行半个小时，走时竟没一句道歉的话。或许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的服务业里“顾客是上帝”的理念还真是挺对的。
　　有的人会很信任银行柜员。好几次，他们不知道怎么输密码，就直接告诉我他们的密码。他们并不在乎柜员其实是不能看也不能帮客户输密码。他们甚至一边存款还一边叨家常，说这款怎么来的，要寄给谁，或者要取出去做什么，就好像我成了他们的家人。有时候，听着他们的家常话，我会忍不住想笑。特别是老奶奶老爷爷，经常来柜台和我聊天，人不多的时候，我会耐心地一一回答问题。那时候，我肯定像极了孙女陪着爷爷奶奶。记得有一次，一位阿姨来取低保，她一直对我诉苦，说她看见我就想起她唯一的儿子，曾经在中国政法大学读书，因为车祸不在人世了，所以政府就每个月发给她基本生活费。她当时边讲边哭，后边排队的人都愣住了。我只能尽量用自己笨拙的语言安慰那颗我无法了解的孤单的心。她那么信任我啊，但是我却不能带给她半点帮助。电许，她需要的仅仅是有人能够留一点时间为她倾听吧。
　　才画了三张，就唠了这么多家常。我也许需要用更多的时间，去为五颜六色的客户画更多的相吧。每天来柜台的客户有很多缅甸人，阿拉伯人，美国人，韩国人，还有很多的国内商人。当然最多是我们家乡的广大农民，谁叫我们担负着“而向城乡，服务三农”的重任呢。所以我经常在柜台三句普通话两句方言地和客户交流，有时还要讲英语，希望以后我还能和缅甸人用缅语交流。有一天我就在柜台认识了一个缅甸的友人黄先生。他早上来办西联收汇。开始我说了几句中文，他一脸茫然地把护照递给我，示意他第一次来中国，不会讲中文。我就和他英语沟通，再加上一两句半生不熟的缅语。顺利办完结汇后，他离开时跟我要了电话号码，说他的两个朋友需要我的帮忙。
　　果然，下午下班之前，黄先生带着他的两个瑞士朋友来柜台找我。那两位瑞士姑娘来中国自助旅行，因为在这和当地人语言沟通困难，没法顺利订车票。我于是帮她们打电话给车站订好去大理的卧铺车票，然后把她们的一些问题翻译成中文写在纸上以备用。她们很感激我，也很惊讶于在这么小的角落遇见可以和她们交流的人。就这样，我和他们三个隔着柜台的防弹玻璃聊了很久。临别时，两个瑞士姑娘中的一个，克里斯蒂娜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到她们的国家看看，因为我告诉她我很喜欢她们的音乐，很喜欢班得瑞的自然与空灵。
　　人生就是一次自助旅行吧。因此，即便我在这个偏僻小城的银行柜台，也能像那些背着旅行包潇洒地走遍五洲四海的人们一样，欣赏到无尽难忘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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