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烟叶收购时(外一篇)

　　阳光暖暖地洒落在江南水乡的每一个角落，轻轻地抚在人们脸上，映出了一脸金色的喜悦。81岁的蒋老汉望着院里满地晒得红彤彤的晒红烟，想起早上儿子蒋永林说，今年的烟叶收成将近5000块钱，他心里感到一阵舒坦，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安稳地放下了。“时代到底不一样了”，蒋老汉心里想着，深深地吸了口烟，想起之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把烟田糟蹋得惨不忍睹，着实让他忧虑了好一阵子，尽管儿子一直让他放宽心，告诉他烟草公司会来指导他们渡过难关的。后来，烟草公司的灾后抢救指导小组果然来了，为他们进行冰雹灾后的处置指导，可没见到收成他心里总是不能踏实。蒋老汉轻轻地吐了口烟，思绪飞到了60多年前，不由得感慨万千……
　　那年他刚21岁，已经跟着父亲蒋松波种了好几年烟了。他们家祖祖辈辈种烟，对晒红烟一直有一种特殊的深厚感情。新中国成立前，晒红烟还是个稀罕物，对农民来说是个来钱的好东西，只要有烟叶，在资本家的烟行里就一年四季都有收购，据说还漂洋过海卖到了中东的阿联酋。每到烟叶丰收的季节，他和父亲就捆好晒干的烟叶，摇着小木船出去卖给附近镇上的烟行，一家人的生计一大半就指望它了。为了让烟叶长得好，这年年头上，他的父亲咬咬牙，用二斗米去换了一斗蚕豆，把烧熟的蚕豆发酵后做成豆饼，给烟叶做腐熟的有机肥料。眼看着烟叶吃饱了肥料，长得可喜人了，蒋老汉和父亲正盼着丰收，不料来了一场冰雹，把烟叶子砸得七零八落，也残酷地砸碎了全家人的唯一一点盼头。那年月，农民靠天吃饭，遇上天灾也只能认命。他和父亲面对一片狼藉的烟田，只能忍着心疼，咬着牙，不分日夜，拼命地在烟地里改种蚕豆，希望年底了能用蚕豆换米糊口，渡过这个难关。结果到了年底，蚕豆不值钱了，二斗蚕豆只能换一斗米了……一想起那个饥寒交迫的冬天，蒋老汉就感到一股止不住的辛酸涌上心头，眼角有了湿润。
　　一晃时间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兴起了人民公社，每户人家只剩下二三分自留地，烟叶成了“资本主义尾巴”、“小农经济”，虽然值钱，可老实巴交的蒋老汉和父亲只敢偷偷地种上几小棵。再后来，遇上了自然灾害，田里地里都紧着种粮食，烟叶再贵，也没有人家舍得分地种了。蒋老汉不禁皱紧了眉心，蒋家和晒红烟就过了这么一段彼此疏远的日子，可是蒋老汉始终割舍不下对晒红烟的一份特殊的眷恋。
　　卷烟在手指间一闪一灭，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了，蒋老汉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七日两头浇，十日浇三次，半月要捂好……”五十多岁的蒋老汉带着刚退伍回家的儿子蒋永林在烟田里传授着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种烟经验。满心干劲的蒋老汉和儿子一起早出晚归，给烟田深耕培土、挑水浇田，对未来充满期望。可无奈岁月不饶人，一天清晨，蒋老汉在半人高的烟田里给晒红烟打顶抹杈，因为枝丫黏手，一定要趁早上露水很重的时候做，蒋老汉埋头干了一个早上，结果浑身上下衣裳都湿透了，风一吹，他就病倒了。自那以后，这般辛苦的种烟，蒋老汉再也干不了了，种烟的事就全交给了儿子，自己就做起了资深技术顾问。
　　1986年，桐乡县级烟草公司成立了，烟技员们上门指导烟农也一年比一年频繁了。一开始，蒋老汉很不屑，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传下来的种烟经验，在他眼里那就是天条，他不信谁还能比得过祖宗。他把这些烟技员们一概拒之门外，管紧了儿子，一定要照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种烟。可慢慢地蒋老汉发现，同样是种烟，自己家的烟田，种出来就是没有烟草公司的试验田效果好。后来，邻居老许家用了烟草公司的新品种烟苗，邻居老钱家也请了烟草公司的烟技员上门指导，结果到了烟叶收购的时候，两个邻居家的收成都比自己这个“资深种烟人”好。
　　渐渐地，蒋老汉松口了，烟技员来上门指导儿子的时候，他也不赶人家了，有时候还在边上偷偷地听。什么基础建设，什么施底肥，他放手让儿子去倒腾。慢慢地，他发现自己这个老烟农对种烟开始一窍不通了，儿子拿回来的那些什么新品种、什么灭芽灵、什么地膜覆盖、还有什么烟菊套种法……自己一概不懂。只看到儿子种烟是越来越轻松，耕地不用人力了，有拖拉机做；浇水不用挑了，有自动灌溉系统；苗床不用怕天灾了，有地膜覆盖；打顶抹杈不用手工做了，有灭芽灵；蚕豆饼不用发肥料了，烟草公司有补贴专用化肥；烟地里不种蚕豆了，改套种效益更高的杭白菊了……而与此同时，家里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宽裕，两间房变三间房了，三间房变二层楼了，二层楼变小洋房了，儿子娶了媳妇，媳妇生了胖囡囡……
　　想到这，蒋老汉微笑着掐灭了卷烟，起身走到院落里，轻轻地捧起一片晒红烟，放到鼻前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这个熟悉的特殊的味道，这辈子多少回让他在魂萦梦绕啊。用一种珍爱的眼神看着这遍体油红的晒红烟，蒋老汉喜不释手，不禁出神……“爷爷，爷爷”刚放学的孙女跑进了院子，摇着蒋老汉的衣襟问，“你在看什么呀？”“乖孙女啊，爷爷在看宝贝呢！”“宝贝？什么宝贝呀？”“你看呀，乖孙女，这晒红烟啊可宝贝了，烟草公司每年收购价格都定好，我们不用担心种了会掉价，你爸爸呀只要安安心心地种烟就好，怎么种长得好，怎么种卖钱多，遇上天灾虫病害怎么办，烟草公司都派人指导，这晒红烟呀给我们家带来了好吃好穿好住，你说它是不是宝贝呀！” 蒋老汉慈爱地摸着孙女的小脑袋，嘴角向上一扬，眼尾的几道皱纹一下子变深了，那里面盛满了幸福。
　　
　　备注：桐乡晒红烟（又名桐乡晒烟）以叶大片厚、气香味浓闻名中外，主销埃及、马里、几内亚、德国、菲律宾、比利时、科威特等国家。曾荣获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奖，是我国传统出口产品之一。桐乡也被定为全国七大晒烟出口基地之一。桐乡晒红烟具有颜色红亮、组织细密、质地柔韧、香味浓郁等特点。这种烟除作雪茄包皮烟、雪茄芯叶和土烟丝原料外，还用于混合型卷烟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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