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孔立：外交怎么“休兵”？

　　台湾方面提出“外交休兵”的主张，就是要大陆不“打压”台湾的“国际空间”，让台湾享有“国际社会的平等地位”，让台湾参加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各种国际组织，大陆不挖走台湾的邦交国，“不能表面平等，实质不平等，让台湾的尊严受损”。

　　近来，我与台湾学者交流，他们十分关注这个问题，提出不少意见，似乎能否做到“外交休兵”只在大陆当局一念之间，只要大陆同意，台湾的“国际空间”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大陆有一些学者，可能出于良好的愿望，也跟着主张“外交休兵”，他们认为大陆已经有170多个邦交国，多一个少一个无关大局，台湾只剩下23个，不要再去“挖走”了。至于WHO等等，大陆都应当让他们一点。

　　事情果真这样简单吗？我们不妨一个个地讨论：

　　关于台湾加入世卫组织

　　有人主张让台湾以“观察员”的名义加入WHO，也有人主张用“中华台北”的名义。其实这些主张都是错误的。

　　第一，WHO的“组织法”中根本就没有“观察员”的名称，而只有会员和准会员两种。因此，要以“观察员”名义加入WHO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

　　第二，在WHA（世界卫生大会）的“议事规则”中有这样的规定，只有主权国家才有资格成为世界卫生组织成员或者准成员，只有未正式加入世界卫生组织的主权国家、海外领地或有关国际组织，才有资格被邀请作为观察员出席世界卫生大会。目前WHA中只有三个观察员：巴勒斯坦、梵蒂冈、马耳他，都是国家。因此，台湾要用“中华台北”的名义作为观察员也是不可能的。

　　台湾学者说，香港不是以“观察员”身份参加了吗？我说，不对，香港不是观察员，而是正式代表，香港的官员作为中国代表团的成员参加WHA。你们如果愿意，我想应当是可以研究的。

　　WHO前总干事、韩国的李钟郁指出：台湾之所以不能参加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词是‘国家’，也就是说世卫组织的成员地位只对国家开放。这是一个重要背景。”　

　　这就是说，台湾要参加WHO或WHA都受到相关法律条文和议事规则的限制，这是一个难题，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只要大陆同意就能解决的。换句话说，即使大陆同意，WHO也不会让台湾参加。所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需要双方共同研究磋商，不谈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国际空间如何“补偿”？

　　在马英九上台之前，就有巴拉圭可能与中国大陆建交的传闻，当时我担心马英九还没有上台，就被我们“挖走”了一个邦交国，他一定很不高兴，如果在他上台之后，巴拉圭与大陆建交，马英九同样不高兴。

　　可是，能不能“外交休兵”呢？暂时不与巴拉圭建交行不行？我想人家要与大陆建交，我们说：对不起，我们两岸正在“外交休兵”，无法与你建交。这样做符合国际惯例吗？

　　最近，台湾学者告诉我，他们现在不想用钱去“买外交”了，巴拉圭看来是拉不住了，但是，他提出：在建交前大陆应当先向台湾当局“通报”，并且给予“补偿”。我说，所谓“国际空间”问题是两岸之间最大难题之一，没有经过协商，达成一定的协议，做出任何举措都没有依据。我们凭什么要先给你通报？为什么要主动地给予“补偿”，拿什么东西“补偿”？我知道所谓“补偿”无一不涉及“国际空间”，有这么容易“补”吗。

　　台湾出席APEC会议的人选

　　今年的APEC将于11月在秘鲁首都利马举行。台湾方面十分希望会有新的“突破”，他们最关注的是由谁代表台湾出席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过去萧万长曾经代表台湾参加过，这次大陆是否同意让萧万长去？如果萧万长真的去了，那就有“副总统”的身份，台湾在国际上的地位就提升了。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表现出大陆的善意，否则还是“打压”。

　　但是，也有人认为萧万长现在的身份不符合APEC的规定，还是让连战去，连战也有过“副总统”的头衔。如果他能去，对台湾也算是一个突破。

　　总之，“突破”、“提升”、“尊严”、“冲出去”，是他们的强烈愿望。

　　同样，这也是难题的一个部分，需要通盘研究，协商解决。台湾学者要求大陆不必协商主动让步，我说，没有经过协商，我不知道给你什么你才满意？你也不知道，我给你什么要付出多少代价。只有经过协商，才能取得共识，才能建立互信。“给”与“取”都必须经历协商谈判的过程。

　　关于“国旗”问题

　　台湾有一位学者主张，大陆应当让台湾观众带着“中国人的旗子”——“中华民国国旗”进入奥运会的棒球赛场，这样就会给台湾老百姓“感受到无比的尊重、感动、温暖与欣慰”。　

　　奥运会有《奥林匹克宪章》和国际奥委会的相关规则，违反相关规定是不被允许的。在两岸重大争议尚未解决之前，还是本着“搁置争议”、“求同存异”的精神办事为好，凡事通过两岸协商来解决，不必匆忙地在国际场合谋求“突破”，引起双方不必要的麻烦与困扰。

　　大陆也有人主张，让大陆和台湾的运动员打着一面旗帜并肩进入奥运会会场。我问他：打的是什么旗帜？他说，共同认可的旗帜。我说，在北京举办奥运会，你敢说不必打着主办国的国旗入场，不被人们骂死才怪。如果两岸打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共同入场，台湾会接受吗？

　　上述主张可能出于善意，但却是一种脱离现实的理想化的想法，在两岸没有共同商议出妥善的处理办法之前，贸然提出这些主张是于事无补的。

　　台湾领导人的出访

　　台湾学者提出，过去大陆不让台湾的总统、副总统、行政院长、外交部长、国防部长出访非邦交国，今后如果能够放宽，就是一种善意的表现。他提出，如果马英九要去中南美洲访问，经过美国，大陆应当让他有比陈水扁更好的礼遇，陈水扁只能经过一些小城市，如果让马英九过境纽约、华盛顿，见到美国高官，那也是大陆的善意。

　　显然，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要以什么身份，代表什么实体的问题。所谓“放宽”，就是要放宽到“国家”、“元首”，放宽到承认“主权国家”。这与““国际空间””一样是一个难题，也是当前被搁置的争议之一，同样需要两岸共同协商解决。

　　总之，有关“国际空间”尽管是目前暂时还没有讨论的问题，却是台湾方面十分关注的问题，他们已经提出上述许多意见，采取进攻的态势，要求大陆立即“表达善意”，可是却还不想与大陆商谈，这是一个矛盾的现象。

　　台湾学者蔡逸儒指出：未经协商之前，“大陆方面不可能给台北一张空白支票，让台湾径行挥霍”，“这事非经冗长的对话，相互让步，否则难竟全功”。

　　是的，面对难题，需要两岸认真对待，共同磋商，找出双方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如果采取单方“放话”的方式：“我把问题提出来了，球在你这一边，就等着看你怎么处理了”，这样，把不解决问题的责任推给对方，对于改善两岸关系没有好处。要和平共处，和平发展，就需要两岸坦诚相待，这应当是最基本的要求吧。

（2008,7，11）

　　说明：上述“马耳他”应是“马耳他骑士团”，是享有主权的特殊国家。此外，作为观察员的还有“国际红十字会”与“国际红十字会和新月联合会”则是国际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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