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故里辨|庄周故里 东明

　　《史记》：“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对于庄子的生平和居里，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国叫“蒙”的地方很多，除内蒙之外，云南有蒙自；贵州有蒙山，山东有蒙阴，河南有蒙泽，安徽有蒙城。那么，庄周故里之蒙及其为吏之漆园究竟在什么地方?为此数千年来聚讼纷纭，至今仍在争论不休。《广舆记》又说：“濮有庙(注：盖指庄子庙)，曹又有漆园，”以为庄周故里可能在濮或者曹。但中国曰濮、曰曹者也不止一地，查民国二十六年全国行政区域表：山东有濮县、曹县、曹州(今荷泽)，河北有濮阳(今归河南)，未知所指濮、曹者为何?这样一来，更增加了考证的困难。
　　迄今为止，人们多以为庄周故里是河南归德(今商丘)之蒙泽(位于商丘东北，今县名已废)。此说盖起于明代，明《广舆记》、《一统志》都作了如上记载；明以后出版的志书、辞书及其他有关著作，在“庄子”条目下几乎尽皆因袭以记之。于是人云亦云，造成了上述普遍的认识。考其理由，大概是因为(史记)上说庄子是蒙人，(唐书•地理志)又载“蒙县属梁国”，所以便从梁国附近查找蒙县。而河南归德汉代称梁，于是便认定归德东北境的蒙泽为庄子本邑。至于归德东南境的蒙城呢?《广舆记》说“蒙城县本山桑，唐天宝元年更名”，认为“与梁国之蒙实无与也”，因此断定它不是庄周故里。以上为一种意见。
　　另一种意见认为，今之安徽蒙城才是真正的庄周故里。《江南通志》(清初置江南省，辖今之江苏、安徽两省)、《嘉靖寿州志》(蒙城明属南直隶风阳府寿州管辖)、《颍州府志》(清代蒙城隶颍州府，和《重修蒙城县志书》(以下简称《蒙城县志》)，都坚持这一意见，并引证大量资料，批驳前述蒙城非庄周故里之说。
　　据考，蒙城殷商名北冢，周、秦称北楚漆园，春秋属砀郡，汉分西北境为梁国蒙县，东南境为沛郡山桑；东魏合蒙县、山桑置为蒙郡，后齐复为蒙县；唐天宝元年更名蒙城，延续至今。漆园古城原在蒙城涡河北岸，后来迁至南岸，更名蒙城后仍留有漆园街。城东关建有庄子祠，祠门立碑曰“庄周故里”，至今遗址尚存。《蒙城县志》卷二“坛庙”篇有庄子祠的详细记载：“宋元丰元年，知县王竞始建祠于河北漆园城，东坡有记，见‘艺文志’。后为黄水淹没。明万历九年，知县吴一銮捐俸买地于东关外三官庙左建祠。其中逍遥堂三间，梦蝶楼三间，卷逢三间，大门、二门各三间，道舍三间，鱼池桥一座，观台一座。”“崇祯五年，知县李时芳重修逍遥堂，特建亭曰‘五笑’，辟池为濠上观鱼园。”“清嘉庆十四年，知县张培重建道遥堂于祠前，五笑亭、观鱼池于右，庄子台于左。前建大门并回廊。每岁春秋仲月戊日祭之”。
　　《蒙城县志》卷十一“艺文志”全文记载了宋翰林学士苏轼(号东坡)元丰元年(公元1087年)十一月十九日写的《庄子祠堂记》，现节录如下：“庄子，蒙人也，尝为蒙漆园吏。没千余岁而蒙未有祀之者，县令、秘书丞王竞始作祠，求文以为记。”
　　王竞作过秘书丞，即管理朝廷文书档案的官吏，苏东坡更是宋代著名的文学家。他们一个为庄子建祠，一个为庄子祠写记，都把蒙城当作庄子故里，想不会没有根据。
　　还有一个重要史实，即在此前，开封进士苏舜钦(字子美)曾任蒙城县令，后被范仲淹荐为集贤院校理，终湖州长史。此人更是慷慨好古，工诗文、善书法，任蒙令时居县衙后堂，立匾曰：“清燕堂”。后来，宋代另一位大学问家、政治改革家王安石为之题了诗，诗名《蒙城清燕堂》。《嘉靖寿州志》、《蒙城县志》、《王安石文集》、《王荆文公诗笺注》都记载了这首诗。诗文不长，现全文录之：
　　清燕新诗得自蒙，行吟如到此堂中。
　　吏无田甲当时气，民有庄周后世风。
　　庭下早知闲木索，坐间遥想御丝桐。
　　飘然一往何时得，俯仰尘沙欲作翁。
　　诗的领联，即“吏无田甲当时气，民有庄周后世风”二句，说明了一个大问题，今之安徽蒙城确是庄周故里。为此诗作注的宋人李璧，依据宋代《九域图志》，更在诗题注释中明确指出，“蒙城隶毫州，在州南百六十里。”因此，清代《江南通志》把庄周故里“以今颍州所属之蒙当之”，应视为有理。明《嘉靖寿州志》也说王安石题《蒙城清燕堂》诗中“民有庄周后世风”句是“未必无见而云”，确认蒙城为庄周故里。
　　根据以上考证，庄周故里为今之安徽蒙城应当确信不疑了。但是，为什么人们大多不以为然，而且至今仍在争论不休呢?究其原因，不外有二：一是我国行政区域历代多变，地名屡有更易，后世写史作志难免有误。《广舆记》等谓蒙城非庄子本邑，如《蒙城县志》所说，是“大抵皆以蒙非梁国之蒙误之耳。不知蒙与睢阳(今宿州)皆屑梁国之东南境，汉隶梁国，今隶江南，相去不越百余里也。”第二，中国自汉以来的历代封建统治者，出于维护和巩固封建政权的需要，不会把考证与儒家学派相对立的道家之祖庄子的故里当作重要事情去办。但是另一方面，毕竟庄子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其学说自成一派，具有很大的影响，故梁国各地皆以有庄子而自豪，争论由是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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