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土耳其的灵魂之战】
发布时间:2020-03-14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自4月以来,围绕总统选举,土耳其政坛世俗与宗教两大力量激烈交锋,引发国内政治危机。这场危机显示,在立国已80多年的今天,虽然世俗主义已深入人心,土耳其依然走不出伊斯兰世界的传统怪圈。政教之争虽是老问题,但在今天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总统大选引发危机
依照日程,到2007年5月16日,土耳其现任总统塞泽尔的七年任期届满。为此,土各方政治力量早在去年就开始为选举新总统厉兵秣马。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简称正发党)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其党主席、现任总理埃尔多安有意入主总统府更是早已公开的秘密。但是随着总统候选人提名日期的日益临近,一场国内政治危机也在逼近。
4月13日,一贯坚持政教分离原则的塞泽尔总统在对军官发表演讲时公开表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对土耳其的政教分离政策的威胁已达到了顶点,这个世俗国家的基石第一次受到了公开的质疑。他指责一些内外势力正在合力企图改变土耳其政权,“试图把土耳其变成一个温和的伊斯兰国家”。第二天,30万民众举行示威,高呼“要世俗、不要伊玛目总统”的口号,反对正发党及埃尔多安竞选总统。4月24日,面对巨大压力,埃尔多安忍痛割爱,提名本党元老、副总理兼外长居尔为本党总统候选人。鉴于正发党占据大国民议会550席中的一半以上席位(357席),其他政党提名候选人已无意义,居尔当选似乎是板上钉钉之事。然而,事态发展并未遂居尔所愿。4月27日,大国民议会举行总统选举的第一轮投票,由于主要在野党的联合抵制,550名议员中只有361人出席这次投票,虽然居尔获357席,但少于当选所需的367席,需进行第二轮投票。而主要反对党随即又向宪法法院提出上诉,要求宣布本轮投票无效,因为出席的议员不足2/3。同日,土耳其军方在其官方网站上发表声明,称人们“必须记住土耳其军队是世俗主义的绝对捍卫者,必要时它将非常清楚地表明自己的行动和态度,对此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军方此举顿时被西方一些媒体称为“因特网政变”。4月29日,反对党再次组织百万人大游行。据报道,参加游行人数高达130万,是土耳其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抗议示威。5月1日,宪法法院作出裁决,宣布第一轮选举结果无效,同时允许议会5月6日重新举行投票。5月6日,议会举行第二轮选举,但又因只有358名议员出席未达到法定2/3投票人数而再次流产。根据土耳其宪法,总统由议会投票选举产生。在前两轮投票中,候选人必须得到2/3以上的选票才能当选,在第三或第四轮投票中只需过半数。5月6日,居尔宣布退出竞选,议会也不再按原计划举行总统选举,而原计划于5月16日离任的塞泽尔也表示,他不会在原定任期结束之日离任,而将一直延任至新总统产生。
就在第一轮投票后,正发党向议会递交了提案,要求将原定于今年11月4日举行的议会选举提前至7月22日举行,同时修改总统选举制度,将总统由议会间接选举产生改为普选直接产生,并于今年7月22日与议会选举同时举行。5月3日,议会投票批准了有关提前举行议会选举的建议,确定7月22日举行议会选举。但是,塞泽尔是否会批准这一议案目前还是未知数,而修改总统选举制度涉及修宪、改革国家体制,事关重大。
野火烧不尽
这场总统选举危机的爆发,既反映了土耳其政坛传统的政教之争的复杂性和长期性,也反映出当前被视为伊斯兰政党的正发党和世俗力量(包括世俗政党、总统、军队)之间冲突的激烈程度。自1923年立国以来,身为伊斯兰世界主要成员的土耳其公开奉行一条“脱亚入欧”道路,并将世俗主义作为立国的基石之一。除了宪法保障外,以军队、世俗政党等为主体的世俗力量充当了世俗主义制度的主要卫道士。但长期以来,土耳其政坛上宗教与世俗主义的斗争从未中断过,伊斯兰政党几度被禁,又几度衍生出新党继续活跃在政坛上。
从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土耳其先后发生三次军事政变,大多与政教之争、伊斯兰势力篡权相关。1995年,繁荣党赢得大选获胜,一跃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并成功组阁。繁荣党执政期间,对内推行有强烈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色彩的政策,对外一改以往的偏西方政策,加强发展与伊斯兰国家的关系,从而遭到军方和世俗政党的激烈反对。1997年5月,最高检察官以繁荣党从事威胁土世俗政治活动为由要求禁止它。6月,军方发动“软政变”,向繁荣党政府提出包含二十点内容的最后通牒,迫使繁荣党政府下台。1998年1月,宪法法院通过了取缔繁荣党的决定,并没收其财产,同时禁止埃尔巴坎等七名该党领导人在五年内从政,取消埃尔巴坎等六名繁荣党党员的议员资格。与此同时,1997年10月,安卡拉国家安全法院以“煽动宗教仇恨”和反对世俗主义等罪名判处前辛詹市长耶尔德兹四年零七个月的监禁。1998年4月,时任伊斯坦布尔市长的埃尔多安因在一次集会上朗诵一篇具有强烈宗教色彩的诗篇,被国家安全法院以“利用宗教分歧煽动仇恨”罪名判处10个月监禁。但是,被禁后的繁荣党成员并未离散,1998年1月该党一些成员随即成立了道德党,依然为议会第一大党,拥有144个席位。由于该党与繁荣党一脉相承,2001年6月,宪法法院再次下令取缔道德党。道德党被禁后,该党内部发生严重分化,其中以埃尔多安为首的少壮派于同年8月组建了正义与发展党。2002年11月,正发党在第22届议会选举中获胜,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并单独组阁至今。
正发党:隐秘的议程?
埃尔多安及其领导的正发党自上台初就一直颇具争议,除有“前科”外,正发党上任以来在伊斯兰教育、头巾等一系列问题上采取的伊斯兰化政策更是让世俗力量焦虑,从而多次引发执政党与总统、军方以及反对党之间的冲突。埃尔多安和居尔等多位政府高官的夫人们公开披戴头巾出席官方宴会,招致强烈反对。为此,埃尔多安夫人还致信欧洲人权法庭,声称其人权遭到侵犯。对世俗力量而言,正发党如今已经控制议会和政府,一旦再入主总统府,鉴于总统在国家体制中占有的重要地位,土耳其的世俗主义制度将面临根本威胁,土耳其向伊斯兰的全面回归恐怕将更加难以遏制。
埃尔多安比以往的政府更积极推动土耳其加入欧盟进程,并大胆进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在国内,埃尔多安也致力于自由市场改革,推行亲民政策。对其伊斯兰色彩,埃尔多安一再表明,他本人以及正发党奉行的是“民主的保守主义”,强调正发党坚持现代化道路,但也不必然排斥传统,强调精神生活的重要地位。迄今为止,无论是政界还是学术界,对埃尔多安的评价都无定论,有的说他依然是个地地道道的伊斯兰分子,也有的说他是一个温和伊斯兰分子,还有人称他属于新生代的伊斯兰分子。对正发党,评论也各异,一些专家甚至将之与德国的基督教民主联盟相比,称之为土耳其版的“基民盟”。但是,对土耳其的世俗力量而言,埃尔多安是彻底的伊斯兰分子,他推行的是“隐形伊斯兰化政策”。埃尔多安有一个“隐秘的议程”,一旦正发党控制所有国家权力后,将原形毕露,其全面伊斯兰化政策将公开化,将对土耳其世俗制度构成致命威胁。
还会有新的危机?
5月13日,反对党再次组织了有150万人参加的大游行,这已是第四次大规模游行示威。这场危机将持续多久,以何种场面收场,目前还是未定之数。如果正发党提出的选举议案得以通过,那么新总统可能在今年7月产生。对正发党来说,普选总统对其较为有利。总体而言,正发党单独执政五年来,内外成绩斐然,可圈可点。对外,加入欧盟进程取得重大进展,入欧谈判已经启动。对内,引领土耳其走出经济危机,并保持经济持续高增长。同时,埃尔多安本人在民众中也树立了很好的清廉、温和、亲民形象。根据最新民意调查,正发党的民意支持率超过30%,远高于其他政党。如果7月举行总统和议会选举,正发党很可能将议会和总统都收入囊中。这也是正发党执意要搞总统普选的主要原因。不过,虽然议会通过了议案,但尚需塞泽尔总统批准才会生效。舆论称,塞泽尔很可能否决该议案。最终,由于各方互不相让,矛盾进一步激化,很可能出现军人再次干政的局面,正发党有可能面临被取缔的命运。届时,土耳其将举行没有正发党参加的议会选举,而新议会将选举产生新总统。如今,军人干政并不受欢迎,也可能引发国内外的强烈反对。许多示威者表示,土耳其“既不要伊玛目,也不要政变”。军方发表声明后,欧盟立即对军方给予了批评。还有一个可能的结果就是,与七年前一样,当时同样持续了数月的总统选举危机最终还是靠各派力量达成妥协,由保持中立的时任宪法法院院长塞泽尔出任总统,才结束了危机。
几大问题不可低估
其实,就目前而言,人们除了关心总统危机如何结束,更多关心的是危机中暴露出来的几大问题:第一,即使像土耳其这样一个世俗主义有着深厚根基和群众基础的国家,依然长期受着政教矛盾的困扰。伊斯兰与民主、宗教与世俗到底能不能相容?历史走到了今天,土耳其克服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至今其根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其次,土耳其尖锐的政教斗争也凸现出民主的尴尬。作为伊斯兰世界民主化和世俗化的典范,土一直面临着如何用民主而不是非民主的方式(军队干预等)去维护世俗主义这一难题。民主已成为伊斯兰政党的最大武器。民主国家应该用何种手段去维护民主和世俗主义?到底是民主重要,还是世俗主义重要?第三,对土耳其而言,总统和军队被视为捍卫世俗主义制度的两道门槛。但从未来看,这两道门槛将不得不降低。总统选举制度也可能更改。在民主社会,尤其是在土耳其寻求加入欧盟的进程中,军方作用的式微将是一个大趋势。其实,近年来,土耳其军方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具有的重要作用一直遭到欧盟的批评,欧盟将降低军方作用作为土入盟的一个重要条件。埃尔多安上台后,也通过改组国家安全委员会、改革国家安全法院等方式逐步削弱军方的作用,减少军人干政的平台。这次危机中,在军方发表强硬声明后,埃尔多安威胁要解除总参谋长的职务。在未来,没有了强大的、以捍卫世俗主义为己任的总统和军方,一纸单薄的宪法还能不能保护土耳其的世俗主义?
土耳其的这场选举危机的影响不可低估。欧盟和美国可能是对这场危机最敏感的外部国家。长期以来,土耳其一直被西方视为伊斯兰世界一个模板。其意义不仅在于它实践了民主和伊斯兰的统一,保证了宗教与政治的分离,而且也是沟通东西方的桥梁,是西方用来证明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文明不必然是冲突的一个最好例子。同样,土耳其也是西方竭力向伊斯兰世界兜售的一个值得效仿的样板。但是,土耳其持续数十年的政教斗争,说明西方的这种理想主义寄托并不是没有风险的。这些年来,西方对埃尔多安的温和伊斯兰主义虽然基本上是认可和接纳的,但仍持狐疑态度。对军方的作用,西方也是矛盾的,出于民主标准动辄对其进行批评,不希望其干政,但实际又寄希望于其在维护世俗主义制度、遏制伊斯兰激进势力中发挥作用。这场危机对土耳其加入欧盟的影响恐怕也是负面的,土耳其国内激烈的政教斗争程度以及欧盟对军队声明的批评,显示土耳其入盟的道路仍将是漫长的,欧盟对土的未来依然持不确定的态度。同样,土耳其总统选举危机在伊斯兰世界也具有普遍的意义,因为许多国家也面临同样的政教矛盾。在西方与伊斯兰世界冲突加剧、伊斯兰世界面临深重危机的今天,处于全球聚焦中心的土耳其走向何方,能否再次率先探出一条新路,无论对西方还是对伊斯兰世界都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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