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航飞行员集体返航_东航飞行员“集体返航”事件调查

　　2008年4月16日，中国民航局终于就轰动一时的东航返航事件作出调查结论，同时对东航作出处罚决定。民航局认为，这是一起非技术原因的返航事件，决定停止东航云南地区部分航线、航班的经营权，对东航处以人民币150万元罚款。
　　3月31日，东方航空公司云南分公司发生18个航班“集体返航事件”，致使1500多名旅客滞留昆明巫家坝机场。事件发生后，舆论哗然，纷纷谴责飞行员在追求合法权益的同时，不该漠视旅客的利益，并置旅客安危于不顾。
　　但这一行动却被他们的很多同行视为“壮举”，网络跟帖中，飞行员们纷纷披露他们光环之下的“艰难处境”。
　　4月4日晚，东方航空公司云南分公司飞行员陈道(化名)透露，东方航空公司上海总部，通过合理避税，使得个人上缴的各项税费只占收入的5％。“当分公司员工向领导反映后，得不到解决，这就是这次集体返航事件的导火线。”
　　陈道称，这次集体返航事件背后的“炸药包”则是，自云南航空公司并入东方航空公司以来，产生很多“不当管理”，飞行员们“无数次”反映问题，但均得不到解决。
　　
　　返航事件
　　
　　3月31日，杜先生乘坐东航MU5943航班，从昆明前往思茅。起飞时间为上午11点，但直到下午1点40分才起飞。
　　乘务员的解释是“要等思茅那边的飞机起飞后，这边才能起飞”。这一荒唐的解释没有引起旅客的怀疑，但接下来，一件更加荒唐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在思茅上空转了一圈后，并未着陆，而是返回到昆明，乘务员称“因天气原因”，飞机无法降落。
　　当杜先生来到昆明巫家坝机场东方航空公司的柜台时，发现柜台前面围满了人，他们都经历了与杜先生相同的遭遇，分别从大理、丽江、芒市等地返航至昆明。
　　之后，东方航空公司云南分公司通报，当天，该公司从昆明飞往大理、丽江、西双版纳、芒市、思茅和临沧六地，共18个航班集体返航，航班在飞到目的地上空后，均“因天气原因”，无法降落，又飞回昆明，这导致昆明机场更多的航班延误，千余名旅客滞留机场。
　　东航云南分公司总经理杨旭称，这18个航班因风切变、低空扰流等天气原因，先后返航回昆明。
　　同日遭遇返航的吴先生，也未能顺利达到目的地--丽江。他对航班的解释抱有怀疑，当他回到昆明后，立即打电话联系在丽江接机的朋友。而朋友称，其他航空公司航班都顺利降落在丽江三义机场。
　　实际上，当天，飞往上述地区的其他航空公司航班均正常降落。
　　经调查，3月31日，丽江是晴天，西双版纳虽然是阴天，但天气尚好，除东航外的其他航班都正常运行。
　　蹊跷之事发生在昆明巫家坝机场飞行楼。在当日公告栏“航班信息”中，有多个航班的飞行员名字都经修改。
　　一名身着飞行服的男子称，因为没有飞行员愿意飞，所以临时抽调干部执行飞行任务。
　　这一疑似集体罢飞事件似有先兆：发生集体返航事件的两天前，一封“致东航云南公司全体飞行员”的公开信，被复制多份，贴在飞行员宿舍和飞行楼里，并被塞进很多飞行员的房间里。
　　信中列举4条“应该警醒”的理由：一是相对同行而言，待遇太低；二是一些针对飞行员的检查使“飞行员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三是工资和补贴标准没有与税收标准接轨等等。最后一条，提到了该公司飞行员郑志宏，曾因辞职而被公司提出1275万元的天价索赔，“这难道是公平之举吗”？这封信后来流传到网上。
　　当乘客郑伟看见这些新闻的时候，非常愤怒。3月31日，郑伟买好了早上9：05东航MU5805的机票，准备从丽江飞往昆明，再转乘当天中午12：55的飞机回南京，然而东航以“天气原因”，取消航班，使得他比预定时间晚了20个小时才返回南京。
　　郑伟感到受到了欺骗。“这不是商业欺诈吗？对我们造成的时间和业务上的损失谁又该负责？我们乘客的权益该如何得到保证？”他和同一航班的其他30多位乘客拟以商业欺诈罪起诉东航。
　　
　　“返航”内幕
　　
　　“天气”的解释破绽百出，对东航云南分公司不满的公开信也被披露，这都使得这一事件更似“人为故意返航”。
　　东航云南分公司飞行员陈道称，集体返航的主要原因是，飞行员对公司的管理十分不满，“缺乏人文关怀”、“没有企业文化”、“重用小人”等等。
　　他认为最主要的问题是，工资待遇低。2002年，中国云南航空公司并入中国东方航空公司，成为东航云南分公司。云南民航业发展较好，东航云南分公司也成为东航各下属分公司中主要盈利公司。但在薪酬分配中，云南分公司飞行员所得薪酬并不高。
　　陈道于4月3日掌握的最新情况显示：他们与祥鹏航空公司相比，待遇相差很大。同为机长，同样飞云南省内的机场，一个月同样飞行90小时，东航云南分公司的税后收入，只是祥鹏的一半，祥鹏约为5.3万元到5.5万元，而东航最多3万元。
　　另外，自两三年前开始，东航云南分公司对于小时费的计算，有一个令飞行员不解的规定，即飞行员每月的小时费不能全额发放，都被扣留几千元，年终时，才全部退还，但因为集中一次返还，所以税收标准相应提高到30％。
　　在飞行员待遇偏低的另一方面，却是部分公司高层的贪污腐败和令飞行员难以接受的管理制度。
　　东航云南分公司飞行员称，从曼谷到昆明的航班，原是云南分公司执行，无须在曼谷过夜，后改成上海总公司执行，从上海到曼谷，换机组后，再从曼谷到昆明。这样，一个机组必须在曼谷过夜，因此，每月增加100多万元的费用。
　　另外，云南分公司在丽江设有一个基地，作为机组休息的别墅，“一年的租金就可以买下别墅，但公司就是不买，而是租。养了七八辆车，也都是租的，一年租金也都可以买下车辆。还养了20多个人，每年接待大量上海总公司来的领导及其亲朋”。
　　2006年，三大国有航空公司中，仅有东航亏损20多亿元。是年，东航集团公司两位副总经理吴九洪、佟国照，因贪污受贿被捕，其下属公司中国货运航空公司20多人受到牵连。
　　对于公司管理制度的不满，员工们向分公司反映过“无数次”，“他们都说会向上反映问题，但从未真正解决过”。
　　
　　统一口径
　　
　　在“3?31”集体返航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即4月1日，东航云南分公司，仍有3个航班“因天气缘故”返航，其中有2个航班是从九寨沟返航回到成都的。据称， “因天气缘故返航”的3个航班，是对“3?31”集体返航事件的声援。
　　就在3个航班疑以“返航”形式声援“3?31”集体返航事件同时，东航总部、云南分公司在内的高层领导，召集所有留在昆明的飞行员，以座谈会的方式进行一次直接沟通。
　　据参加座谈会的飞行员透露，飞行员提出了很多意见，如东航的夜航小时费与白天一样，而其他公司，执行时间越晚，小时费越高。再如，如果非人为缘故而正常返航的，东航不计小时费，而其他航空公司都计小时费。这两点，公司高层当场同意调整。但飞行员所提出的提高待遇问题，公司领导称，暂不能答复。
　　4月1日的座谈会，所有媒体记者被拒之门外。一场长达3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后，所有走出会场的飞行员，均沉默着走开。
　　会后，东航云南分公司党委办公室工作人员李露荣接受记者采访时称，3月31日出现“大面积航班延误”后，公司领导与相关飞行员进行了沟通，确认返航确实是天气标准导致，并非人为原因。“但随着外界对此出现的大量猜测，因此，领导决定以开座谈会的方式进行直接沟通，看问题到底存不存在，如果有，问题出现在哪里”。
　　记者联系到的五六名飞行员，均与公司保持了完全一致的口径：返航是因为天气原因。
　　一位没有参与返航事件的飞行员称，民航局也于4月1日召开了紧急会议称，对此次东航事件的带头人，将给予严厉处罚，最高可至终身停飞。这个消息给予参与返航事件的飞行员巨大的压力，因此，他们开始改变初衷。“这样，飞行员和航空公司领导均可能免遭严厉处罚。”
　　
　　根本原因
　　
　　未参与其中的飞行员陈道认为飞行员不能正常流动是造成返航事件的根本原因。
　　因为近年来，中国民航市场发展迅速，致使飞行员缺口很大。按照民航局“十一五”计划，五年间需要补充9100名飞行员。但业内认为，以中国现有的飞行员培训能力，缺口达3000名以上。再加上2003年以来，民航局批准设立鹰联、春秋和奥凯等五家民营航空公司。因为没有飞行员储备，只得以高薪从国有航空公司吸引飞行员。飞行员辞职事件因此凸显。东航尤为严重，因为东航过去几年将很多地方公司的飞行员调到上海总部工作，却没有解决他们及其家属的户口，造成很多飞行员和家属两地分居。因此多名飞行员辞职。
　　而飞行员培养的费用昂贵，如一名航校学员，仅在学校期间的培训费就高达70多万元。毕业后，到上岗前还要经过严格的培训，此后每年的培训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飞行员辞职时，往往遭到公司的“天价索赔”。例如，2007年5月，东航云南分公司飞行员郑志宏因辞职被单位索赔1275万元。经劳动仲裁，裁决郑志宏赔偿70万元。之后，双方均不服，提起诉讼，后法院一审判决东航获赔137万元。
　　陈道认为，飞行员想辞职，就会被公司的天价索赔吓住，这才导致飞行员通过绝食、罢飞、集体请假等极端方式，达到辞职的目的。
　　今年以来，已发生了几起飞行员辞职的极端事件：1月初，6名南方航空集团飞行员连续数日在南航广州总部大楼前静坐，要求公司批准他们辞职的要求；3月中旬，上海某航空公司飞行员通过集体请假等方式要求权益；3月28日，民营航空公司--东星航空11名机长集体告假，造成当日大面积航班延误。
　　“飞行员不能正常流动，公司就会耍流氓，不关心飞行员的工作环境，这就导致矛盾集中在一起，最终必然会发生集体返航这样的极端事件。如果飞行员可以自由流动，航空公司为了飞行员队伍的稳定，必然会改善环境，公司才得以良性发展。现在，航空公司市场化了，但飞行员还没有市场化。”陈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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