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山上开荒记】 神仙山
发布时间:2020-02-25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1945年3月,我们几个从沦陷区北平来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青年学生,认真学习了正在延安召开的中共七大重要文件: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和朱德的《论解放区战场》。4月27日,延安《解放日报》又发表了毛主席亲自撰写的社论《论军队生产自给》。根据军区领导指示,部队决定由罗琦带领田路、文田和我,到军区划定的开荒地参加劳动。
神秘的神仙山
开荒地位于神仙山山顶。神仙山原名大茂山,坐落在河北阜平、唐县、涞源三县交界处,海拔约1900米。这一带属于太行山脉,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山秃岭和干涸了的河套沙滩。那年5月,中午已感到炎热,早、晚却仍有凉意。我们4人背着背包,带着路上吃的干粮和水壶,从阜平田子口村驻地出发,朝东北方向走了二、三十里,就来到神仙山山麓。从山脚沿山涧开始攀登,一派新鲜的氛围扑面而来。这里与沙滩地完全是两种景象:遍山都是灌木草丛,空气清新湿润,还能闻到一些鸟语花香,听到潺潺流水声。
抬头望去,高耸的山顶遥不可及,老鹰在空中盘旋飞翔。同路的村民告诉我们,山岩高处有老鹰筑的窝,村里有人坐在粗麻绳系的柳条筐里,从岩顶吊下去掏老鹰的窝。窝里有鹰蛋和可作药用的鹰粪。如果此时老鹰回窝发现,就会用它那锋利的鹰爪和尖钩嘴,向掏窝人发起攻击,而掏窝人就用备好的棍棒刀矛抗击,于是一场“人鹰大战”在瞬间展开。最后,最好的结果是掏窝人安全撤离,否则就会被老鹰啄伤抓伤,甚至筐坠人亡。
太阳落山时,我们登上山顶,到达一个小村庄。村里的土坯农舍依山分散而建。可别小看了这个村子,抗战时驻扎过军区机关和八路军后方医院。1 943年秋日寇对晋察冀根据地大扫荡时,曾两次合击过大茂山,由于山峻路险,易守难攻,日寇在我军抗击下均扑空败退。当时萧克将军指挥反扫荡战,共进行大小战斗46次,毙、伤敌军800余人,战士还用步枪击落敌机一架,这就是著名的“神仙山保卫战”,担任作战的晋察冀三分区42团,也因此获得“神仙山保卫者”红旗。
“战斗生产,战斗生产”
我们4个年轻人离开住了一个多月的小山村,来到这神仙山境,真是心花怒放。走沙滩,爬山坡。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放声歌唱。4人中,田路是“歌唱家”,他会唱的歌多,男中音嗓门还算中听。只要他带头。大家就跟着唱起来。唱的歌不外乎是城市进步青年当中流行的《五月的鲜花》、《毕业歌》、《在太行山上》、《松花江上》、《游击队歌》、《救亡进行曲》、《华北联合大学校歌》、《抗日军政大学校歌》、《延安颂》和《我们是红色的战士》、《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国歌》等。
脍炙人口的《歌唱二小放牛郎》,是我们来到根据地后才学会的,并且知道了这个真实故事的来龙去脉。二小的大名叫王禾,生于1929年,牺牲于1941年,实际年龄只有12岁。他是离神仙山百十里地的涞源县上庄村人,家里很穷,父母双双饿死,哥哥王石头被日本人抓走不知去向。王禾是个孤儿,在刘姓大户人家放牛。当时涞源县狼牙口一带是抗日根据地,村里驻扎着八路军一一五师杨成武独立团所属的骑兵连,附近范庄驻扎有八路军后方机关和医院。二小是儿童团骨干,1941年农历九月十六,有40名日本鬼子兵从阜平一带向狼牙口袭来,走到香炉石沟岔路口迷了路,就抓住二小带路。二小把鬼子带进了八路军的埋伏圈,敌人遭遇伏击后,一怒之下用刺刀把二小挑死。这首歌是用民间小调《小放牛》改编的,琅琅上口,歌词像讲故事一样描述这一英勇的事迹,共有7段,最后一段是:
秋风儿吹遍了每个村庄,把这件动人的故事到处传扬。每一个老乡都含着眼泪,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还有一首歌叫《战斗生产》,也是我们到根据地后学会的,我记忆的歌词是:
战斗生产,战斗生产,晋察冀的军民越打越勇敢。生产啊,拿锄头,战斗啊,拿枪杆,敌人来了要坚决地打,敌人扫荡要坚持生产。
山岗上,大道边,到处有我们的神枪手和爆破组,打得鬼子人马翻天,打得鬼子人马翻天。
田野里,山坡上,到处有我们的突击组和收割手,抢收抢割像暴风卷,抢收抢割像暴风卷。
战斗生产,战斗生产,晋察冀的军民越打越勇敢。生产啊,拿锄头,战斗啊,拿枪杆,敌人来了就坚决地打,敌人扫荡要坚持生产!
这首歌对我们参加开荒生产起了鼓舞作用,可惜进城后再没听人唱了。
奋战生荒地
当年神仙山顶的村子是个小村、穷村,村干部安排我们住在村边一座孤零零的土坯房里。屋里只有一张大炕,除了窗台上摆着一盏油灯外,什么家具都没有。最令人担心的是门框上没有门板,而村里农舍的外墙,都用白灰画着许多大圈圈,这是用来吓唬野狼,使它不敢进村的。据老乡说。有一年村里开大会。突然从山岩后窜出一头豹子,叼住了一个小娃。人们一时惊呆,等缓过神来后,豹子早已无影无踪了。所以,我们的屋门日夜洞开,就有了生命安全的顾虑,只好晚上睡在炕上时,头朝里脚朝外,先把脑袋保护好。夜间小解时,4人彼此招呼一起起来,手执木棒走出门外。
冀西山区大都是秃岭沙滩,耕地本来就少。军队搞农业生产是为了减轻人民负担,自然不能与民争地,所以我们要走出驻地几十里,攀爬上1900米的山头,来开垦生荒地。到达后的次日清晨,我们扛着铁锄铁锨来到开荒地,这是山顶坡面一块较平坦的处女地。我们虽没干过农活,但都有把力气,高高举起锄头,重重地砸了下去,双臂震得疼痛,地面却只砸出个小坑。这才知道干旱的生荒地表,是多么地坚硬。几天下来,每个人的手掌都磨出大血泡,攥起锄把疼痛难忍。其实,这块地开垦出来,也只能靠雨水灌溉,种点萝卜、土豆之类耐早的农作物。而我们此次上山开垦,主要是经受锻炼,体验抗日根据地军民艰苦奋斗的精神,所以大家都咬紧牙关,努力坚持。由于劳动强度大,收工后回到没有门板的土坯屋,上炕倒头就睡,谁还会去管那野狼、豹子进来不进来。
开荒期间的伙食,同驻地部队一样,主食都是发了霉的小米。这是反扫荡时,为防日寇抢粮,农民把小米装到罐子里埋在地下由于罐口难以密封,小米受潮发霉失去油性,蒸出米饭白花花的像大米饭。吃到嘴里有股霉味如同咽腊,一不小心还会被小石子崩了牙。山上没有青菜,只有窖里的萝卜或土豆,加点盐炒一炒当菜吃。平时菜里见不到油星,只在逢年过节时吃点猪肉打打牙祭。这样的伙食比1941年、1942年根据地最困难时期,吃树叶草根,强过百倍了。而且在根据地里军民、官兵都是同样平等,大家没有怨言,对吃苦耐劳都习以为常了。
尽管物质条件较差。但精神生活却非常愉悦。每天中午烈日当头,大家分别找个阴凉处,躺在大山石上,休息、聊天、唱歌。这种在紧张、繁重劳动过后的放松和休闲,是最难得、最珍贵的 满足和享受。经过一周艰苦的劳动,我们终于把这块生荒地的表层凿开。如果下场大雨,待雨水渗透下去,使土质松软,就可以犁地耕种了。
山沟里飞出“金凤凰”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对我们4个小伙子来说似乎是相反的。上山时用了大半天,下山时一溜小跑,很快就到了山下。山脚下有个叫坊里的村庄,当时是《晋察冀画报》社的所在地。两个月前,我们穿越河北定县日伪军封锁线,到达抗日根据地边缘区中心村时,村干部拿出一些报纸、画报,看到16开版彩色封面的《晋察冀画报》,大吃一惊!山沟里怎么会有同城市一样的出版物?是不是在敌占城市里秘密印刷出版的?后听说《晋察冀画报》社在这里,我们就带着这样的好奇心和疑问,走进坊里村一看究竟。
社长沙飞听说军区机关有人来访,亲自出来迎接。沙社长是广东人,中等身材,面庞稍瘦,当年有30多岁,穿军衣,腰里皮带上别了支小手枪。在屋里坐定后,他告诉我们,《晋察冀画报》是军区政治部创办的综合性画报,报社是1942年在平山县一个山沟里成立的。画报用16开重磅木造纸印制,封面封底为彩色版,内容以照片为主。也刊登漫画、木刻、诗歌、散文等,不定期出版。发行到部队后,深受指战员欢迎。在行军、作战时,都指定专人保管。我游击队、武工队,经常携带画报到群众中进行宣传,因此也流传于沦陷区的民众之中,影响甚广。
沙飞带领我们到制作画报的各个房间参观,才知道画报的出版是土洋结合的产物。除了照相机、胶卷和;中洗底片的药物是从沦陷区买来或缴获敌人的以外,其他大多是就地取材,用土办法进行制作的。这里没有厂房,没有机器,没有电源,他们用沙滩的细沙代替印刷用的金刚沙磨板,用黑矾代替硫酸酮,用山西老陈醋代替醋酸,用阜平的红枣酒代替酒精调制印油,用日光代替灯光暴光底片……为了战时便于转移,他们把沉重的铅印机,改装成轻便平板印刷机。艰苦奋斗的结果,终于使山沟飞出来《晋察冀画报》这支“金凤凰”。参观过后不仅消除了我们原先的疑问。而且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的神仙山开荒之行,可谓是满载而归。从那时到现在,已过去65年了,对这一小段经历总是念念不忘。不久前在互联网上看到一张‘从坊里村看神仙山”的照片,又勾引起上面的诸多回忆。据说神仙山现在是河北省保定市的旅游景点,估计山顶那个小山村可能已经搬迁走了,我们开垦的那块荒地,或者已成为山顶绿化带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了。
多么想再回去亲眼看看!无奈年迈体衰,力不从心了。这正是:
青春烈火未成灰,
抗日青史常忆回。
神仙山景今犹在,
耄耋人老不能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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