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计,,釜底抽薪

发布时间:2018-06-27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引子


  夜上海。
  一半在狂欢,一半在沉睡。
  霓虹的亮与街灯的亮遮住了月光,剩下的月光像一条条避人的蛇,沿着深巷暗处攀爬着,这个欲望之城塞满了各种建筑、垃圾与计划,很难遇到能让它们舒展开身体的地方。
  深秋的夜风已经有些扎人了,无家可归的乞丐与流浪人找来报纸、破席、甚至石头,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勉强熬过寒夜。
  马六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人竟往他“家”附近丢了一条小孩儿的被子,现在他正盖着它睡在用废旧书本、破筐子围起来的“房间”里,晒了两日,被子仍有些湿润,身上倒比不盖还觉得冷些,但仅仅是拥有这个好东西,便让他觉得十分快乐。他夜里醒了两次,都是被冷醒的,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他听见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他有些诧异,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到这垃圾四溢的小巷子里来呢?
  他不太高兴,像一只被侵入了领地的老猫,正准备起身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不可能是流浪汉——一个人穿着皮鞋,另一个人穿着布鞋。
  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上海滩的秘密就和黄浦江底的沙子一样多,为了这些秘密死去的人也有很多成了黄浦江里的沙子。
  “……就是钱,你再这么拖下去,机会都跑光了。”
  马六听见其中一个男子说,这个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也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情况,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谁是省油的灯?时机没到,就不能下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做的是长远生意,也不在眼前这一两件的。”对话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能只有二十来岁,听声音是血气方刚,锋芒毕露。
  “哼!这话不是我跟你说的,是老板让我转告你的,想跟我们老板合作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只能是你?!你是个人才,老板看重你,你可别敬酒不吃,你想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十年八年?!你以为唱戏呢?无毒不丈夫,你要是舍不下你那点妇人之仁,这辈子就别想成大事了!”
  年轻男子沉默了。
  马六憋着气,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妈呀!他暗暗祈求着,别再说了,快走吧,快走吧!若是睡着了就好了,怎的偏让他听见这个了呢?
  哪知道越是害怕越是事与愿违,一小股寒意嗖地窜进鼻腔里,马六怎么使劲都忍不住,打出了一个大大喷嚏。
  “妈的!”说话的两个男人吓了一大跳。
  马六听见他们朝着自己躺着的位置奔了过来,已经没有选择了,他跳了起来,顺手抄起身边的烂竹筐砸向其中一人,趁着对方闪躲的时候,往巷子外狂奔,并且同时大喊:
  “救命啊!杀人啦!”
  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脖子上刮了一下,开始是有一点痛,当他跑了四五步后就变成了剧痛,一大片热热的液体从痛处喷涌而出,他伸手摸了一把——月光实在太亮了,把血红照得清晰惊人。
  马六面朝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在死前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真是奇怪,为什么身体里面的东西那么热,身体却仍然会感到冷呢?
  与此同时,他听见两个杀人者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说:“好刀法!”
  另一个说:“快走吧,有人要过来了。”

1


  常天走进房间,死者关继荣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白色粗麻布衣,双眼紧闭,肌肉虬起的双臂侧放于身体两侧,粗壮的双脚伸得笔直——被子是被发现尸体的人掀开的,床上并无挣扎的痕迹,致命伤在右侧颈部大动脉处,快速利落的一刀。血迹都集中在床的右侧,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清理过的痕迹。可以肯定,凶手是在受害人睡熟时动的手,后者空有一身好功夫,没来得及反抗。
  房间里的摆设也都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屋子正中的圆桌上放着茶壶茶碗和一个药碗,茶壶里有半壶白开水,药碗里的药已经被喝光,只剩了点药渣子。
  “师兄这几天着了风寒,一直在吃药。”关继荣的师弟吴楷红着眼说道,他是发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长官,你说这凶手是从哪里进来的?”
  “难说。”常天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个问题是三刀门弟子最关心的问题——堂堂三刀门的大师兄,竟然被人杀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这不仅是满门之痛,更是奇耻大辱!
  门窗都是完好的,按照吴楷的说法,门一推就开了,他进来时注意到窗户是从里面锁上的——原本门也应该从里面拴上的,三刀门里除了掌门关锋之外,便只有关继荣有独立的房间,排行二三的两个弟子张隶与吴楷同住一间房,他们在东厢楼,关继荣、张隶与吴楷都住一楼,两间房紧挨着,关继荣住最南侧,最北侧的一个房间住着关锋的两个远房亲戚兼厨子陈六与王贵。二楼还有三个房间作为客房,若无客住,便都空着,排行在三以下的弟子有三十个,都住西厢楼,共六个房间,睡通铺。大家都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动静。
  三刀门自然不止这些人,其他的门徒还有一两百人,有些住在城北的大杂院,有的成家立业,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只在有货要运的时候临时召集起来。
  关继荣死亡时间初步确定是在凌晨四点,除了巡夜的弟子,其他人都已经睡下。 三刀门里好手如云,昼夜都有人巡逻,外人要偷偷溜进这三刀门的院子也非易事,那凶手多半是事先就潜伏在关继荣的房间里,可是关继荣的房间里并无可藏人的地方。
  “我平日里睡眠就不好,屋里有人起个夜,我都能醒,这屋顶上的瓦片有好几处都装了机关,踩着就要塌,”张隶说道,“不撬门不砸窗,他是咋进去的?”
  “那晚我失眠,和张隶聊到十一点才睡下,但差不多到早晨五点才睡了一小会儿,”吴楷一脸懊丧,“竟是啥也没听见,你说他杀了人,自己总得出来吧?可我并没有听见师兄房门窗户开关的声音啊!我进去的时候,房间里也没人,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也没处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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