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助破案的细菌和气味

　　美国法医生物学家西尔瓦娜·崔蒂克对她的实验结果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她曾研究志愿者捐赠的阴毛样本，又对7人毛发细菌进行了分析对比得出结论，每种毛发细菌都独一无二。可这次，她以为实验出了差错，于是她又继续实验分析，结果两种标本所携带的细菌数据仍然相吻合。这触发她想到了另一可能：阴毛菌群相混是因为两人在案发前曾发生性交。
　　细菌透露出的蛛丝马迹
　　崔蒂克的推测是正确的。在收集涉案人体毛的18个小时前，受害人与犯罪嫌疑人曾发生性交。两人阴毛细菌相混，致使其无法辨认两者的细菌差异。即使嫌疑人沐浴，其身体细菌仍可在身体上残留数小时。崔蒂克想到这一特点，她准确推断出这是一桩性侵谋杀案，为警察提供了重要线索，从而抓获了犯罪嫌疑人。
　　尽管崔蒂克的细菌侦破技术有待进一步完善，但这一发现无疑是法医领域意义非凡的成就。微不足道的细菌居然成为侦探手中举足轻重的线索。从人体毛发、皮肤和脚印脱落的细菌或隐藏在细小灰尘里的真菌都可帮助警方确定犯罪嫌疑人在犯罪现场所处的位置，残留在指甲上的区区异味和散发出的气味均可帮助其追踪失踪者或遗体。崔蒂克的这一方法甚至可拼凑出整个事件的始末。
　　然而，并非所有的法医都遵守同样的规则。检测方法如指纹分析是建立在传统科学之上的，而不是以数据为依据的。2004年，美国FBI在调查马德里火车爆炸案时暴露出法医学致命的缺陷，引起了国际社会广泛关注。FBI在一塑料袋上发现了带有污迹的指纹，并错误地将该指纹与一名叫布兰登·梅菲尔德的美国人相匹配。于是，梅菲尔德被捕入狱。两周后，西班牙国家安全部找到了真正的嫌犯踪迹。梅菲尔德最终获释并获得美国法院的道歉和赔偿金200万美元。
　　2009年，美国国家科学院一评审小组为此将矛头直指法医领域并发布了轰动性报告。它尖锐地指出：传统法医学的基本理论并不严谨，专家臆断推测尤其多。梅菲尔德误判案引发了新一轮的法医学争论，它也向法医学界提出了警告。
　　人类指纹虽千差万别，但偶有大致吻合，因此极易造成误判。《英国皇家哲学学报》就此案刊文称，现代社会继续沿用指纹识别法已越来越不可靠。美国华盛顿国家科学、技术和法律委员会研究主任玛丽安·马萨表示，继续沿用传统法医技术已不合时宜，它使整个法医界漏洞百出，大量的侦查技术毫无科学依据，导致大量冤假错案发生。
　　“相吻合”误判何其多
　　2016年4月，美国司法部与FBI共同发布一项声明，称FBI毛发检验员所犯的错误，其错误率之高，令人瞠目。检验员犯错率高达96%！竟有257桩案件为误判，其中33桩被告被判死刑。
　　法医学家布鲁斯·布沃德在FBI实验部门工作了数十年。他认为，FBI某些专家所说毫无科学依据。国家科学院在2009年发表的报告指出了相同的问题。尽管没有确切的数据，FBI检验员仍然声称在犯罪现场获取的毛发与某嫌疑人的相吻合。极高的误判率由此产生。此后，FBI才开始吸取教训，对法医学科进行更多的探索。
　　崔蒂克是人类和动物毛发分析的专家，她不喜欢用“相吻合”下结论，认为检验员可通过毛发分析缩小嫌疑范围，但不能简单地将某嫌疑人判定为案犯。现如今，西方绝大多数法医实验室依靠线粒体分析方式。此种分析基于DNA技术。检验员从细胞线粒体中收集DNA样本，利用DNA与在现场获取的细胞样本对比。这相对较准，但要做到完全准确无误很难。
　　崔蒂克认为通过宏基因组学可改善毛发分析法。譬如：检验不能仅仅只局限于附着在某一毛发标本上的细菌，研究范围可扩大到受害者或嫌疑人的DNA以外。2015年，崔蒂克在美国《调查遗传学》期刊上发文称，不同人的阴毛上附着的成千上万的细菌种群也大相径庭。研究发现，相较于女性，男性阴毛细菌的成分更是千差万别。案发5个月后，某些菌种核心成分仍保持不变，但另一些则变化很大。阴毛细菌不仅能揭示人的身份，还能暗示人的生活方式。崔蒂克曾发现一份阴毛标本上携带有海洋细菌，她感到十分奇怪。后来，她发现细菌标本拥有者曾是游泳爱好者，有每天到海里游泳的习惯。崔蒂克还认为，毛发细菌还能帮助收集嫌疑人更多有效信息，包括不同种族携带有不同种类的口腔及内脏细菌。
　　早在2010年，一法医学术期刊报道，依据残留在电脑键盘上的皮肤细菌即可找到触摸过键盘的人。人类皮肤细菌总是不断脱落。侦查员若无法收集足够的人体DNA，就可利用细菌检测方式。然而，以微生物确定身份的实验仍需多次验证。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还需收集大量信息以确定涉案人所携带的菌类是否独一无二。微生物检验法不能判定嫌疑人一定有罪，但它是搜集证据的一种方式。
　　2015年5月，美刊《微生物组学》报道称：细菌与其他微生物DNA甚至可作为一种生物跟踪装置。好比地板上的细菌可附着到鞋上，从而形成无形的踪迹。《公共科学图书馆》杂志指出：根据一小撮灰尘里的真菌孢子可大致获知这些灰尘来自何处。一称为菲勒的团队根据真菌痕迹，从美国不同地区收集到928份尘土标本，绘制出不同的真菌种类可聚集的地理分布图，并且找到在230公里范围内尘土标本的起源地。美国东西海岸相距4500公里，菲勒团队的发现依据真菌种类就可找到某人来自何地。例如：某人将装有炸弹的包裹寄出，侦查员可根据口袋上的尘土细菌找出包裹的始发地。
　　人体气味中的条形码
　　在某些案件中，飘荡在空气中的化学气味就有可能揭示一桩犯罪。无论活人还是死者，人类都会留下明显的体味特征。2011年，在凯西·安东尼一案的审判中，美国法院首度承认人体气味可作证。但是有一证人发现凯西·安东尼2岁的女儿凯莉的遗体，法院检察官最初将其母定为第一谋杀嫌疑人，原因是安东尼汽车后备箱里有腐尸气味。她因此被判3年监禁。而事实上，安东尼车上的腐尸味来自一死狗遗骸。法医却认为，这种气味与腐烂尸体散发出的味道相一致，但却无法证实两者气味的化学成分。
　　研究人体气味特征的专家福尔东表示：气味的确可构成证据，但前提是要经过化学分析才能最后认定。那年7月5日，经法医进一步验证，确认该案的确属于误判。两周后安东尼被释放。原来，遗体所散发的气味是不稳定的，人死后散发出的化学物质会不断改变。这为气味作证增加了难度。
　　该案虽然属于误判，但通过人体气味破案却被认为具有科学依据。它由不同的化学成分混合而成。从头发到手足，个人气味都可有化学标识符。将来，侦查员可利用在犯罪现场收集到的气味确定嫌疑犯。
　　在死亡的几分钟内，人体皮肤开始起水泡，并且松弛下垂，细胞开始溶解。几天后，微生物吞噬软组织，人体又会膨胀并呈现出灰绿色。当皮肤破裂脱落后则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肌肉和脂肪也开始腐烂，最终，体内骨骼也会腐蚀掉。
　　尸体不同的腐烂阶段所散发出的化学气味是各不相同的。要想区分各阶段的气味就好比对着钟表扔飞镖要打中秒针一样，困难重重。然而，科学家仍然寄望于此。去年，福尔东团队从老鼠遗骸的腐烂过程中挑选出易识别的气味。2014年，比利时研究人员在《分析和分析化学》学刊上表示，气味捕获和分析方法可帮助科学家找到尸体散发的化学气味。当时科学家若能辨别尸体的气味化学成分，安东尼车上的气味来源就可真相大白。
　　尽管尸体气味还是难以辨别，科学家已能用气味识别活人。福尔东团队收集到20位志愿者的指甲、头发、唾液和缠绕于手掌的棉纱布，用分光仪分析了停留在标本上的气味得出结论：依据气味的化学成分就可将人区别开来。他们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化学混合气味，就像专属于个人的条形码一样。
　　上述两种进步昭示着法医技术可拥有更强大的科学依据。当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就必须先承认法医检验系统中的不足。
　　编辑：成韵 chengyunpipi@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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