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眼睛的不仅是白内障_白内障吃什么对眼睛好
发布时间:2020-03-18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县长问我:“你们医院最贵的白内障手术要多少钱?”我告诉他:“8000元。”县长扬了扬手:“送我4个名额。” 这是我在某贫困县义诊时,和他们县长的对话。这些年来,我在山西、河北保定和北京的三家民营医院,每一年要为贫困白内障患者进行慈善手术上千例。准确说,我是慈善手术的执行者,而不是慈善捐款的募集人。可县长张口要这个,你能怎么办?不再跟他们合作吗?这不可能。
•一•
作为民营医院的院长,我参与慈善手术的方式不止一种。每一年,我们医院都会拿出一定的免费白内障手术名额。这既是做慈善,也是提高医院知名度和信誉度的办法。
我们找到的合作伙伴是残联、民政部门、疾控中心、官办基金会以及各级政府。老百姓最信任的是政府。在人们的一贯印象中,你还能找到更值得信赖的部门吗?
中国的医疗事业并不发达。实际上,中国每百万人口中,白内障的手术率不足500人,而印度的这个数字是3500人。可是,在这些名义上的慈善手术的背后,是暗藏玄机的。
每一年,眼科医院的医生、护士为前来接受慈善手术的患者体检时,总是会发现这样的现象:有一些来做免费慈善手术的,根本就不是穷人。怎么看出来的?开着车来做手术的会是穷人吗?穿金戴银的会是穷人吗?实际上,每个前来手术的患者手里都拿着一张证明其为贫困户的条子,有主管部门签字,还有大红的印章。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不会向上反映。基金会人员的亲戚来做个手术,你还反映?人家不跟你合作了,你的医院还开不开?
中国历来有种说法,架桥、铺路、治瞎子,都是功德无量之举。作为眼科医生,这是我们的骄傲。为行善事,慈善家们都盯住了白内障复明这一领域,政府、非政府的大批善款涌向眼科。每一年,残联都会向我们分派慈善手术的任务。不管是“健康列车”、残联还是各种慈善基金会,他们做白内障手术都有一些共同特点:手术量大,病人不交钱或交较少费用,医生是义务的或收取极少的报酬。
说到百万康复工程,实际上,很多数字是虚报的。是没有人来找我虚报慈善手术的数量,可我就是知道有人找到一些医院提供虚假手术人员名单。这就是政绩工程,名利双收,说做了多少手术,上边给拨下多少款项。在不知道那些钱怎么花的前提下,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他们私分了呢?
要知道,人员名单造假是很简单的。添上一个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就可以了。你要不信,你可以去某些基金会要来名单,按照身份证号码一个一个去查。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被做了白内障手术。
在摊派任务和极低的报酬下,技术成熟的手术医生对过多参与这样的慈善活动积极性不会太高,而参与慈善手术的医生很可能抱着拿这些患者练手的目的,慈善手术过后留下并发症。
如果你把手术名额分配给政府部门,他们按什么渠道下到基层去寻找这些穷人,这方面有什么样的制度监督吗?在监管不严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有理由怀疑免费白内障手术名额被当作了礼物,有可能连手术都没做就领取补助呢?
当你们再捐出辛勤劳动换来的金钱时,是不是在使用上稍作思考?我们的慈善行动是不是走上了饮鸩止渴之路?遮住我们眼睛的,又岂止是白内障呢?
•二•
这些免费手术患者里到底哪些是穷人?实际上我们也只能凭感觉判断。
根据做慈善手术的经验,穷人往往社会关系很简单,信息来源极少,因为他们不上网、不看报,寻找到他们的成本很高。每年,我都没有停止去贫困地区寻找穷困患者。在河北保定,驱车百十公里进入到国家级的贫困县,因贫致盲、因盲返贫的农民很多。尤其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白内障比例很高。交通成本、人员成本、核实成本……这些,并不是所有民间慈善人士和慈善组织都能够负担得起的。
大多慈善手术的病人都生活在交通不便、偏僻遥远的乡村,为了方便患者,我们的医生团队会上门去病人家里进行术后复查。
我们的一位女医生去个老太太家里复查,门外看到五十多辆车的车队。老太太向女医生炫耀,说那是自己儿子的车队,儿子请人吃饭每顿都要花几万元。我们的医生很生气,这么有钱还占用慈善手术的名额,有钱人该请专家给母亲做更好的治疗。
可儿子的一句话把女医生当时气出了眼泪:“反正也是白来的不花钱的名额,干嘛不用啊?”
真正的穷人什么样?穷能穷到脚趾缝里长出草来。
我住的小区里,我的邻居们成立了一个光明爱心基金会,是个民间NGO组织。2006年,爱心基金会驱车四川省甘孜地区,发现大批藏民因为高原自然环境恶劣、太阳紫外线过强而患有眼疾。他们决定筹集资金为贫困藏民施行免费手术。
挑选出来的贫困藏民最小的13岁,最大的76岁,都来到我们的医院进行手术。查体时,一位藏民脱下鞋,躺了下来。我竟然在患者的脚趾缝里看到了绿油油的青稞。这与藏民的生活习惯没有太大关系,这与贫穷有关。
每年,我们都会深入贫困地区义诊,经常见到的是土坯房、灰砖瓦,木窗格上没有玻璃。从破碎的窗纸颜色看,进冬都没有糊过窗户。因为白内障失明的农民躺在土炕上,没有被褥。炕上竟然还有一堆灰烬,是因为太冷,他就在炕上生了一堆火。
见到这样的情景,我就把这些患者带回医院做免费手术。谁能见死不救啊?
下到村里去寻找病人,免不了要和当地的村长打交道。可一位村长见面就说:“我羡慕你啊,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钱,也就五千多万。”村民因事来与村长理论,村长当着我的面就扇了村民几耳光,让村民下跪,村民马上就跪下了。别看这村长是个恶霸,听说他和当地的领导关系都很好,每周都一起吃吃饭,洗洗澡。我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帮助那些贫困的村民,还能有谁帮帮他们?
在医院做免费慈善手术的病人,我都会跟他们签定一份协议:允许拍下病人的照片。照片不是为了做宣传,是留存下来以确保慈善手术患者的真实可信。我们就是为了公开透明,避免被质疑。
•三•
慈善公信力下降,人人都有体会,我的体会比一般人更深。
我平时手术多,上网少。但我们的办公室主任陈素雷每天打开电脑,都要习惯性地浏览一些关于慈善的新闻。今天还跟他聊起慈善的事儿。不光是郭美美事件加剧了红十字会血液中心的血荒,今天随便扫了一眼门户网站的新闻,就看到两条慈善领域的新闻,全是负面的。
有网友评论:“一个月收入2000的人给背爱马仕包的捐款,你丢不丢人?一个用山寨手机的人给开玛莎拉蒂的捐款,你丢不丢人?”
我和自己小区的邻居们一直在做的光明基金会,通过小区居民组织义卖和捐款,一起为贫困地区的白内障患者解决手术费用。为了公开透明,光明基金的每一笔账目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进行公示。我们没有管理费用,就连喝一瓶水,都是自己掏腰包。患者,都是光明基金会深入贫困农村自己找来的。
但个人和民间慈善组织的力量很小。我们都是小人物,能起多大作用?
大家都在说慈善公信力下降了。为什么慈善公信力会下降?在中国,慈善机构一手负责募集钱款,一手要分派实施,没有募捐和执行的专业分工,没有严格的贫困标准特别是执行标准,没有严格的公示与监督机制,善款使用的随意性过大。这显然是滋生腐败的沃土,慈善机构的公信力被质疑也是必然的。
我并不想让人说我是个愤青。发泄愤怒谁都会,关键是慈善到底还做不做。今晚,我还要参加北京市红十字会举办的一个慈善筹划晚宴。和官办慈善组织合作,我现在算是“顶风作案”。说了他们的不好,他们有可能给我穿小鞋,我的医院开不下去了,最后关门。
慈善环境不好,到底还做不做慈善?光抱怨有用吗?总不能因噎废食。我希望在自己的努力下,能影响更多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条路还得走多久。
(叶云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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