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个“国际玩笑”：“周老虎”果真是“纸老虎”】两只老虎

　　2008年6月29日，陕西省政府新闻办正式公布：“华南虎照片”是“纸老虎”。 　　老猎人周正龙拍摄的“纸老虎”，经陕西省林业厅以“活老虎”名义草率发布，引发的争论持续9个多月。根据陕西省政府6月29日公布的调查结果，证实华南虎照片确是周正龙造假。原来周正龙和一干政府官员果真向全国人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国际玩笑”。
　　涉嫌诈骗犯罪的周正龙已被公安机关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陕西省13名相关公务人员被处理，林业厅副厅长孙承骞、朱巨龙被免职；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处长王万云、信息宣传中心主任关克被撤职。
　　“华南虎照”事件如一出戏剧，从开场、中场休息、剧情高潮、最终谢幕，历时9个月17天，很精彩，但太冗长……
　　
　　老猎人财迷心窍
　　拍假虎煞费苦心
　　
　　参与“华南虎照片事件”调查的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白少康说，周正龙2007年10月3日拍摄的华南虎是老虎画。
　　据白少康介绍，公安部门在调查中对“拍虎”现场重现后证实，周正龙拍摄时距“虎”最近距离约3.9米，最远距离约10.5米，从根本上推翻了周正龙拍摄活体野生华南虎真实性的基础。在后来的侦查中，周正龙交代了其为骗取钱财用老虎画拍摄华南虎照片的犯罪事实。
　　据周正龙交代：2006年为陕西省华南虎调查队做向导期间，周正龙听调查队队员讲，如果能拍到华南虎的足迹、粪便、毛发，便可得到千元至万元的奖励；拍到活体野生华南虎照片，就可得到100万元以上的奖励，对其触动很大。特别是2007年8月前后，镇坪县政府对做调查队向导的他颁发了荣誉证书和1000元奖金，更加刺激了周正龙拍摄虎照，获取利益的欲望。
　　正是在此心理驱使下，周正龙萌生了拍摄假虎照，骗取钱财的想法。此后，他找借口委托数名村民，寻找老虎画。2007年9月中旬，得到受委托的邻乡村民彭某提供的老虎画1幅后，周正龙顺着老虎图案进行折叠，将多余部分折到老虎图案背后，用胶带纸粘贴，分别于2007年9月27日、10月3日两次拍摄假虎照。9月27日下午，周正龙来到神州湾艾蒿坪附近，将折叠后的老虎画放置在草地上，用随身携带的傻瓜相机进行了拍摄。但因相机质量低劣，且淋雨受损，未能冲洗出成形的假老虎照片。
　　2007年10月3日上午，周正龙带上向其妻的堂弟、镇坪县经贸局局长谢坤元借来的佳能牌数码相机和长城牌胶片相机各1部，在马道子林区发现了一个地势相对平坦、地面杂草灌木丛生、覆盖大量落叶的地方，便将其作为拍虎地点。周正龙将折叠后的老虎画放置于一棵小树前，用树叶遮盖住了老虎画的边缘，并于下午4时30分左右，从近远不同的位置，用胶片相机和数码相机交替拍摄了假虎照。
　　事后他将拍到“华南虎”的消息电话告诉了谢坤元，并于次日将相机交给谢坤元。照片洗出后，周正龙于2007年10月12日，参加了省林业厅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当场获得2万元奖金。
　　周正龙面对人们质疑“华南虎照片”造假的声浪信誓旦旦，不但拿“人头”担保虎照是真，而且继续造假。今年4月初，周正龙在本村村民易某的帮助下，用事先制作的木质虎爪模具，在镇坪县北草坡的雪地里，捺印假虎爪痕迹后拍照，仍企图继续行骗。
　　根据周正龙的供述，陕西省的公安人员从其家中提取了其去年10月3日拍摄假虎照时所用的老虎画和木质虎爪模具1个。从为其提供老虎画的曹某家中提取了同时购买的另一幅相同的老虎画。
　　
　　管理者急功近利
　　“纸老虎”堂皇登场
　　
　　周正龙炮制的虎照“怪胎”，从酝酿、产生、演变，始终渗透着镇坪县政府和陕西省林业厅一些人急功近利的“求虎”欲望。
　　据介绍，在2007年10月12日发布虎照信息之前，镇坪县林业局、镇坪县政府、陕西省林业厅对照片真假失去警惕，缘于他们急于认定镇坪县存在野生华南虎，缘于他们普遍认为“拍到虎照是偶然中的必然”。
　　2007年7月6日，陕西省林业厅曾组织专家对其2006年牵头实施的《陕西华南虎调查报告》进行评审，专家们通过野外获取的足迹及目击证人的访问结果等，认定镇坪县仍有华南虎生存。但参与评审的专家也承认，这一结论的成立还缺少影像资料为证。
　　2007年10月，周正龙“华南虎照片”的出现，印证了陕西省华南虎调查的结论，似乎“在意料之中”。于是，接到报告后，镇坪县林业局、县政府、陕西省林业厅有关负责人的“欣喜”掩盖了理性，失去了对虎照最早、最有利的识破机会。在镇坪县，本应勘验核实拍虎现场的镇坪县动管站干部李骞根本没有到现场；镇坪县动管站站长李评10月12日之前对虎照的质疑，不仅没有引起重视，反而受到压制。陕西省林业厅10月12日之前对虎照的鉴定“形式大于内容”，所请专家中有研究啮齿动物的、有研究金丝猴的、有研究鱼的，偏偏没有研究华南虎的。
　　出于发现华南虎的“欣喜”，几乎在公布周正龙华南虎照片的同时，镇坪县成立了野生华南虎保护办公室，划定了野生华南虎特别保护地，打出了“闻华南虎啸”的旅游业名片，而陕西省林业厅也筹备申报建立镇坪县野生华南虎自然保护区。在对虎照缺乏起码怀疑的前提下，镇坪县“以虎谋发展旅游之利”、“以虎立动物保护之功”的想法显得非常急切。
　　目前“闻华南虎啸”的广告牌早已被换掉，“镇坪县野生华南虎保护办公室”的牌子也已取下。但愿一些决策者急功近利、行政不作为甚至乱作为的思维也能随之改掉。
　　“华南虎照片事件”真相大白后，人们反思“纸老虎”从个人行为上升为政府行为的过程，正是陕西省林业厅急功近利、草率发布信息埋下了“祸根”。
　　作为一条轰动全国的“陕西发现野生华南虎”重大新闻，2007年10月，从周正龙自称拍到野生华南虎，到陕西省林业厅发布此信息，仅仅经过了10天。
　　调查发现，在“华南虎照片事件”中，镇坪县有关部门更是不按程序办事，有严重的失职行为。镇坪县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干部李骞在接到周正龙拍到虎照的报告后，局领导指派其到拍摄现场进行勘验核实，他没有去拍摄现场进行勘验核实，却虚拟了勘验报告。
　　奇怪的是，李骞虚拟的勘验报告上报后，镇坪县林业局局长覃大鹏对李骞谎称已对虎照拍摄现场进行了勘验核实的虚拟情况不仅信以为真，而且草率签字继续上报未经核实的虚假信息。在接到这一报告后，镇坪县分管林业的副县长杨高同样对县林业局的报告未探究真相，草率同意上报省林业厅。
　　目前，围绕“华南虎照片事件”，陕西省林业厅、镇坪县政府正在进行深刻反思。
　　
　　真相虽然大白
　　水落仍待石出
　　
　　曾打过多个公益官司的青年法律学者郝劲松曾向国家林业局发出行政复议申请，要求国家林业局对陕西省林业厅的失职行为以及周正龙的造假欺骗行为进行查处，并要求国家林业局必须委托专业机构对照片一一鉴定。新闻发布会召开后，郝劲松对于处理形式和结果并不满意，“这么大一个事件，为什么不让电视台直播呢？我一早就坐在电视机前，原本想肯定有直播，结果仅仅是央视播了一个电话连线。”
　　他认为，对这样影响广泛的事件，更应该公开透明。
　　接着他又提出几点质疑，并表示将继续寻求事实真相。
　　“我认为，对相关责任人的处分太轻了，因为目前我国的行政机关实行首长负责制，有关部门的领导应负主要责任，但很遗憾，我没有看到。”郝劲松说，处理结果让他感觉避重就轻。
　　其次，他也怀疑新闻发布会上的华南虎图片与“周老虎”存在严重的色差，也隐藏了内情。“如果‘周老虎’真是根据那张图片拍摄而成，我不相信周正龙具备处理那张图片的能力，我怀疑这里面存在团伙犯罪，却让周正龙一个人当了替罪羊。”
　　他对陕西省公安机关侦查此事件也提出质疑，“这个事件涉及陕西省政府官员，但公安厅和林业厅是兄弟单位，有可能会导致公安厅很难进行独立公正调查而不被干扰”。
　　“为什么不像处理大贪官那样异地侦查，异地审判呢？”郝劲松说。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种子植物分类学创新研究组首席研究员傅德志曾经在“周老虎”照片公布后，当即以自己作为一个从事植物研究二十余年的权威科学家的身份，“敢以脑袋担保”照片有假。但他对于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感谢陕西省政府”，他说，虽然拖的时间有点长，但认识总有个过程，“我们要理解一下地方政府的难处，政府官员不一定像我们有专业知识背景，各方面都要拿出证据，他们的处理还是很好的。”
　　而作为“挺虎派”的代表们，则多数选择了沉默。
　　比如朱巨龙，在陕西省政府的处理结果中，原任林业厅副厅长的他被认为负有领导责任，并且有严重违纪行为，被免去了副厅长的职务。
　　在接到记者的电话后，他表示不愿意接受采访。
　　而同样被认定有“严重的违规违纪行为”而被给予行政撤职处分的关克，也在接到记者电话后说，“我能说些什么呢？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但他究竟还是未能保持沉默，他在博客中写道：“请周正龙用年画虎还原周老虎”。
　　关克表示：“周正龙独自用年画为道具造假――公安机关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直到现在仍然无法在技术上完全认同。”
　　他说，“恳请有关办案人员让周正龙重返现场，用他当初的方法，拍摄出相当于周老虎水平的照片，哪怕只有一张！这样，也让众多在技术上长期坚持周老虎为真的网民们‘心服口服’”。
　　傅德志也认为，真相虽然大白，但仍没有水落石出，“盘根错节的事情太多了，这次新闻发布会后，虽然民众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下来了，但疑云还有，我相信陕西省政府会给各方一个负责的交代。”
　　
　　■相关链接
　　
　　1.“正龙拍虎”主角周正龙语录
　　
　　“我敢用脑袋担保，照片是真的！”
　　“要是照片有假，当场把我头砍掉!”
　　“我周正龙是一个平凡的中国农民，没有超常的骗术，更谈不上懂什么高科技手段，我敢于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到底。同时我奉劝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去拍照片就是为了钱，专家说了找到给100万元，最后省林业厅就给了2万元，实在太少了。”
　　“我姓周的从不说假话。”
　　“真的永远假不了。我相信政府会公正对待。”
　　“我的照片经过省林业厅鉴定的。假的我坐牢。”
　　“照片是我用生命换来的。”
　　“它卧在那里，我动，它的眼睛也是一直盯着我的。”
　　“关于年画的照片，我已向公安局报了案，年画是用本人拍的照片做的假照片，是对我本人的极大侮辱，对本人的不尊重。”
　　
　　2.“正龙拍虎”关键词
　　
　　三颗人头：作为华南虎照片的拍摄者，周正龙信誓旦旦，“要是照片有假，当场把我头砍掉！”中科院研究员傅德志胸有成竹：自己以一个从事植物研究二十余年的权威科学家的身份，敢以脑袋担保照片有假！陕西省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处处长王万云面对媒体果断表态：愿以人头担保照片是真的！
　　两大派系：虎照刚刚上网，“打虎派”和“挺虎派”分别撑起“半边天”。其中，“打虎派”的领军人物是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副主任傅德志。“挺虎派”的代表是陕西省林业厅信息中心主任关克。两人由间接对话逐步演变成“PK晋级”。
　　四大鉴定：人华夏物证鉴定中心、广东省图像图形学会副理事长赖剑煌、常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刘持平，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家奚志农，美籍“神探”李昌钰等各路专家各显技能。如此豪华的鉴定阵容，在民间事件中少有出现。最后结论都是惊人地一致：虎照作假。
　　
　　3.“华南虎照事件”大事记
　　
　　2007年10月12日，陕西省林业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在陕西省镇坪县发现野生华南虎，同时公布了镇坪县文采村村民周正龙10月3日拍摄的两张华南虎照片，并向其颁发奖金2万元。
　　2007年10月13日，质疑声在一些网络论坛中出现。
　　2007年10月15日，“色影无忌”论坛出现技术型打假，有网友得出“老虎是平面虎”的结论，随后，有网友通过色温、闪光灯反光、拍摄距离、透视变换甚至线性代数方法来证明老虎是“平面虎”。但也有网友从技术角度分析“周老虎”不是“平面虎”，挺虎派和打虎派从此展开交锋。
　　2007年10月19日，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傅德志在博客中用植物学知识分析指出周正龙的华南虎照片造假。
　　2007年10月23日，陕西省林业厅派人与周正龙一起向国家林业局汇报有关情况。
　　2007年10月24日，国家林业局表示，将组织专家赴镇坪县进行野生华南虎资源状况专项调查。
　　2007年11月16日，网友“小鱼啵啵啵”在“色影无忌”论坛中发表名为“人肉引擎搜索结果：老虎原图找到啦！”的帖子，公布四张照片，“年画虎”正式出现。
　　2007年12月3日，门户网站网易公布了包括野生动物学家胡慧建、神探李昌钰等在内的六方鉴定报告，认为周正龙虎照中的“华南虎影像是不真实的”。
　　2007年12月19日，国家林业局表示，已要求陕西省林业厅委托国家专业鉴定机构对周正龙所拍摄的华南虎照片等原始材料依法进行鉴定，并如实公布鉴定结果。
　　2007年12月21日，陕西省林业厅宣布启动华南虎照片二次鉴定工作。
　　2008年2月3日，陕西省政府办公厅对陕西省林业厅在“华南虎照片事件”中“违反政府新闻发布制度”通报批评。
　　2008年2月4日，陕西省林业厅就“草率发布发现华南虎的重大信息”发出《向社会公众的致歉信》。
　　2008年3月4日，陕西省林业厅厅长张社年在北京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陕西省林业厅仍在寻找权威鉴定机构，积极推进华南虎照真伪鉴定，待鉴定结束后将会给公众一个负责任的答复。
　　2008年6月29日，陕西省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华南虎照片系周正龙造假，华南虎照片是用老虎画拍摄的假虎照。涉嫌诈骗犯罪的周正龙被公安机关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13名省、县相关责任公务人员受到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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