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铁民先生的几次交往]和呗先生交往的日常

　　8月22日，突然听到钟铁民先生去世的消息，真的不敢相信。尽管早就知道钟先生从小就身体赢弱，常年受病痛干扰：尽管已经知道他去年刚刚做过手术，仍在休养之中，但我一直相信他会好起来的，因为他的毅力、他的信念、他的精神，都是那样永远快乐、鲜活地感染着周边的朋友们。特别是近两年来我与他的3次交谈，从中了解了他的为人、他的做事，更让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钟先生已经离去的现实。
　　几天来，与钟铁民先生交往的一幕幕，不间断地、电影般地在脑海中重现。16年前的1995年底，我和父亲叶纪东回台湾高雄探亲，经朋友介绍特意前往美浓，探访幽静山林中台湾著名乡土文学作家钟理和的故居。钟理和先生的许多小说、散文等，都以故乡的人、物、情、景为题材，如他的《笠山农场》、《贫贱夫妻》等。那次父亲和我探望了钟理和先生的遗孀钟台妹女士和儿子钟铁民先生。由于对钟理和先生的敬仰，父亲与钟铁民先生的交谈非常愉快，就像久别的老友，从《原乡人》，谈到大陆纪念钟理和先生并出版他的小说，还谈到两岸同胞如何消除误解、相互谅解、增进了解……那天交谈到很晚才从美浓回到市区的住处。时隔不到一个星期，朋友打来电话说，钟铁民先生表示，那天谈得很愉快，但没有尽兴，不知叶先生是否有空再来家中叙谈。父亲也觉得与钟先生很有话说，便满口答应。几天后我们再次来到美浓。这次去时，还见到了钟铁民先生的弟弟等亲属，大家仍然是兴致高昂地谈了个把小时。之后，父亲因病再没有机会拜会钟先生了，只是逢年过节会互寄贺卡以作问候。
　　2000年父亲去世，我代父亲回复钟先生的年节贺卡，也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他来信说，“前一阵子听到北京来的友人告知我纪东先生去世的消息。真是感到遗憾，还有许多话可以跟他老人家谈，前次会面印象深刻。作为一个台湾人，在历史的不幸遭遇下，很多有理想的人，心理上有很多矛盾与惶惑。政治上的要求太单纯粗糙了，产生各种心灵上的创伤与误解甚至敌意，对海峡两岸其实都不好。如何用最有感情的手段来建立互谅互信，是困难却又不得不要做的课题。有机会还是欢迎到台湾，祝新春如意。钟铁民拜”。
　　2009年，我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有了再次拜访钟铁民先生的机会。那天给钟先生打电话时，我先自报家门：我是叶纪东先生的女儿，十多年前我们曾拜访过您，不知您是否记得?他说他当然记得，欢迎你们来家里。
　　仍旧是那条渐渐狭窄、渐渐上行的山间小路，仍旧是那座幽静的院落，钟先生也依然是那样开朗和健谈。和十多年前相比，只是身体略微胖了一些，但精神面貌特别好。与钟先生见面后才知道，他的母亲、钟理和夫人钟台妹老人一年前(2008年)去世。我很后悔自己来得太晚，应该早些来。
　　去年，我又两次赴台，两次都到美浓见钟先生。
　　那时为了北京台湾会馆的重张，我和同仁赴台收集相关资料，要在会馆的“中华魂?京台情”展展出百年来在北京的台湾人的足迹。我们知道，钟理和先生一家三口，曾于1942年至1946年期间在北京居住。所以专门赴高雄美浓拜访钟铁民先生。我们告诉他，台湾会馆在北京各界人士的关心和帮助下，2010年5月重张，届时希望您也能光临。钟先生说，昕我妈妈说，我们刚到北京时，因暂时没租到房子，曾在台湾会馆住过几个月，后来才搬到南池子胡同附近的缎库后巷。记忆中，那里有城隍庙，有小广场，我真希望能回去看看北京的变化，找一找曾住过的胡同小院。但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他还告诉我们，医生准备给他做手术，解决现在由于身体疾病导致他呼吸困难的症状。他说，如果手术成功，一定争取早一天到北京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们给他看了新台湾会馆的设计效果图，他看后很高兴，并在我们的要求下，提笔写下，“先父钟理和到北京第一个落脚的基地，也是婴儿的我北京的第一个家!这就是台湾会馆。”落款为“台湾美浓钟铁民”。临走时，他还送给我们新出版的全套《钟理和全集》和《钟理和影集》以及《钟理和选集》。回到北京后，还收到他发来的《钟理和日记》手书的影印件。现在，我们都把它作为珍品存放在会馆里展出。
　　去年11月，我知道他已经做过手术，去之前先打个电话问候，并表示希望再去拜访，但不知道是否会打扰他的休养。他说，手术后医生要求我尽量躺下休息，但是你们从北京来，我一定要下楼来。这让我们很过意不去。见面时，令我们高兴的是，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术后的虚弱，仍是兴致勃勃地与我们交谈，所以，我至今都不能相信，他怎么会突然就离我们而去。那天，我们还是谈了一个多钟头，把台湾会馆重张的书籍和纪念品送给他，还特制了《台湾会馆收藏证书》给他。万没想到，这张照片成为我们与他的最后留念。今年4月，我再次赴台，本想去美浓看他，但他正好在高雄开会，所以未能见到面，我们在电话里约好，下次来时再见。这个电话也成为我与钟铁民先生的最后一次通话。
　　钟铁民先生是台湾高雄旗美高中的国文教员，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一位作家，他的代表作有《余忠雄的春天》、《约克夏的黄昏》、《三伯公传奇》等。他不但教书育人，还热衷于公益事业，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威望，这一方面有其父钟理和在台湾乡土文学界的知名：另一方面，他本人的一生，秉承其父的文风、性格、精神，为乡民、为大众、为社会坚守原则、坚定信念、坚持正义。退休后的钟铁民先生，在社区办起旗美社区大学，并亲任校长。他说，在办学期间有很多亲身经验和感受，办社区大学的宗旨，就是为服务一方百姓，许多退休人员和家庭妇女，可以在社区大学得知识、得朋友。大学开设了近50门课业，学员最多时达500多人，大家在共同的兴趣爱好中成为朋友。与此同时，他还与社区成员一道，坚持捍卫美浓一带的自然生态环境，反对在美浓修建水库。他说，在保护家乡生态环境、保护著浓溪的同时，看到家乡的年青人在成长，他们过去对家乡的事不关心、不热心，通过这些年来举办各种公益活动，使他们开始关心家乡、关心美浓，许多人无报酬地参加义工，自觉地为社区服务，为家乡的父老兄弟服务，2009年“八八水灾”美浓也受到影响，但学员们最早赶到受灾严重的现场救灾。大家都有一种社会责任感，这是让他最为欣慰的。
　　听钟铁民先生娓娓道来的这一切，很难想象这么多的社会责任，都压在一位近70岁的、病魔缠身的白发老人的肩上。他说，这些年来，在反抗修建水库的斗争中，他看到自己与爸爸相同的性格――不屈服，坚持原则。
　　我想，正是他这种性格与精神，成就了他的一生，成就了他的事业和口碑。让他周围的人们，敬佩他、爱戴他，今天也更加怀念他。
　　8月25日，我代表北京市台湾同胞联谊会向钟铁民先生的家人，表达了我们的沉痛悼念：
　　惊悉钟铁民先生仙逝，不胜哀悼。
　　钟铁民先生是脚踏实地实践“爱乡土”的人，他继承其父钟理和先生之文风，教书育人，留下桃李芬芳之美名；他传承其父钟理和先生之精神，热心助人，倾力家乡公益之事业。其一生对文学、教育、社区、农村和生态环境所做出的贡献令人感佩。钟铁民先生亦是我们的老朋友，其原乡思想感动海峡两岸的同胞。
　　先生之学，博大精深；先生之品，高风亮节；先生之笔，可励后人；先生之去，令人痛惋。斯人远去，其风长存。
　　在此，我谨代表在京台湾乡亲对费生逝世表示沉痛哀悼。
　　钟铁民先生千古!
　　北京市台湾同胞联谊会
　　副会长叶芳
　　2011年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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