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 [崔世安的独角戏]

　　　　今年是澳门回归十周年,也是澳门的“选举年”。已经连任一次的何厚铧将在今年年底卸任澳门行政长官,新特首选举于7月26日举行。 　　6月16日,澳门前社会文化司司长崔世安向行政长官管理委员会递交了286人选委提名,约占300名社会各界人士组成的选委的95%。按照澳门《行政长官选举法》,至少要获得300位选委中50位以上提名才有资格成为行政长官候选人,每名选委只能提名一位候选人。
　　这意味着,崔世安的竞争对手已没有可能取得足够提名参与角逐,崔世安成为第三届澳门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选举的唯一候选人。
　　由于没有行政长官自动当选机制,根据《行政长官选举法》的规定,崔世安将于7月26日选举日以唯一候选人姿态参加行政长官选举。
　　
　　已无对手
　　
　　早在2005年何厚铧连任第二任行政长官之初,澳门社会就开始出现第三任行政长官人选的猜测,前运输工务司司长欧文龙曾一度被认为是大热人选,但他随后的贪污下狱使一切变得不可能。而后,被广泛认为可能的人选除崔世安外,还有全国人大常委贺一诚、 经济财政司司长谭伯源、检察院检察长何超明等人。
　　51岁的贺一诚是澳门中华总商会的副会长,澳门厂商联合会理事长,也是全国人大常委。他出生在澳门的一个爱国主义家庭,颇受中央器重。贺一诚为人低调,近年来在澳门社会与政治活动中也表现得越来越积极。《澳门观察》早先分析,若特首人选来自澳门特区现政府以外,商人贺一诚可能是最佳人选。不过今年3月贺明确表示“不会参选”。
　　现年60岁的经济财政司司长谭伯源,亲自主导赌权开放,引进投资者,令澳门经济出现20多个百分点的上升。香港《亚洲周刊》评论,谭伯源拥有“实干踏实的处事风格,给人的印象也是中规中矩的。”在崔世安宣布参选后,有记者追问谭伯源的看法,谭别有意味地回答说,能做9年司长是自己莫大的荣幸,未来一段日子,他会继续珍惜每个工作机会。
　　54岁的检察院检察长何超明一度被广泛视为崔世安的主要竞争对手,他掌管检察院10年,作风低调稳健,办案四平八稳,曾成功起诉世纪巨贪欧文龙。香港媒体评论何超明“忠诚守望澳门法治,有大智慧、大眼光”。澳门立法会议员区锦新表示,虽然大部分澳门居民都不认识何超明博士,但都支持他。一宗贪污案使澳门政治景象蒙上阴霾,“人们想变,希望打破由少数家族管治,以及打击利益集团。”而何超明无大家族商业背景,与商界不存在利益关系,被寄望于打造清廉政府和法治社会。但在澳门特别行政区第三届行政长官选举的候选人提名期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何超明却明确表示不会参选。
　　崔世安5月12日正式宣布辞职,参加第三届澳门特首选举,社会文化司司长一职暂由何厚铧兼任。按规定,公职人员参选须在提名期之前离职。但直到6月11日“最后期限日”(6月12日至23日为提名期),无一热门竞争对手辞职。“可以理解为崔世安独舞,成为新特首几乎没有悬念,”澳门政情分析人士何伟添称,因为在澳门有实力竞选特区行政长官的人士均属于公职人员。
　　“一人选举”其实也非意料之外,分析人士认为,这与澳门社会独特的社团政治文化以及经济结构有关。何伟添说,社团文化追求没有内耗与内斗,追求稳定和持续。他认为崔在此前已与其他热门人物协商好了。而澳门传媒评论人士汪长南认为,崔的“独舞”有赖于澳门政治选举中最大界别经济利益集团的支持。
　　崔世安在6月16日递交提名表后对媒体表示,将继续以“传承创新,共建和谐”为理念,秉承“以民为本”的宗旨参与竞选活动。因此,崔被认为将会延续何厚铧模式。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系高级导师蔡子强分析指出,中央对澳门特首人选一向有两种不同意见:一派主张改革,找非何厚铧班子做新特首;一派主张稳定,反对以没有管治经验的人做新特首。崔世安接替何厚铧,“显示虽然澳门社会求变声音很大,但在稳定的大前提下,北京情愿由崔做特首,也不想令澳门社会不稳。”
　　在澳门社会,对崔世安接任特首也有一些反对声音。据澳门媒体报道,崔世安最受争议的,是由他掌舵的第4届东亚运动会,2006年被澳门审计署狠批开支高达44亿澳门元(约合37.4亿元人民币,占澳门政府全年预算的三成),除严重超支外,其中部分开支也被指与轰动港澳的澳门前运输工务司长欧文龙贪污案有关。
　　对于这些反对意见,崔世安的回应是,承认任内统筹东亚运动会时严重超支有错失,并且经常反思。对于澳门的贪腐问题,崔世安也表示,未来必须重视和执行廉政建设。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对于第三届澳门特首选举,澳门“赌王”何鸿说:“有资格做特首的不是很多,崔家几代都住在澳门,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相信很难了!”
　　现年52岁的崔世安祖籍广东新会,出身名门世家,其所在的崔家与何厚铧的何家、马万祺的马家,同被誉为澳门的三大家族。崔家是澳门著名的建筑商,崔世安的祖父崔六被称为澳门的“建筑大亨”,叔父崔德祺将建筑业发展扩大,并在1949年联合业内知名人士创建澳门置业商会,对建筑业成为澳门四大经济支柱之一颇有贡献。崔德祺自1953年起即为中华总商会领导层砥柱。
　　崔世安上世纪50年代后期出生时,其叔父崔德祺已游刃于商会、文化、政治等多个领域,“低调内敛”的父亲崔德胜则致力于建筑、厂房等行业。彼时崔家在澳门雅廉访大马路拥有一栋粉红色的花园洋房,占地约千平方米,为崔德祺所建。崔世安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在那里度过。据小崔世安3岁的堂弟崔世平回忆:“住宅宽大,室内可骑自行车”,“有许多佣人”,“周围住着富有的葡萄牙人”。
　　崔家与澳门政、商两界关系深厚。崔世安的叔父崔德祺1988年曾参加《澳门基本法》的起草工作,被推举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澳门进入后过渡期后,崔德祺获推举为澳门特别行政区推选委员会委员,参与筹组澳门特别行政区。崔世安的兄长崔世昌和堂弟崔世平,均为澳门现任立法会议员,被称为澳门“崔家将”。崔世安作为家族的第二代接班人,与现任特首何厚铧也是世交。
　　崔世安16岁赴美读书,10年后取得公共卫生博士学位。他没有选择家族传承的“建筑业”,而是选择了医学。他的博士论文方向是青少年吸食软性毒品。
　　学成返回澳门后,崔世安创办了“崔氏X光医学化验室”,成为执业医师。不久,他娶了霍英东的侄女霍慧芬为妻。但据说这段家族联姻被处理得相当低调,连崔家一些远房亲戚都未通知。广东作家谢望新曾在上世纪90年代,与崔世安夫妇在广东江门鹤山县的一个歌舞厅见过一面。谢望新回忆时写道:“令我吃惊的是,他们居然不会跳交谊舞。崔霍慧芬小姐的歌却唱得十分出色,崔先生比较严谨,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崔世安是上世纪90年代澳门青年商会领袖,之后获社团支持涉足政坛。1992年他经选举晋身立法会,1999年澳门回归时获委任为社会文化司司长,掌管教育、医疗、旅游及文化等六大范畴,2004年连任。同时他还为多个社团服务,积累了丰富的阅历和人脉。澳门生态学会会长及政情分析人士何伟添说:“澳门是社团社会,任何领域的事情都在社团这个领域来沟通。这成为一个独特的政治现象。”
　　在社会文化司司长任上10年,崔世安成功推行澳门15年免费教育(从幼儿园到高中),而澳门历史城区也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政绩斐然。在应对“非典”、禽流感,以及近期的甲流防控等方面,他都起了积极作用。汶川大地震后,崔世安担任澳门“支持四川地震灾后重建协调小组”主席,曾陪同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视察灾区。
　　何伟添表示,崔世安兼任多个社团职务,加之10年司长的工作经验,“他的社团关系以及家族人脉,是参选的最大优势。”但恰恰是崔家的商业背景,成了崔世安的竞选软肋。有民众质疑,崔是澳门特定群体的利益代言人,“反对商人治澳”。崔世安则表示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崔强调廉政建设是特区政府的施政基础,他请质疑者放心,“我不会因为家族的成员,去做一些违法违纪的事。”
　　
　　新特首新挑战
　　
　　回归10年来,澳门在经济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不容忽视的是,澳门经济的增长是以产业格局的单一化为条件,以社会承受能力的全方位超载为代价的。公开资料显示,澳门近八成税收来自旅游博彩业。这样畸形发展的产业结构已成为澳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隐忧。澳门大学社会科学及人文学院院长郝雨凡警告说,“整个(澳门)社会,如同在高空行走,极具风险,十分脆弱。”
　　澳门经济如何催生出新的经济增长点,实现产业结构适度多元,将是摆在新特首面前的首要问题。
　　金融危机的影响仍在蔓延。根据澳门统计局公布的数字,继去年第四季GDP出现负增长之后,今年第一季度更是首现自回归以来的双位数跌幅,连续两季负增长,正式宣告澳门经济步入衰退。
　　经济增长放缓,社会问题更加凸显。澳门社会两极分化严重,近10年基尼系数持续上升,远超0.4的国际警戒线。对于这一问题,多数澳门市民感同身受。2007年“澳门居民综合生活素质调查”显示,95%的人认同“社会上存在收入差距问题”。普通行业与博彩业贫富差距也十分明显,以2007年为例,整体就业人口的月收入中位数为7800元,博彩业则高达12000元,制造业仅为4000元。
　　另外,澳门自2002年开放赌权,经济进入到了高速发展期,不过房价涨得太快,市民“安居”成了问题。有澳门市民对媒体称,“除了在赌场工作的一小部分人能买得房外,其他人,一般打工仔基本都买不起。”澳门近几年的房价比赌权开放前翻了一倍多。
　　据最新公布的“澳门特区十年发展进步”大型民意调查报告中显示,澳门市民对特首何厚铧10年来施政方针的满意度为6.68平均分。其中最不满特区“发生前运输工务司司长欧文龙严重贪污事件”,欧案被认为是特区政府施政历程中最大的污点。
　　澳门理工学院一国两制研究中心主任杨允中表示,欧文龙案确实影响到特区政府的形象,动摇市民对特区的信心,因此下一届特区政府需要努力建设廉政,打造“阳光政府”的威信,消除欧案对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
　　有政界人士指出,参选行政长官是对澳门社会的一种承担。崔世安也许已经做好了这一准备。
　　(《新世纪周刊》2009年第19期,作者为该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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