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光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18-06-30 来源: 感悟爱情 点击:

雪中的“菩萨”


  大成是个电视迷,大成是个神经病。
  大成整天就知道守着电视看各种唱歌选秀的节目,什么中国好声音、中国好歌曲、星光大道……
  大成也整天幻想着自己能成为草根“大歌星”。
  大成初中毕业,成绩不好,大成爸花了三千块钱把大成送到县城的职中,可是大成上了仨月就背着铺盖卷回来了。
  大成被学校开除了,理由是大成晚上不睡觉,跑到操场上去唱歌,学生们都以为在闹鬼。
  大成回了村里,还唱。
  大成偷了家里的钱从县城KTV买回来一套二手的唱歌设备,大成爸急了,抡着棍子追着大成打,但棍子终于没落到大成身上。大成说:“你不让我唱,我就死!”
  大成没哭,大成爸哭了,一下子像只撒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
  大成不但在家唱,还整天大早起去村边的小树林里练“海豚音”,把整个村唱得鸡犬不宁。村里人都说大成“神经病”了,劝大成爸带孩子去精神病医院看看。
  大成爸唉声叹气,眉头拧成了解不开的疙瘩,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成爸没送大成去精神病院,去了就等于给大成贴上了一辈子撕不掉的“神经病”标签,那样,大成真就毁了。大成爸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大成,怕大成真出事。
  可大成还真就出事了。
  三个月后,大成偷了家里两千块钱离家出走了。
  大成爸一路哭、一路怕地终于在省城的火车站找到了大成。
  大成说来省城参加一个唱歌比赛,准能拿一等奖,拿了一等奖,自己就成大歌星了。
  大成爸拖着大成回家,大成死活不回。
  大成去报了名,连海选都没通过。大成哭、闹,在出租房里砸东西,还自残,大成爸吓得一边哭,一边给大成跪下了,求大成别这样了。
  大成哭闹够了,还是不死心。不久,被一个唱歌培训班糊弄去了,要交六千块钱。大成要大成爸交,不交他就死,拿着水果刀架在手腕上相逼。
  大成爸把随身带的银行卡交给大成,“这里面就七千块钱了,你拿去,这次再不成,咱能死了心不?跟我回家好好种地,种地也能活人。”
  大成看着银行卡,低声说了句“行”。
  大成“培训”了一个月,又去参加一个选秀节目,海选还真通过了。
  大成高兴得像个“疯子”,回来抱着大成爸说:“我就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了……”喊着喊着,大成突然愣住了。
  “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大成躲到一旁厌烦地问。
  大成爸爸吞吞吐吐说:“我找了点活儿干,要不咱这房租、伙食怎么来呀。”
  大成“噢”了一声,然后又回到自己就要成为大歌星的兴奋当中去了,大成像魔怔了一样,不停地练习唱歌。
  大成去参加第二轮比赛。
  可是大成却遭遇了“灭顶之灾”。
  全体评委都一致将他淘汰出局。
  大成傻了,然后“疯”了似的冲上台去,质问评委,“凭什么都说我不行……”
  一个年长的评委意味深长地说:“孩子,我们欣赏你这份对唱歌的热情,但你真不是唱歌的料,你也吃不上這碗饭。还是跟你父亲回家吧。”
  “我父亲?”大成疑惑地愣住,“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评委向大成身后的大屏幕指了指。
  大屏幕上,是节目组切换到门口监控里的镜头。
  镜头里,大成爸提着个纤维袋子站在风雪里,眼巴巴地正往里望着。
  评委说:“你爸事先来后台找过我们,跪着让我们给你通过,要是真通不过,希望我们能劝劝你,别让你太受刺激。你知道你爸这些日子靠什么维持你的‘梦想’还有生活吗?他每天三点就起来赶在环卫车收垃圾之前去捡垃圾。他今天说,你们的房租只能维持到今天晚上了……”
  “孩子,不是所有的草根都能成为英雄。我们希望你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你父亲了,好吗?”
  镜头一步步切近,大成看着站在风雪中,满头蓬乱头发,被雪染白了的胡子,还有那已冻得裂满的血口子双手,嘴角一阵比一阵快地抽动,终于一下子跪了下去,涕泪横流……

一碗热饺子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虽然不大,但却下得急如骤雨,扑得人睁不开眼睛。上午11点,环卫队长张保林正骑着电动车在庆丰路上找一个人。
  张保林要找的人叫老周,是他队里的一个环卫工人。
  厚厚的羽绒服上已满是雪,张保林沿街一家挨一家地推开那些小饭馆的门。来找老周之前,张保林向一些人打听了,老周平时就在这条街上吃午饭。可是找了十好几家,老周还是没有找到,张保林都有些泄气了,但今天必须把老周找到。因为局长说了“一个也不能少”。
  局长说,老人们都不容易,每天凌晨四点多就上街打扫卫生,他们是这座城市醒得最早的劳动者。我不说他们是什么“城市的美容师”,我觉得他们就像是父母对待孩子一样对待这座城市,每天早早地为孩子洗脸、擦手,好让他们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局长说,我也不想唱什么高调儿,说他们为社会发挥什么余热,他们这个年龄了,出来做这份工作,应该都是各有各的难处或不易,他们也应该是这座城市里最不容易的人。就为这份不容易,今天这个大雪天,我们要请他们吃一顿饺子,吃一顿热热乎乎的饺子,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忘记他们,要让他们感觉到一份温暖,尽管这份温暖并不昂贵,也不排场,但总会是暖人心的。所以,这些老人们“一个也不能少”。
  老周,是队里唯一没有手机的老人,平时吃饭也不太爱凑人伙儿,总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张保林骑着电动车转过街道的另一面,又找了三四家之后,推开了一家名叫“曹式老豆腐”的小吃部的门,一眼就看见了老周。
  老周正蜷缩在那间脏乱、狭窄的小屋的一角,低头捧着一只大碗“吸溜吸溜”地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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