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良：北京的秋

　　南方的夏天以其酷热和浓绿给人留下强烈印象。待到秋天悄然来临，依然是酷热和浓绿。南方的秋就像一位不善打扮的女性，季节变了，还身着旧时的夏装。

　　南方的秋往往容易被人忽略，因此南方人对秋的印象相当淡漠。

　　北京的秋天却更像秋天。

　　北京的秋就像一位个性张扬的女性，夏天一过，立时换上绚丽多姿的秋的盛装，以吸引人们的眼球，惟恐人们不知道她的存在。

　　就在人们不经意间，秋天的世界几乎全变了样。

　　湖边的杨柳，半月前还是“青青一树烟”，现在却披上了万绺金纱，在夕阳的映照下，夺目耀眼。这分明不就是西洋女子和当下时髦女性的金发么？欧阳炯的“谁把金丝裁剪却,挂斜阳”，本来是描绘春色的，如果用来形容秋天的杨柳，不是更贴切么？

　　院子里的银杏，也着意换上了黄色的新妆。银杏叶的黄，黄的那么透亮，那么庄重，那么沁人心脾。两排整齐站立的银杏树，汇成黄色的河，映黄了半边天。

　　湖里的残荷，没了夏日的风姿绰约，枯萎了，以其残枝败叶，稀稀落落地紧贴湖面。然而，就是这些残荷，人们依稀可觅她们夏日的风韵。更可贵的是，她们以其残败的身躯为秋天增添了一景：那是一种残缺的美，悲壮的美，另类的美，多元的美。我们生活在一个和谐、包容的世界，可以从一切新和旧、圆和缺、华丽和落魄的自然景色中寻觅美的真谛。难怪张大千笔下的残荷图有那么神奇的艺术感染力！

　　枫叶更不用说了。香山的红叶早就成了秋天的徽章。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香山，说是观赏红叶，实则是问候和亲吻秋天。漫山遍野淡红的深红的枫叶，与残留在山野的绿色相融和，再和其它色彩相搭配，构成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那是秋天的迷彩服。

　　北京的秋醉了，你看那秋色中的楮红和紫红，分明是秋天喝多了琼浆玉液。

　　北京的秋羞了，你看那秋色中浅浅的红晕，分明是秋天刚刚与情人有个约会。

　　北京的秋悲了，你看那秋叶上点点雨滴，分明是秋天因为大雁等候鸟的离去而洒下惜别的泪珠。

　　北京的秋喜了，你看那秋枝上负着沉甸甸的累累果实，分明是秋天因为丰收而笑弯了腰。

　　北京的秋不甘寂寞。

　　秋叶终究要别枝而去，亲吻大地，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秋天说，在生命的最后里程，与其因循守旧，不如标新立异，来个痛快淋漓的尽情的时装表演。于是，就有了秋天的大红大黄；
于是，就留下惊心动魄的色彩和美丽。

　　（于2007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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