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户维权】 散户

　　“大型国有企业不管是玩整合，还是要打造产业链，都别把我们这些中小股民扔在一边，是该听听我们声音的时候了。” 　　 　　“我们泰山石油小股东们所做的，会在中国证券市场留下一笔的。我们所坚持的，绝不是为了漫天要价。”赵阳一字一句地强调着，此时他的身份是泰山石油（简称泰石油）散户维权联盟上海召集人。
　　“很感激你们（指媒体）能够来关注这个事件。我们散户的力量实在太微小了，我们要的是一个公平和公正。”微小，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就在一个月前，正是在这股“微小”力量联合的强烈反对下，中石化卖壳泰石油的计划被迫搁浅，不得已提出股改的方案。
　　眼下，已历经两个月的泰石油小股东维权斗争仍在继续，他们正设法通过各种渠道扩大联合到更多的微小力量。他们给自己的群体取了一个名号――“泰友”。
　　
　　第一轮博弈
　　
　　 “伍兵兵”,是伍先生的化名，深圳某政府机关的公务员。除了家人和少数几个朋友，他身边的同事、领导都不知道他就是泰石油的维权联盟的会长。体制内的身份，让他在组织维权上总有些顾虑和分外谨慎。
　　伍先生1999年进股市，前后投入几十万，经历中国史上最长的熊市，损失惨重。从此阅读大量书籍，潜心研究股市的规律，自嘲“实际操作倒不算太成功”。2006年，他买进“泰石油”，因为经历过2005年广东的油荒，他觉得有理由看好拥有加油站资源的泰石油。在他的力荐下，身边的朋友也陆续买进了这只股票。
　　然而，在2006年股市大盘持续走高的时候，泰石油的股价却表现得异常安分，远远落后于大盘。“当时，大多数的股票都在涨，石油价格也在大涨。当时，我就觉得其中有问题。很有可能，中石化通过机构在背后操纵压低股价，为下一步的低价收购做准备。”
　　在大牛市里都赚不到钱，觉得特别对不起朋友，也觉得窝火，从去年11月份开始，伍先生以“伍兵兵”的网名在颇有人气的新浪财经里开出个人博客，把自己对泰石油的分析和收集到的相关资料贴到了论坛上。“大多数股民并不懂财务报表，也不关注上市公司，我的想法就是让更多散户认识到中石化这背后的阴谋。”刚一开始，他的博客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12月6日，泰石油宣布因为重大交易停牌，巧合的是，第二天成本油的价格就跟着上涨，泰石油的股民又硬生生地错失发财的机会。复牌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后拖着，在大盘疯涨、金子砸得叮当响的牛市里，资金被锁定的日子，一天漫长得像一年。聚集在博客里的散户们开始群情激愤。“我当时很气愤，就在博客上公布了自己的电话，号召散户一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短短两周内，伍兵兵联络集合了持有泰石油股票数共1000万股的散户。
　　随后，泰友们在北京、深圳、上海、福建、四川等10个地区成立了维权联络会，联合散落各地的流动股股东。12月26日，一些地区开了碰头会，北京分会的会议是在北大一个教室里举行。伍兵兵被大家推选为会长，而北京地区的卢先生担任副会长。
　　也在这个时候，赵阳在网上发帖公布了自己的手机号，自告奋勇当起上海地区的联络人。2006年5月，赵阳以每股5元多买入16万股泰石油。早在读大学时，他就拿着生活费学炒股了，“十年间，赔进去了五六十万”。2003年读完MBA回国，当感到中国股市可能跌到谷底，他再次杀入，“我等这波牛市已经很久了，当时就是看好2006年的股改，觉得是个咸鱼翻身的机会”。在泰石油之前，他买的都是股改方案确定的上市公司股票，斩获颇丰，而以股东的身份参加股改，是平生第一次。
　　因特网的普及，给苦于信息不对称的小股民们提供了最好的平台。 对于大股东卖壳给新汶矿业集团的计划，网上社区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有泰友分析，煤炭的价格已经回落，新汶最好的煤矿已经变卖。赵阳在一家外企做行业分析师，还专门去山东龙崮地区实地考察，得出结论“开采成本很高，风险很大，不是一个好资源”，他把收集的信息和自己的调查也一并公布在网上。
　　维权联盟是个松散组织，泰友们的维权行动基本还是处在自发和零散的状态，期间有去找国资委上访的、有打电话向证监会投诉的，副会长卢先生跑到国资委的门口，打电话送资料。有泰友在网上公布证监会的电话，号召大家打投诉电话。赵阳自己把一些资料翻译成英文，向国外媒体转发，“《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路透社，反正知道名字的，我都发了。不过什么回音也没有。”
　　1月3日，在“3.15中国散户维权联盟”论坛上，伍兵兵代表联盟公布针对中石化的战斗檄文――《从年报看泰山石油操纵》，并“诚邀专业人士、石化业内人士、泰山石油工作人员和广大股民对该文提出有效质疑，“提供十万至二十万不等奖金”。不过至今无人揭榜，“不知道是完全无懈可击呢，还是关注的人还是不够多”。
　　水至清则无鱼。伍兵兵并不想把维权的目标渲染得太理想主义，“在国内外，大户、上市公司操纵股价的现象都是普遍存在的。我气愤的是，他们做得也太肆无忌惮、太过分了，太不把我们散户的利益当回事了。”
　　
　　第二轮博弈：聚集在泰山脚下
　　
　　在小股东的联合“逼宫”下，2月1日，中石化终于放弃卖壳计划，开出了“10送2.3”的对价股改方案。正当小股东为维权取得初步胜利而庆幸时，风波再起。当日，鲁润股份发布股权转让公告，称其第一大股东泰石油联合第二大股东将向江苏永泰房产转让所持鲁润股份5028万股和4376.173万股股份，转让资产价值占公司股东权益的11.69%，转让价1.992元/股，泰石油所有股份总价1亿元。
　　“这明摆着是在贱卖。在未对鲁润以国家新会计准则进行资产审计之前，账面价值根本不等同于实际价值。我保守估计，每股的价值至少也在4块多。中石化和永泰之间一定有协议。在贱卖之后，中石化一定会回购石油资产。”赵阳的观点代表了泰友们普遍的态度。“更何况，股份仅占38.68%的中石化，根本是在未征得其他股东同意之前，单方面决定变卖鲁润的资产。”
　　期间，在泰友中浮现出一名神秘人物网名“大丹”，自称和朋友持有100到999万股的泰山石油。他发布了从大户操作的角度上看的分析文章。伍兵兵只通过论坛和他有过交流。据赵阳分析，大丹很可能是个职业的炒股大户，大丹的意见很尖锐，“泰石油的实际价值被低估”，“财务有作假的嫌疑”，“要抵制中石化提出的（包括股改在内的）任何方案，直到泰山石油的资产得到（合理的）重估。”
　　或许，对弱势者而言，无论用多大的恶意去揣摩自己的敌人，都不算过分。尤其，面对的是像中石化这样占据垄断性行业的航母级央企。
　　股份转让公告发布三天之后，泰友联盟在北京自发召开第二次维权会议，达成一致意见，要求投票决定泰山石油此次转让资产。“对我们而言，股改是其次的。首先要做的让中石化卖鲁润的企图流产，如果这个都不能坚持，那么泰友维权联盟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伍兵兵们最想争取的是进行网上投票，这对散布各地的中小股东来说，无疑是与中石化较量的最好杠杆。
　　2月26日是春节假期后的第2个工作日，也是泰石油召开2007年股东大会决定鲁润卖还是不卖的日子。“很显然，这是给我们投票设置障碍。刚刚忙完春节，大家都要上班，再说有多少人能跑到千里之外去投票。”
　　要在泰山脚下和大股东博弈，最重要的筹码就是要集合到和大股东抗衡的散户股数。目前，维权联盟对外宣布的集合股数是3000到4000万股。确切的数目只有伍兵兵和少数几个代表清楚。他们希望能够发动更多持有者，“上网的人年龄层很有限，很多年纪大一些的股民都不上网。下一步，我们希望通过媒体把消息发布出去，发动更多散户加入我们的维权队伍。”
　　他们希望，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中石化能主动放弃转让鲁润的念头。“但是，如果他们坚持不让步。那么，2月26日这一天，我们各地的代表一定会在泰山脚下会师。”
　　
　　股民老朱
　　
　　2006年，散户们团结一致阻击大股东最成功的一战，是山东铝业的股改风波。在“股民老朱”的发动下，迅速聚集起600多万股的散户持股数，对国有控股大股东提出的中国铝业的“10送2”一改方案进行否决。二改中，当山东铝业复牌之后，连续三个涨停板，让所有的铝民都获得了好处。
　　股民老朱自然也成了散户维权的代表人物，不时有各地散户给他打电话，请教斗争经验。伍兵兵也曾向老朱电话咨询过法律方面、委托书方面的问题。说起话来不温不火的老朱炒股11年，在北京一家IT公司从事软件销售工作，善于和媒体打交道。对于自己发起的山东铝业维权运动，颇感自豪。
　　2005年9月，老朱买进1.6万多股的山东铝业。2006年5月起，有色金属两波行情大涨，山铝的股价最高一度涨到每股27.31元。随后，市场上传出中国铝业要“私有化”山东铝业的消息，接着连续有氧化铝降价的风传。在有色金属股被追捧、大盘全力上浮的大牛市中，山东铝业的股价却开始直线下跌，足足跌落了50%。
　　向山东铝业多次询问关于股改进展碰了一鼻子灰，在股价不正常波动中，老朱判定其中有大猫腻，在网上发表了自己的分析文章。“立刻得到了很多人认同，点击率很快到达了50万，光跟帖就有几千条呢。”老朱很得意。
　　老朱自己首先在网上公布了姓名、身份证号、持股数，号召散户们联合起来。通过电话、E-mail的方式，和他取得联系的股民人数达3600多人。“把他们的真实姓名、持股数发给我，表示愿意一起对一改方案投反对票的散户，总共持有600多万股，个人持股数最多的是40多万股，最少是200多股。”
　　对山铝维权的成功之道，老朱如此总结，“很简单，因为我代表了大多数散户的利益，还有，我个人的利益。”“我们中小股东中间达成两个共识，一个是在这一波大牛市里，一切以解放全体被套牢的散户为前提，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定要等股价涨到26块以上。”另一个是，一改的投票现场出现了戏剧性的“电话门”事件，有人拿出记录下的大股东买票的录音，“当时，我们在道义上也摆出了姿态――要还我们股东一个公道。”
　　回忆起在山东参加股东大会时，来自其他地方的投资者特意赶到他下榻的宾馆来看他，老朱倍感欣慰。
　　然而，伍兵兵们的对手，显然要比老朱的要强硬得多，从卖壳、股改到资产置换，中石化招法不断。自2002年起，中石化系就开始对旗下子公司进行大规模的产业整合。最初一度采用“私有化”的途径，对齐鲁石化等4家上市子公司进行整合，然而却因此抬高了市场的预期，股价大幅上涨，中石化付出了高昂的成本。随后，整合之路似乎发生了调整，从去年9月29日，中石化3家子公司S上石化、S仪化、S江钻同时宣布正式进入股改程序，然而股改方案一并遭到否决。重组之路，困境重重。
　　相比股改和现金回购，“卖壳”是更为经济的途径，中石化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代价更小的整合之路。然而，在散户维权意识高涨、并通过网络取得广泛联合的现状下，这种和小股民争利的如意算盘，中石化要如愿越来越难。
　　相比大国企的举步维艰，2006年，民营企业的股改似乎顺利得多。赵阳的观点代表了散户中坚力量们的观点―― “大型国有企业不管是玩整合，还是要打造产业链，都别把我们这些中小股民扔在一边，是该听听我们声音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争取双赢的局面，在上市公司、大股东和散户之间，股改将是一场零合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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