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局部 陈丹青音乐就像我的一件家具
发布时间:2020-03-20 来源: 感悟爱情 点击:
所谓“音乐生活”不是指你一天到晚听音乐,而是,这种音乐已经塑造了你,内化为你。哪天你聋了,或者被置于不可能听到古典音乐的处境,譬如监狱或流放,但你的人格与信念仍然浸透古典音乐,使你在沉默与绝望中能够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死得有尊严。
陈丹青
画家,文艺评论家。1980年,以油画《西藏组画》一举成名,1982年移居纽约;2000年回国担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4年末因不满艺术招生制度辞职。已出版作品有《纽约琐记》、《陈丹青音乐笔记》、《退步集》、《荒废集》、《外国音乐在外国》等。(摄影|周福志)
有一句很俗的话,叫“艺术是相通的”。陈丹青很喜欢音乐,特别是古典音乐,音乐弥漫开去,顿觉像“开了新纪元”。源于一次机缘巧合,2002年第一本音乐著作《陈丹青音乐笔记》出版,记录了他上世纪90年代在美国的音乐见闻。2010年1月,陈丹青又将走访欧洲音乐名城的感悟整理成文,推出新版音乐笔记――《外国音乐在外国》。这些文字并不限于音乐本身,而是触及音乐所席卷的人生与性命、文脉与文化。
媒体上,陈丹青的形象似乎总瞪着眼睛,留着短发,黑白分明,言语犀利。“听我谈音乐,你们可千万别当真。”
音乐的角色,
就像音响成为我的一件家具
三月风:这次在《陈丹青谈音乐》基础上,推出新书《外国音乐在外国》,您认为作为一个画家谈音乐,与音乐家相比,有哪些特色?
陈丹青:我没想过自己是个画家而谈论音乐,也不会想到与音乐家谈音乐相比,我的书写会有哪些特色。1992年,上海音乐爱好者杂志要我写,我就写了,就像您现在要我回答这些问题一样。
音乐的角色,就像音响成为我的一件家具。有人说电视是现代人的家具,没有她就不像个家:许多人家的墙上未必挂画,平时也未必爱看书,但一定有电视机,音响。换句话说,生活离不开音乐。
我并不一天到晚听音乐,每次打开音响,也总犯愁选择哪盘牒片。但凡好听的乐曲,我听得高兴起来,激动了,那一刻,就是我“最喜欢”的音乐。有些乐曲听了数百次了,可是仍然高兴,激动,而且更理解――不是我爱上音乐,是音乐使我爱上她。
三月风:您在书中说,我们欣赏西洋古典音乐,目前还是一种“文艺活动”,在西方,则就是“生活”。音乐何时能在中国变成生活?
陈丹青:许多音乐已经在中国变成生活,譬如卡拉OK或者春晚的歌曲。前者是娱乐消闲方式,官员和商人还能在歌厅拉关系,谈交易;后者是年度电视大餐,虽然人们总是抱怨春晚,就像人抱怨生活一样,但我们别无选择:你得生活,春节时,你也只有春晚可看。
聆听古典音乐则是国内极少一部分人的音乐生活。所谓“音乐生活”不是指你一天到晚听音乐,而是,这种音乐已经塑造了你,内化为你。哪天你聋了,或者被置于不可能听到古典音乐的处境,譬如监狱或流放,但你的人格与信念仍然浸透古典音乐,使你在沉默与绝望中能够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死得有尊严。
流行艺术是“饮料”,口渴就喝
三月风: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让人百听不厌,但很多人又说不出它如何美妙。音乐的力量何在?
陈丹青:我也说不出《鳟鱼》五重奏如何美妙。我喜欢听,因为美妙,这就是“音乐的力量”。美国有位抽象派老画家罗斯柯酷爱《鳟鱼》,割手腕自杀时就在边上转着《鳟鱼》的唱片,慢慢死掉了。
三月风:莫扎特去世两百多年,世界各地仍在演奏他的音乐,列侬去世三十年,可能已被后辈淹没。您如何看待他们的区别?即如何看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
陈丹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也许再过四十年,列侬的音乐变成古典音乐了,还有很多人喜欢他。这是一件不好预测的事情。
古典音乐是有“立场”的,就所谓“立场”而言,古典音乐确实应该称之为“严肃音乐”。流行音乐无所谓“立场”,也不要求耳朵给出确定的立场。一点心情,一点感觉,流行音乐的“意图”(假如真有意图的话)即刻奏效。所以我说,流行艺术是“饮料”,口渴就喝。
三月风:您在书中曾问,“迄今为止,我们有没有一首歌龄百年以上,几代人耳熟能详、同声一唱的歌?”现在您找到答案了么?
陈丹青:有,现在还是有不少歌流传下来的,比如《我的祖国》。但是,如果你有机会到国外,看到各种年龄层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忽然喝醉了,大家轮流唱歌,你会发现他们有很多歌可以唱,而我们没有多少歌可以唱。也许你们这一代人有,我们这一代人唱着唱着就那几首歌。
艺术、自由、民主,只是词令。音乐也只是一个词。十四、五世纪发生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由许许多多事物构成的――包括无数绘画、雕刻、诗歌、乐曲、文学、哲学,包括数学与物理、争论与创作、审判与火刑――据说此后的西欧改变了,这改变,竟在十八、九世纪改变了全世界。
我不会说中国将会发生和那场文艺复兴一模一样的盛事。在西欧,在意大利本国,也不可能发生第二次。我们自己数千年历史中,魏、晋、唐、宋及其他时期,文艺盛世有过好几次,不然哪里来古代华夏文明的辉煌与持久。类似的盛事还会再来吗?我不知道?至少在春晚之外,让我们的耳目还有些别的什么享受吧。
我会说几句有限的真话
三月风:公民社会对中国艺术的发展有哪些意义?
陈丹青:将近四十年前,古典音乐是被禁止的,今日青年的许许多多权利――涂口红,染头发,看美国电影,到处旅行――都不允许,都不敢梦想,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人的权利。可是在那样的年代,女孩子在家仍然偷偷打扮,照镜子,我们则关起门来偷听古典音乐。今天社会略微进步了,不少起码的权利还给大家了,可我们还有无数权利被锁着,扣留着――知道是哪些权利吗?
三月风:媒体上,您似乎常称赞西方,批判国内,称赞过去,批判现在,有点“愤青”,但仍得到这么多民众的喜爱,您认为原因是什么?
陈丹青:我在做这等乖张讨厌的事情吗?但我不是愤青,您觉得乐意来我讲座的朋友都是“愤青”么?大家捧场,我很受宠,但我不会误以为那是民众,“民众”指最大数量的人群,愿意赏脸的听者只是民众的一小部分。我谢谢大家。我不确知原因,可能他们希望听一两句真话吧。我会说几句有限的真话。
倘若有谁真爱古典音乐,他(她)有福了。我不知道80后90后的后生们有多少人爱听古典乐。会有的,不会很多。今日的后生们未见得能够担当社会重任,他们被考试、求职和房屋贷款压得够喘不过气来,我只能说,重负之下,抽暇听听音乐吧――随便什么音乐――然后接着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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