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任继愈】 记忆中的味道

　　7月17日，大雨倾盆，哀乐低回。我从山东赶到八宝山革命公墓东礼堂，和中国文化的一代宗师任继愈先生做最后的告别。巨幅挽幢“中哲西典，解佛喻老，覃思妙理，一代宗师风范，金匮石渠，理册修书，继往存绝，百世馆员楷模”在风雨中飘动，与天同泣。这是任老一生的真实写照。
　　我是上世纪末通过恩师山东大学吉常宏教授和任继愈先生相识的。我拜访任老，全部是为了社科界的文化工作。说是拜访，更准确的说是来求任老帮助指导，包括题词，出席活动等，并且几乎每次都是充满感激之情满载而归。这种拜访和求助大都涉及齐鲁文化传承的重要事项。一开始一年一至两次。随着山东省创建经济文化强省战略步伐的加快，近两年来，我竟然七次拜求任继愈先生(2007年三次，2008年三次2009年一次)。
　　
　　“我为家乡做的工作太少了”
　　
　　我第七次见到任老是今年1月12日星期一的上午9时整。任老秘书、山东大学校友李劲通知我，任老一上班，就安排见面。20多年来，我曾多次拜访任继愈先生，深知他不仅做学问勤奋治学勇于创新，而且在工作时间上，以身作则，高度自觉。他每周一四上午到国图上班除参加国家重要学术活动和生病外，从不延误，绝对准时。我提前半小时到达，然后在一楼门厅迎接先生。
　　时值寒冬腊月。9时整，任老手持拐杖在寒风中走进门厅，然后直奔楼梯，拾级而上，走进他刚调过的办公室。脱下外套，稍加寒暄，便切入主题。我此行是为山东省华夏文化促进会换届而来。
　　任老强调，弘扬华夏文化、华夏文明是一项伟大的事业。省华促会要有使命感。“选题的设置，要贴近当代，要慎重。”我当即表示，我们一定要把有志于弘扬华夏优秀文化传统的各届人士团结起来，推进文化强省的建设。我征询任老意见，能否为换届题词。任老亲切地看着我说：“最近我身体很不好，膀胱有出血点，右手已经不能握笔了，抖得很”，并表示了歉意。最后委托秘书李劲代任老发贺电。
　　我向任老鞠躬告别，他站起来说，“我是山东人，长期在北京工作，回家乡的时候不多。我为家乡做的工作太少了。这是每一次拜访任老他必讲的话，没想到，这一次竟成了永诀!
　　
　　“很高兴看到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
　　
　　2007年三次拜访任继愈先生，都是为了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系列活动而来。当时讲学讲堂之风大盛。在省委宣传部张全新副部长和省社科联党组的支持下，我担任系列活动的总策划，并且直接组织实施了“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系列(共11次)讲学活动。这次系列讲学活动最重要的，就是明确了齐鲁文化普及的重点是在校学生，把具有近110年历史的北京大学作为基地和平台，并且向清华人大，北师大等院校扩展。
　　9月10日星期一上午，我在国图拜访任继愈先生，向任老汇报工作构想和实施方案，并邀请任老参加9月15日在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举行的开幕式。任老明确表示：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是个很好的创意。山东自古是出人才的地方。组织当代有成就的学者，专家到北大展示，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可以推动齐鲁优秀文化传统的传承，并表示同意出席9月15日在母校北大的开幕式。
　　9月15日在北大的开幕式，是齐鲁文化宣传的一次盛会。只可惜任老突然有重要接待来访活动，未能如愿。
　　
　　10月11日星期四，我又来到国图拜访邀请任继愈先生。党的十七大于10月15日召开，我们特别策划把《齐鲁文化与京剧梅派艺术在山东的传承》这专题放在10月12日晚举办，由京剧名家梅派传人张春秋先生主讲并亲自主演梅派经典《贵妃醉酒》。任老听完汇报兴致勃勃地说：“我知道张春秋先生，并看过她的戏。她是梅派大家，演的《红嫂》也非常好。张先生81岁还能登台演出，很了不起。你们代我向她问好祝贺她讲学和演出成功!”任老时年91岁，因身体原因，晚上从不外出，更不参加晚会一类的活动。我们和任老合影后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此后半月，10月25日星期四，我又和山东大学王培元教授去国图看望任继愈先生。这次话题就更广泛了。从王培元教授的讲题《齐鲁文化与蒋维崧书法艺术的传承》谈及蒋先生做学问的严谨及良好的为人品格，又谈到《中华大典》的编纂中的诸多情况。因为任老当时正从事一生中最浩大的传统文化资料整理工作，主持编篡《中华大典》预计有7亿字之多。而王培元教授正是《中华大典》山东大学编写组的重要成员，负责古代文学的部分编篡任务。任老详细询问山东组的工作情况，并给予指导。在任继愈先生的指导和鼓励下，这次书法讲学活动取得成功。至2007年12月29日，以王修智书记主讲的《齐鲁文化与山东人》为年度总结短短三个月时间，共有11位山东学者在北大讲学并广受好评。
　　
　　“我们国图‘不跟风’”
　　
　　2008年初，举国上下在为北京奥运会做准备。鉴于北大很多学生都在为北京奥运会服务，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系列活动只安排了两讲。上半年的重要活动安排是向国家图书馆捐赠图书，这也是2008年齐鲁文化走进北京系列活动的开幕式。为此，我三次拜访任继愈先生。
　　1月17日星期四，我给任继愈先生秘书李劲通电话，请示任老，能否把齐鲁文化进北大主讲人的学术成果捐赠给国家图书馆。稍后李劲回复，任老完全同意，这是件好事，因春节后要开两会建议3月份两会结束后进行，
　　2月28日星期四，我到国图拜访任继愈先生。除了落实将要举行的图书捐赠活动，重点和任老探讨能否把齐鲁文化进北京系列讲学活动扩展到国家图书馆。任老的意见是，国家图书馆是我们国家学术文化研究的个“门面”，学术讲座要少而精，要有权威性。针对社会上讲学风中存在的不良风气，任老明确指出：我们国图“不跟风”。联想到当初策划“齐鲁文化大家走进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系列讲座”活动，在征求任继愈先生意见时，他似乎对’大家”这个词持有疑问。此后我们经过认真讨论，把“大家”两字去掉，统一规范成为：“齐鲁讲坛――齐鲁文化走进北京大学系列讲座”。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我于3月24日再次拜访任继愈先生。这次来国图主要是商讨山东捐赠图书的程序细节。任老特别说到，因身体关系，只出席会议参加合影，就不讲话了。
　　4月10日星期四上午，春意盎然。2008年齐鲁文化走进国家图书馆开幕式暨山东省向国家图书馆捐赠图书仪式新闻发布会在国家图书馆红厅举行。之所以称作“红厅”，是因为这是国图最好的接待厅。里面宫灯高悬，正面是民族式的壁画而且是红色的地毯，是用来接待重要来宾的场所。张彦主任开玩笑说，因为任老是山东人，所以把家乡来的领导和学者按贵宾来接待。会议10点开始。快到10点了，由于有上次北大讲学开幕式活动的缘故，我站在红厅北口，心里特别不踏实。李劲先生安慰我，任老会准时来的。话音未落只见任继愈先生手持拐仗从西侧环廊口快步走来。
　　不一会儿，著名学者欧阳中石先生也赶到了。红厅气氛庄重而热烈会议按程序进行。当山东省社科联党组书记刘德龙介绍系列活动的准备情况后，按计划是由专家代表，著名学者欧阳中石先生讲话，任老不讲话。当陈力馆长请欧阳中石先生讲话时，欧阳老却双手直摆说，任老是我北大读书时的老师，是大学问家，又年长我几岁，有老师在，哪有学生先讲的道理啊!还是先情任老讲。说着就把话筒递给任老。大家热烈鼓掌都盼着任老能讲几句。任老笑了笑，首先回忆了自己在北大和西南联大求学及工作的经历，而后动情地说：“我长期在北京工作回家乡的时候不多，也没给家乡做多少贡献心里很是惭愧……”
　　我不是任继愈先生的学生最多算是“私淑弟子”。但是20余年来拜访任继愈先生，尤其是近两年来七次拜访任继愈先生，我从他身上感受并悟到的做人的知识，不比书本上学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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