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泉：城市民俗应以人为本和谐为重

　　我国传统民俗文化的回归和复兴在这几年是很明显的，各种传统节日不断回归民众生活中，我国政府还将几个重大的传统节日定为“国假”，这是大好事。如今年农历七月，就有很多国人过起了“七月七”的“中国情人节”，使人重温我国民间故事中牛郎织女那坚贞的爱情和凄美的相思相望故事，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隽永的美丽和感人的厚重内涵。

　　但继之而来的农历七月中元祭祖节，在很多城市里就不觉得美妙了。中元节，又名七月十五，七月半，民间又称之为“鬼节”。本来，敬祖追远，原是好事，但我以为我们的民俗节日，只有体现了以人为本，不影响环境和他人生活的，才会使人觉得有意义。以我所在的昆明为例，每年一到中元节，小街小巷里，到处有人在烧纸钱（烧包），弄得乌烟瘴气。第二天满街垃圾、黑灰纸屑到处飞，只苦了我们的环卫工人，他们得费大力气流大汗水清扫。这种祭祖习俗，实在是难令人感觉到传统民俗文化的温馨和人性化。

　　非常可喜的是，今年的中元节前，昆明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呼吁市民进行文明祭祀，并首次明确提出用网络祭扫代替焚烧纸钱，而城管部门也表示将对影响市容的祭扫行为予以处罚。昆明成为我国首倡用“网络祭扫”代替焚烧纸钱的城市，我不禁为之叫好。

　　但传统的习惯确实不易改变，有些市民的自觉性很差，政府说政府的，我干我的。我在农历七月十四和十五这两个晚上去散步，一路还是看到有不少市民在街巷里到处烧纸钱、一大包一大包地烧，也不知为何要烧这么多东西，到处烟熏火燎，路过的人都躲着走。风一吹，黑灰满街乱飞。我忽然想，这些市民的祖先九泉下或天堂有知，看到这种影响他人生活影响城市环境的祭祀行为，难道真的会高兴？也许他们已经在狠狠地咀咒这些好心办丑事的子孙了。

　　这个中元节使我想起了我国城市的燃放烟花鞭炮之传统习俗。昆明市人民政府在1994年就制定了昆明市《关于在部分地区禁止燃放销售烟花爆竹的通告》，从当年1月1日起实施，整整实行了10年，促成这个条例的重要原因也与红嘴鸥这些“天外来客“有关，自从20世纪80年代起，成千上万只红嘴鸥宛如天外飞来的天使一般飞临昆明，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度过好几个月的冬季时光。这些红喙白衣的可爱精灵，如一片吉祥的白云，年年冬天就飘临昆明，成为春城昆明的一道奇景，给昆明人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也在万宾来仪的1999年昆明世博会期间给五洲四海的朋友们带来了“吉祥城市”的美好印象。于是有诗人吟诗，歌咏《这个城市有福了》，于是有画家作画，书家挥毫，丹青翰墨，抒发喜悦；
于是昆明有了感人肺腑的“海鸥老人”的故事，被昆明人称为海鸥老人的吴庆恒生前孤身一人，每年冬天飞抵昆明的红嘴鸥给这个孤单的老人带来了巨大的欣喜。每当红嘴鸥驾临，老人天天徒步10多公里进城到翠湖边给它们喂食，和它们嬉戏，风雨无阻；
老人每月308元的退休工资有一半以上都用来给红嘴鸥买吃的。如今后人在翠湖边立的吴庆恒老人的塑像，宛如昆明人一首讴歌人鸟和谐、讴歌人性人情的永恒的歌。

　　当时禁放鞭炮，是为了市民过节的安全，也是为了不惊扰这些美丽可爱的天外来客，从此，昆明的春节一下子宁静安详了许多，也温馨了许多，空气中没有了燃放鞭炮带来的经久不散的烟火味，医院里再也没有了那些一到春节医生们就得忙碌不堪地急救被鞭炮炸伤者的恐惧景象。好难忘的宁静了10年的春城时光。

　　从2005年开始，中国掀起了一股保卫春节传统文化的舆论，昆明部分市民以增加节日气氛、保护中国传统文化为由，要求政府解除鞭炮禁放令。有人开始说连鞭炮都不放还叫做过大年吗？有的还上纲上线地说这还叫做尊重中国的传统文化吗？当时全国曾经采取禁放鞭炮政策的城市共有282个，后来就有包括首都北京的106座城市开禁燃放烟花爆竹，在这样的氛围下，从2005年起，昆明市无奈出台了限时、限地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但一旦开禁，如果市民不自觉，限时限地是难做到的，于是鞭炮声又陆续响起在这个原本已经宁静下来了的城市，刺鼻呛人的火药味又开始弥漫在春节春城的夜空，母亲们又开始焦虑到处放鞭炮的孩子们的安全；
至于这些依然眷恋着这个春城的红嘴鸥们的感受，我们以放鞭炮视为春节象征的市民们可能就不愿意去想了。重新放鞭炮之风对红嘴鸥的影响很大。记得2004年12月19日，昆明鸟类协会组织了337位鸟类专家及志愿者在昆明34个观鸥点对越冬海鸥进行同步统计，统计抵昆的海鸥总数量为24000只，其中入城海鸥数为19000只。据估测到观测时剩下不足1万只了。

　　全国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一松动，随之而来的就是人为的灾难，据报道，2004年春节期间，北京因燃放烟花爆竹致伤的有307人，造成4人死亡，比2003年翻了一倍。据《都市时报》2006年2月8日报道，2006年春节，单是昆明红会医院眼科，年初一至初七，收到的因鞭炮炸伤眼睛的急诊就达到100例，其中有10人单眼接受手术，均极有可能失明。该报道还透露，据昆明市消防支队介绍，除夕夜，即从2006年1月28日19时至29日7时止，昆明全市发生火灾43起，由燃放烟花爆竹引起的火灾占29起，造成直接财产损失4400万元。

　　我国的传统文化博大深厚，需要大力弘扬，这次奥运会开幕式就反映出中国传统文化充满诗情画意浪漫非凡的气象。但我们也要承认，任何传统文化都会有糟粕的，该摒弃的就应摒弃，否则一个民族就会成为抱残守缺缺乏创新革新的民族。就如本文开头所说的弄得整个城市乌烟瘴气的中元节满街“烧包”之行为，难道就不能换成安安静静地在家中阖家团聚、迎接祖先之灵、大家宁静地缅怀祖先之德的一种氛围吗？也可实行如昆明市政府提倡的采用“图文并茂网络祭祀”的现代方式。何苦非要弄成个害苦了城市环境和环卫工人的这种恶俗方式！

　　我个人对那种认为逢年过节就应该满城大放烟花爆竹才有所谓“过节气氛”的观点不能苟同，满城满街乃至整个社区、整幢楼都弄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鸟兽不宁，老幼惊悸、还要导致很多人受伤，最终弄得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鞭炮轰鸣声，何“文”之有？何乐之有！？我比较欣赏如北美和欧洲一些国家在节庆期间在指定地方放礼花的习俗，整个城市都可以看到，既有节日吉祥喜庆气氛，又不影响城市环境和市民的正常生活。

　　我认为，城市的传统民俗也应以人为本，和谐为重，致力于营造对市民的身心和市民的生活环境有利的一种文化氛围和情致，这样，我们才会因我们有尊重人生、善待环境的传统文化而自豪，也赢得这个星球上别人的尊重和敬佩。

　　2008，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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