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宗：京剧之忧

　　我的爱听京戏，主要是为了欣赏它那有板有眼、韵味十足、令人驰魂夺魄的乐曲，对于它的内容，我倒常常有一些腹诽。

　　“四大徽班”初进北京，只是在清代皇宫中演唱，称为“内廷供奉”。后来，同治、光绪爱上京剧，光绪还亲自为演员伴奏。慈禧更是一个京剧迷，她不仅花费巨资在颐和园和紫禁城建造戏台，而且自己经常穿上戏装登台演唱。在此种环境中孕育和形成的京剧，其思想内容必然掺杂许多封建糟粕，君君臣臣、龙廷跪拜、山呼万岁、母以子显、夫荣妻贵、三从四德、从一而终那一套是断不可少的。《遇皇后》中，连包拯那样刚正不阿的清官在李皇后提到当朝天子时，竟也是连呼“万岁万万岁”。李皇后向他许愿：“你若是断清我的冤仇恨，我保你子子孙孙头戴着乌纱，身穿着蟒袍，腰横着玉带，足登着朝靴，永在朝门。”不能说包拯是为了升官去为李皇后伸冤，但他后来确实大红大紫，出人头地。皇帝的老娘不与任何人商量，金口一开：“包拯进前听封赠，我封你太子太保在朝门。内侍看过金珰翅，再赐你尚方剑一根，三宫六院你管定，满朝文武任你行。”好家伙，真是大权在握，炙手可热。这样的京剧如果还要普及，还要作为民族传统文化让青少年继承，那会是什么效果呢？他们会从中悟出：还是当皇帝好，当了皇帝，连老娘也是八面威风，可以随意提拔高级干部。至于久演不衰的《贵妃醉酒》，简直就是以丑为美，就是在歌颂乱伦，在倡导公爹霸占儿媳，鼓励女人争风吃醋。皇帝老儿失约，到西宫梅妃那儿去了，把个由儿媳升任贵妃的杨玉环急得直嚷“平白诓驾为何情”，“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只落得冷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这些唱词与当今某些流行歌曲何其相似，应当归入“黄色歌曲”一类了。让青少年接受这样的传统文化，不是在教唆他们犯罪吗？

　　所以，我认为，继承传统，振兴京剧，首先有一个整理、选择、去粗取精的问题。毛泽东同志早就说过：“对中国古代文化，……既不能一概排斥，也不是盲目搬用，而是批判地接受它，以利于推进中国的新文化。”这段话是几十年前说的，然而在京剧界似乎至今尚未引起重视。不然，为什么一些明显的封建糟粕还未从舞台上荧屏中消失呢？当前，要振兴京剧，就要抓紧对其内容进行清理，而不是不论有益与否，都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一字不改地唱下去。从几千个京剧传统剧目中，挖掘民族文化的精华，剔除封建糟粕，同时不断创作和演出新的具有健康思想内容的剧目，这就是京剧的出路。不然的话，封建幽灵拂之不去，仍然裹着民族文化的包装，堂而皇之地继续毒害群众，毒害青少年，那才真正令人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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